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趙四兒眉歡眼笑的應下,聲音裡都帶著一股子說不出來的高興勁。
他把地上的破棉襖,又撿起來穿在了外面,樂滋滋的出了趙家的門。
走的遠了,他往後瞅了一眼,見沒人,這才敢往旁邊呸了一口。
這個德厚叔,就會說些場面話,啥他缺東西就來他家拿,他家裡窮的叮噹響,吃了這頓沒下頓的。
德厚叔比誰都明白,為啥剛剛不給他拿點糧食?
不過這次沒白來,能撈到一件棉襖穿,也不虧。
趙軍到底還是晚去一步,沒有攔到人。
回到家後,
“爹,咋要想個法子才行,不能讓村民被那個周大發的話給弄的人心不安嘍。”
趙德厚站在屋裡走來走去,想了想,
“你去告訴大夥,打今起,誰都不準再離開雙水村,之前離開的,想再回來,咱雙水村不要了。”
趙德厚又加了一句,
“咱這個地方多少年都沒發過大水,要是真發大水,公社會下通知的,讓他們放心,這雨過兩天就停了。”
周大發和周紅眼他們兩家走,趙德厚不意外,可老村長劉有才竟然也走了……趙德厚看著外面快停的雨,忍不住嗤笑一聲。
真是越活,膽子越小。
趙軍跑到村子裡挨家挨戶的說了一遍,就在他準備去住在村尾的黑五那告訴他們一聲的時候,踹開門,就見裡面空空如也了。
床上只有一堆麥秸稈,屋裡啥也不剩,連只碗都沒有。
“他孃的……有種這輩子都別回來,黑五就是黑五。”
趙軍罵罵咧咧的走了。
趙德厚聽兒子說趙禮和他娘不見了後,他出了好大一會神,臉上的神情有些說不出的複雜。
……
“爹,這雨太大了,天也快黑了,咱找個地方等雨小了再走吧。”
周老二扯著嗓子衝他爹周老摳說,雨聲太大了,啪啪啪的砸在人身上,幸好他們都穿的厚,腳下的雨水已經沒過腳面了。
要不是他們提前買了雨鞋,恐怕腳上早就溼透了。
“中,我去後面說一聲。”
周老摳說話都是用喊,說完就往後面跑。
王翠芬和劉小娥往周圍看,周圍壓根沒有能避雨的地方。
“娘,你們先去車裡躲躲吧,我和劉旺去前面探探路。”
周老二當初怕腦子記不住,還用筆把路線在紙上畫了出來,他記得這一片有個山洞,當時還和劉旺說來著。
“你小心點,拿著煤油燈去。”
雖然天沒黑,可雨中也不咋看的清,總感覺起霧了,王翠芬他們出發前,買了一罐子煤油,就怕路上不夠用。
煤油燈外面有罩子,即使雨打在上面,也沒事。
周老二提著貓蛋從裡面遞出來的煤油燈,剛好劉旺也跑了過來,倆人去前面探路了。
王翠芬和劉小娥鑽進了車裡,聽著外面嘩嘩雨聲,慶幸的不行,慶幸他們走的早。
“爹啊,這次真是多虧了你,你救了我們一家人啊……”
王翠芬雙手合十念念叨叨的,他們走的時候,還跑到周老太爺的墳上裝了一布包的土,這一逃難,往後他們還能不能回來都是問題。
更怕發大水把周老太爺的墳給沖走,裝點土,到時候即使在外面也能給他燒香上供啥的,這土就代表周老太爺了。
貓蛋也雙手合十感謝太爺,看著眼前的二孃,奶……心裡無比的踏實。
“蛋兒啊,怕不怕,等咱到地方就好了。”
劉小娥把貓蛋抱在了懷裡,用手摸她的額頭,生怕她起熱了。
“來,嚼點姜。”
王翠芬從口袋裡掏出兩塊薄薄的薑片,一塊不由分說的塞進了孫女貓蛋嘴裡,一塊塞進了兒媳劉小娥的嘴裡。
這姜在冬天那可是稀罕物,周老二去縣城就買回來了兩塊,臨走的時候,王翠芬都切成了一片一片的,用手絹給包了起來。
在鄉下誰要是有個頭疼發熱,嘴裡嚼一塊姜,捂著被子睡一晚上發發汗就行了,沒有姜的人家只能硬挺著。
外面的雨還在下,除了雨聲還能聽到外面的風聲。
劉蠻山的這板車做的好,在車把那做了兩隻腿,放下板車的時候,那兩隻腿能紮在地上,讓板車保持在一個高度上。
過了一會兒,周向北和劉旺跑了回來。
“爹,那個山洞就在前面了,咱快去。”
拉車的拉車,推車的推車,來到山洞裡的時候,天正好黑了,兩輛板車也推進了山洞裡,這個山洞大的很。
“向南,咱上次藏在這裡面的柴火還在!!!”
