看著那些繁複的裙裝,眾人鬆了口氣,不用換裝那可太好了。
小顏的目光看得最多的還是鹿雲生,好奇的打量著陽光帥氣的小夥,卻並沒有上前跟他說話,只圍在姜知身邊打聽。
鹿雲生臉都紅了,他的請帖據說是小顏很久以前下到快遞公司的,那請他來赴宴要做什麼呢,又不好意思問。
姜知把鹿雲生帶到許願山莊,見到山莊意志,察覺到小顏的善意,同樣好奇,問道:“小顏,你為什麼一定要鹿公子孫來山莊呢?”
小顏說這裡面有因果,“山莊裡經年累月積壓了一些不好的東西,我想請鹿公子孫幫忙,把這些不好的東西去掉。”
她手一揮,姜知和鹿雲生他們幾個,看到了幾十個普通客人的宴會廳,一人一廳、有穿著得體的管家服務,客人狼吞虎嚥吃著桌上的美味佳餚,靜等心願達成。
他們是被山莊主人、小顏的父親邀請而來,捨棄了愛人後,才到達宴會廳的客人。
小顏皺著眉,說:“我不喜歡父親邀請來的那些客人,他們離開後,山莊就會積累上更多的汙穢,令我很不舒服,我想把那些汙穢清掃乾淨,需要鹿公子孫的幫忙。”
小顏口中的汙穢,卻是山莊主人的精神食糧,延續他生命的必備品,這種邪惡的汙穢,鹿雲生很樂意幫忙清掃。
他問道:“小顏,那我要怎麼幫你呢?”
小顏還沒來得及說,眾人聽到了腳步聲,小顏臉上異變,匆匆說道:“父親來了,我得走了,有機會再找你們。”
……
山莊的主人叫聞不遇,活了那麼多年,看上去只有六七十歲,蓄著鬍鬚,膚色微黑,明明是美男子的容貌,就算老了也該儒雅,卻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
他很看中今天來的幾位客人,親自來接客人前去宴會廳。
等大家都進到華麗無比的宴會廳後,聞不遇卻說他要去服藥,“老毛病了,需要定期服藥,養生藥剛剛做好,需得新鮮服用,客人們稍等,容我去去就來。”
只有六位客人,宴會廳卻有十幾位僕從服務,主人在宴席前丟下客人跑去“吃藥”,落座後,客人們也沒必要講究禮儀,餐桌上議論起山莊主人來。
龍爸爸說:“我看聞不遇的靈魂和軀體很扭曲,只怕這已經不是當初的聞不遇了。”
白煙倒是看不出來,說道:“我只覺得靠近他會讓我呼吸不暢,就好像無色無味的濃煙往七竅裡鑽,讓人很不舒服。”
姜知道:“我也感知到了,那種氣息,應該跟他常年服用的養生藥有關。”
鹿雲生、梅玲、駱大中:……他們三個完全感知不到。
聞不遇服藥的速度很快,再回來時,年輕了一半,看上去只有三十多,足夠叫眾人吃驚。
讓他返老還童的補藥,料得沒錯的話,是那些普通客人們捨棄愛人後,罪惡的欲.望,聞不遇靠著吞食慾.望維持生命、恢復年輕的身體。
服藥後的他,不僅年輕,還在宴會上找事,在他身後,兩位年輕侍衛,押著青娥跟上來。
年輕許多的聞不遇說話的聲音中氣十足,開始處置青娥給客人們看,“我聽下人們說,青娥竟然得罪過貴客,實在太該死了。”
他手裡多出了一根黑氣繚繞的鞭子,兩個侍衛押著青娥跪下,聞不遇手一抖,鞭子飛舞出去,抽打在青娥的肩胛骨上,衣服破裂,皮開肉綻,傷口處黑氣繚繞,幾下子下去,青娥的叫聲愈發悽慘。
鹿雲生本來還想質問莊主,來山莊的路上,為何要派青娥搞埋伏,又是半夜嚇人,又是路上裝受傷的遊客,這會看青被打的後背沒有一塊好肉,心中不忍,出言阻止。
“當著客人的面動手,你給誰難堪呢?”
聞不遇下手更狠,“她對貴客不敬,打死她才能給客人們滿意的交代。”
圍觀的十幾位僕從,嚇得戰慄不止,卻無人敢出聲,就連青娥自己,痛苦哀嚎,卻不敢出言討饒。
龍爸爸面無表情,抬手間,玄氣繚繞,鞭子的末梢到了他手裡,阻止了青娥被打死的下場。
聞不遇存了一較高下的心思,他活的年歲比龍不歸久遠多了,不信比不過一頭龍。
鞭子在二人角逐的過程中,“錚”的一聲,從中間斷裂化為粉塵。
龍爸爸搓了下手上的灰燼,道:“她都是聽從山莊的安排,不用打給我們看。”
聞不遇心中暗自驚訝,他是上古擁有神力的先民,到底還是比不過擁有上古神獸血脈的龍族。
他揮揮手,叫侍衛帶青娥下去,“既然貴客們幫你求情,先留你一命吧。”
他邀請客人們重新坐下,笑道:“今天是女婿上門的好日子,又有貴客光臨,我實在太高興了。”
女婿?在坐的三位男士中,龍爸爸和駱大中能排除,他口中的女婿只能是鹿雲生。
鹿雲生:……說好來赴宴,吃完都準備走了,怎麼又成了女婿?
