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咋了?
以前她這個爹,不是很得意她那個兄弟嗎?
周杜娟不解的和大姐對視了一眼。
“姥爺,俺餓……”
周杜娟的小閨女走了進來,朝周老摳要東西吃。
周杜娟臉頓時一紅,連忙把小閨女從她爹身邊扯了過來,埋怨道,
“出門前,不是才給你吃了窩窩頭,咋這麼快就餓了?”
王小杏低著頭,嘴裡繼續喊著餓,出門前,她娘壓根就沒給她吃窩窩頭。
“他娘,你去櫃子裡看看今早上吃剩下的蒸紅薯還有沒,給她拿一塊。”
“爹,她真不餓,我出門前真給她吃了,給她吃了仨個苞米麵的窩窩頭哪……”
周杜娟見閨女跟著她娘出了堂屋,她臊的低下了頭。
周老摳最煩她這個樣子,他這個二閨女比大閨女更是個情種,當初談的那個王八羔子和旁人結婚了,她想不開,竟想喝老鼠藥,後面又不聽勸的非要嫁給那個和王八羔子一個村子裡的二婚男。
對方還拉扯著一個男娃,她一個好好的黃花大閨女,腦子被驢踢了,上趕著給人當後孃,他把她關在家裡,誰想到她拿著包袱跳牆直接跟著那個男的去了他家。
大閨女出門子那天,至少人家來迎了,家裡還掛了紅,放了鞭炮,二流子還拿了五十塊錢的彩禮,這個彩禮錢他沒要她的,原封不動的讓她帶回去了。
這也算正正經經的辦了場還算湊合的婚事,可輪到二閨女,男方連上門提親都沒有,連個狗屁彩禮都沒見著,就那樣跟著人家走了。
當年周老摳的老臉,全家的臉,都被她給丟光,丟淨了,外面的人都說的難聽的很。
這個二閨女因為當年周老摳打她,不讓她嫁給那個二婚的,賭氣兩年沒回過孃家。
就連生娃都沒和這邊知會一聲,王翠芬心軟,還想拿幾個雞蛋去看看她,可被周老摳攔著,說啥也不讓去。
這兩個閨女,都不聽周老摳的話,可過的咋樣?
婚後,成天帶著娃回孃家,來刮孃家的,就連原本心疼閨女的王翠芬都嫌棄的不行。
……
“二孃,她這是多少天沒吃飯了啊?”
周文和劉小娥站在灶房門口,看著灶房裡二姑的閨女,狼吞虎嚥的啃著手裡的紅薯,左一口,右一口的,噎的直翻白眼,還一個勁的往嘴裡塞哪。
“俺兩頓都沒吃了,姥娘,恁家的紅薯可真甜!”
王小杏吃完最後的那個,還要伸著爪子去筐裡拿,被王翠芬啪的一聲給打開了手。
“餓死鬼託生啊,吃了我家三個紅薯還不夠還想再造?”
“姥娘,我們也要吃。”
周芳芳的閨女,兒子擠了進來,揪著端著紅薯筐姥孃的衣裳。
王翠芬給他們倆一人發了一個,筐裡就啥也不剩了。
“一個個就知道啃孃家的。”
王翠芬看著這仨個娃,憤怒的數落著那兩個閨女。
然後趁那仨娃在灶房啃紅薯,悄悄的把孫女給領到了她和周老摳的房間,開啟櫃子,從裡面拿出一包張美娟送的綠豆糕,從油紙上捏下來一塊,遞給孫女。
“娘,我也要吃!”