劉旺從山洞裡面走了出來,懷裡抱著一堆乾柴,興奮的很。
“我把這茬都忘。”
周老二連忙走了過去,他們上次路過這的時候,想著逃難逃到這,能有個遮風避雨歇息的地兒,就在外面撿了一些乾枯的枝子啥的藏在了裡面,沒想到竟然還在。
“好小子!!!”
劉蠻山和周老摳都忍不住誇這倆人。
用煤油燈裡的火把柴火堆引著,他們都脫下了油布,摘了帽子和手套,圍在火堆旁邊烤著火,娘們都開始張羅著晚飯了,有了柴火,也不用再害怕車上的柴不夠用了。
王翠芬把家裡的鐵鍋坐在了爐子上,這個爐子真是拿著了,一路上燒水熱飯都方便極了。
“親家母,咱晚上吃啥?”
王翠芬和小蛾的娘商量著,現在天氣冷,吃點帶湯水的暖和。
“要不就吃菜疙瘩吧。”
“這個中!!!”
王翠芬和小蛾娘一個剁菜一個和麵,劉小娥和她的弟媳婦孫香蘭拿著碗去外面雪地裡用雪擦了擦。
孫香蘭和劉小娥不一樣,劉小娥性子大大咧咧的,孫香蘭性子溫和,孃家是外地的。
有個遠房表姑在中間介紹,才把她介紹給了劉旺,劉旺去她老家相看,倆人一下就看對眼了。
孫香蘭嫁到這邊來,給劉家生了兩個男娃,對劉小娥這個除了饞嘴沒啥壞心眼的小姑子也好的不行。
貓蛋每次去,都拉著她的小手,問她想吃啥,她給做。
她的手巧的很,啥面到了她手裡,就能給捏成好看的小兔子,小羊啥的。
之前她剛進門,劉小娥見她性子好還欺負人家,被她娘脫了鞋,按在炕上朝著屁股蛋子上打了幾下子,劉小娥哭哭啼啼的回了婆家,讓她婆婆王翠芬去她孃家幫她幹仗。
王翠芬不僅沒有幫她幹仗,還把她給罵了一頓,後面就老實了,再也不敢欺負這個嫂子了。
“香蘭,你洗這幾個,我洗這個盆,這個盆大。”
一臉小心思的劉小娥把那一摞子碗分給了嫂子,話剛說完,臉就被她哥劉旺給按進了雪地裡。
“呸,劉旺,我告訴咱爹。”
劉小娥吐掉嘴裡的雪,抹了一把臉,瞪著她哥。
“去告訴啊,正好再把你咋欺負我媳婦的和咱爹說說。”
劉小娥頓時心虛的不行,
“我可別胡說,我啥時候欺負她了。”
“你咋不洗碗,讓她洗盆?”
劉旺都不想說他這個妹子,可他這個妹子總暗戳戳的做一些“聰明事”。
“好了好了,別說了,小蛾咱來洗碗吧。”
孫香蘭當著和事佬,其實她多洗幾個碗沒事。
她這個小姑子就是有點不愛幹活外,其他都好,以前住在孃家的時候,她和她睡在一張床,知道她有身子了,還會很稀罕的摸她的肚子。
之前她結婚那兩年,懷不上,還纏著她,讓她給她生一個……她對她就像對親妹子一樣,當時真就差點同意了。
後面她有了貓蛋,稀罕的整天不撒手,還抱著跑回孃家讓她看她的“閨女”,還說不讓她生了。
“你再敢打我,我就讓我公公揍你!”
劉小娥威脅著她大哥,就好像周老摳是啥厲害的人一樣,能一拳頭把她哥給撂倒似的。
劉旺一臉的無奈,搖搖頭就走了。
他這個妹子,咋和出門子前一個德性,都嫁人這麼多年了,還是一點都沒變。
被她哥教訓了一頓的劉小娥老實了點,碗老老實實的擦了起來。
“爹……娘……”
雨中傳來了陳耗子和周芳芳的喊叫聲。
“小娥,你快聽……”
孫香蘭撞了撞耳邊的小姑子劉小娥。
“咋把這倆人給忘了?我去給俺爹孃說一聲。”
劉小娥放下碗,突突的跑回了洞裡,來到了周老摳面前,
“爹……”
“咋了?”
劉蠻山以為閨女是找他的。
“爹,不是叫你嘞,我叫的是這個爹……大姐她們在外面哪……估計是找不到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