姜知坐鹿雲生旁邊,察覺他緊張的情緒,跟聞不遇表態,“聞莊主,鹿雲生是我客戶,我是要帶他回去的,不能留下他當你的女婿。”
聞不遇贊同,“我也希望他能回去,但是婚約只能他許願來解除,我也沒有辦法,除非他對著山莊許願,解除與小女的婚約。”
……
還有這樣奇怪的規定,只能男方毀約
聞不遇說:“大約五百多年前,有位跟山莊頗有淵源鹿姓的客人,攜夫人前來山莊作客,那位鹿公家資鉅萬,和妻子伉儷情深,唯一的遺憾是家中無兒,只有兩個女兒,聽說許願山莊能滿足人心願,便許願再得一兒。”
“他命中註定無子,我跟鹿公解釋,他雖心有遺憾,卻也接受,當晚鹿公和夫人借宿山莊,我那不成器的小女兒,託夢給鹿公夫人,許她一個兒子,等公子二十二歲生辰,必須前來山莊。”
“鹿公早起聽夫人說起此夢,只當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和我許諾,如若心願達成,必定允諾,讓小公子二十二歲生辰時,前來赴宴,給山莊當女婿。”
五百多年前,世人成親都早,小公子長大成人,鹿家後悔了,不願唯一的兒子去許願山莊入贅,便早早給兒子尋了一門親事,等小公子年滿二十二歲生辰時,孩子都生了兩個了。
聞不遇說:“之後的歲月,鹿公子孫幾乎都是結過婚前來赴宴,單身者陰差陽錯全都死在赴宴前,無緣得見我女兒。”
聽了聞不遇這一版本的前因後果,大家心中半信半疑。
姜知問道:“山莊意志給鹿夫人託夢,只說請鹿公子孫二十二歲生辰前來赴宴,可沒說讓他來當夫婿。”
聞不遇嘆氣,“是,但是鹿公自作主張,替子孫與小女定下婚約,山莊必須履行。”
聞不遇起身,朝著鹿雲生彎腰深深作揖,“山莊欠鹿公子孫一個心願,還請鹿公子,用這個心願解除婚約,對我們兩家都有益處,請鹿公子成全。”
鹿雲生猶豫起來,他是很想解除婚約的,但是聞不遇一看就不是好人,怕話裡有詐,詢問姜知的意見。
姜知想這裡面確實有詐,她猜測山莊欠鹿家的心願,是許出來就必須履行,那如果鹿雲生許願山莊消失,山莊會消失嗎?
她故意問道:“聞莊主,鹿雲生身高腿長、性格和善,你為什麼不滿意他,要解除婚約呢?”
聞不遇道:“鹿公子很好,是小女配不上他,我不能害了鹿公子。”
白煙不信,他們都看到了小顏,青春活潑可愛,他也太貶低自家女兒了,白煙提醒鹿雲生,“這老頭擺明了想消耗掉你的願望,別上當。”
大家都是這樣認為的,勸鹿雲生不要上當。
聞不遇無奈,找了個管事,說道:“我不忍去見小女,你們自行去看看小女的本體吧,看過就知道,我真的是為鹿公子考慮,如果鹿公子願意解除婚約,我便放了他母親的身契,讓他們母子團聚一同回到人間。”
這個條件,讓鹿雲生都心動了。
……
大家意見統一,決定先去看看小顏的本體後,再做決定。
帶路的管事跟客人們說:“我主人真的是好心,小姐的本體太可怕了,我們都不敢進去,便送到這裡,客人們想看,自行進去吧。”
小顏的本體在前方的院子裡,走過假山、林木間的小道,前方就是院門,開啟那道門,便可看到小顏的本體。
此刻小顏站在院門前,目光哀傷,祈求眾人,“求求你們,別進去看好嗎?”
姜知有些不忍,但還是說:“小顏,不看你的本體,不知道因果,你找鹿雲生來,不就是為了了卻因果嗎?”
小顏哀傷不已,不再說話,只是把身子轉開,捂臉抽噎。
龍爸爸上前推開院門,說:“既是因果,便來看看吧。”
大家跟著龍爸爸魚貫而入,一個個都仰頭呆愣在小顏的本體前。
那是怎樣恐怖的景象啊,就連最為淡定的龍爸爸,都不忍的垂下眼眸。
小顏站立在庭院中間,她的身體被樹幹交錯纏繞,與一棵黑色巨樹合而為一。
一顆手臂粗的枝丫從她嘴裡穿出來,她只能把頭後仰到極限,嘴巴張大到不可思議的程度,身軀和樹杈融為一體,黑褐色的枝丫從她軀體的各個方位,肆無忌憚的生長出去,長成參天巨樹,枝丫上開滿了黑色的罪惡之花。
只有心口的位置,開了一小片聖潔的白色花朵,花朵延伸到左手臂的翠綠樹枝上。
小顏的本體長成了一棵樹,一棵開滿罪惡花朵的巨樹。
管家在一旁哀傷的說:“白色花朵,是小姐自己找來的客人許下的願望,開出來的聖潔之花,黑色花朵,是主人邀請來的客人,完成心願開出的罪惡之花,每送走一位透過主人考驗的客人,小姐的身上便會長出一枝新的枝丫,開出一朵黑色花朵,主人便很高興。”
許願的人死後,惡之花便會凋零,但是沒有用,聞不遇會找來更多的客人,開出更多的黑色花朵。
現在大家全都知道了,能實現願望的一直是小顏,山莊主人透過客人許願產生的精神汙染為食,維持壽命,卻需要小顏來承擔罪惡。
欲.望的汙穢把她扭曲成一棵罪惡的大樹。
……
駱大中是最先忍受不了的,小顏的本體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意識卻幻化成那麼可愛、美麗、善良的小姑娘來與他們相見。
他衝上前,不顧一切的折斷那些黑色的枝丫,痛斥道:“怎麼會有如此邪惡的父親,怎能如此對待自己的女兒,他不是人,他是魔鬼,小顏,叔叔一定要救你出來。”
他想把小顏從黑色巨樹里拉出來。
可是沒有用,斷掉的枝丫很快長了出來,甚至生長的更為粗壯。
梅玲和鹿雲生忍不住,跑上去幫忙,一起折斷那些開著黑色花朵的枝丫,鹿雲生回頭請姜知、白煙、龍爸爸幫忙,“姜小姐,你們三個那樣厲害,一起幫幫小顏可以嗎?”
龍爸爸、白煙、姜知,他們三個儘管怒火沖天,卻站著沒有動。
龍爸爸搖頭說:“砍不斷的,不要做無用功了,你們折的越多,小顏越痛苦,她怕你們傷心,忍著一直沒有顫抖,實際上,每一次的斷裂生長,她都需要忍受極大的痛楚,停手吧。”
小顏的本體還有感知?駱大中他們三個立刻住手,呆若木雞連退好幾步,生怕踩疼了小顏的枝丫。
小顏朝著天空的左眼眨了一下,流下一滴晶瑩剔透的眼淚,唯一那條被綠色樹枝纏繞生長的胳膊,末端細細的枝條,生長出藤蔓,纏繞上鹿雲生的小指,摩挲幾下後,貪念的收了回去。
小顏的本體已經說不出話了,但她傳給鹿雲生的意志,鹿雲生明白了,小顏說,她想解脫,請鹿雲生幫幫她,他還有一個山莊必須應允的心願,可以許願幫她解脫。
小顏解脫消散,山莊便不復存在,沒了精神食糧,山莊主人頃刻間便會煙消雲散。
管家說:“山莊消散,我們這些管家、僕從、侍衛、還有簽了契約留在山莊工作的人,包括鹿公子的母親,都會消散。”
聞不遇賭的,就是鹿雲生不會讓母親消散,賭這幾位賓客們,不會眼睜睜看著山莊幾百人,跟他一起陪葬。
鹿雲生衝出庭院,想要去找小顏的意志,管家跟出來勸阻,“沒用的,你們看過小姐的本體,她不會再出來了。”
鹿雲生呆愣愣的矗立在庭院門口,他還剩下一個願望,要怎麼辦呢?
他無助的看著姜知,“姜小姐,我要怎麼辦?”
姜知有一個乾坤袋,是在迷途山莊的時候,雲知送給她的。
她從乾坤袋裡拿出一瓶包裝嚴實的酒,說:“這是我問迷途客棧老闆娘討來的,本想以後自己用,先給你吧,你喝下去,弄清楚跟小顏的因果,才好想辦法呀。”
迷途酒,鹿雲生聽都沒聽過,龍爸爸說:“迷途客棧是個和許願山莊齊名的地方,迷途酒是客棧的招牌,能讓人在南柯一夢裡,看到想看的因果,千金難求。”
鹿雲生接過瓷瓶,一仰脖子把二兩迷途酒全都喝了下去,酒過穿腸,他痛的神志不清,匍匐在小顏的本體樹之下。
恍惚中,他看到更清澈柔和的小顏,衣衫襤褸,跪拜在一棵白色的大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