劉小娥理直氣壯的伸著手。
王翠芬一臉嫌棄的白了她一眼,到底還是又拿了一塊給這個饞嘴的兒媳。
“吃吃,就知道吃,看都多大了,還恁饞。”
劉小娥被她說習慣了,也不當回事,和貓蛋坐在坑上,晃著腿,啃著手中的糕。
王翠芬把剩下的糕用油紙仔細包好,又放回了櫃子裡,想了想,又從抽屜裡找出一把銅鎖,把藏有糕點的櫃子給上了鎖。
“你們不吃完,可別出去亂晃。”
王翠芬囑咐好後,才出去,還把門給從外面帶上了。
“要是天天能吃上糕該有多好啊……”
劉小娥抱著貓蛋滾在了婆婆的炕上。
王翠芬的炕收拾的很乾淨整潔,沒一會就被倆人給滾亂了。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你們倆幹啥嘞?”
周芳芳一進她爹孃的屋子,就見她這個弟媳婦和她那個侄女,正在炕上滾來滾去,她這個弟媳婦真是一點都不穩重,都這麼大個人了,還跟小孩一樣。
她一邊說,眼神一邊往她孃的櫃子那瞟,她娘有點啥好的,就愛放在這個櫃子裡。
“大姐。”
劉小娥連忙從她婆婆的炕上坐了起來,周文扭過臉,看著她這個大姑。
她對這個大姑,沒啥多大的印象,當年她和二姑應該都死在了那場洪水裡。
“貓蛋,俺問你,你咋又回來了?你不是去城裡上學去了嗎?
你爹咋把你過繼給你叔了?”
周芳芳走了進來,盤問著侄女貓蛋。
“她一個小娃,知道啥,你要是想知道,就去問咱爹去吧。
貓蛋,走,咱出去。”
劉小娥牽著貓蛋從周芳芳身邊過。
“你……”
不就是個不下蛋的老母雞嗎,有啥可嘚瑟的?
周芳芳感到很不平,為她兄弟感到不平,她兄弟和這個劉小娥都結婚多少年了,連個娃都沒懷上,還對她這個大姑姐這個樣子?
這都怪她娘把這個劉小娥給慣成了這個樣。
晌午,王翠芬在灶房做飯,倆個閨女擠在那不大的灶房裡幫忙。
周芳芳見她和妹子杜鵑都回來了,她娘就給擀了豆麵條,裡面還摻了碾碎的麥麩,這是在鄉下招待客人中等偏下的吃食。
“娘,我看咱家今年分的麥子還不少嘞。”
周芳芳一邊燒鍋,一邊就像隨口嘮家常似的。
“就那半袋子,那是我和恁爹,還有恁兄弟掙了半年的工分,掙來的。”
王翠芬真不想說這個閨女,她們大隊也分糧了,不說往孃家拿點麥子,就知道巴巴的跑到孃家來,惦記孃家分的那點。
“那半袋麥子,是留著過年磨了,包餃子嘞。”
“娘,俺知道,俺知道是留著過年吃嘞,俺家就我一個人掙工分,娃她爹都沒咋上過工。
俺一家四口,昨個隊裡就給分了一瓢麥子,你說這夠幹啥嘞?”
周芳芳這次來,就是想從孃家這挖走幾瓢麥子,留著過年給娃她爹包餃子就酒吃。
隊裡昨個分的那瓢麥子昨個晚上,就被倆娃還有他們的爹,給嚯嚯乾淨了。
王翠芬不接話,她氣的胸口一個勁的起伏。
在灶臺上揉麵的周杜娟,看了一眼大姐,不想讓她難堪,咿嘩就轉了話頭,
“娘,咱家今年咋醃這麼多菜啊?”
她上午一進門,就見堂屋裡擺著三四個罈子,罐子的,往年她娘都是醃一罈子。
“老二媳婦的爹孃託我給他們醃的。”
蹲在地上通爐子的王翠芬,臉子沉沉的。
“娘,咱這麼多人哪,要不再添一碗豆麵吧?”
周芳芳站起來,看了一眼二妹和的黑黃的面,話剛落地,身上就捱了一火鉗子。
“你給我拿著你帶來的那兩個跟耗子那麼大的紅薯給我滾,我不稀罕你那兩個紅薯。
一個月裡,帶著娃來孃家刮幾次,你咋恁大個臉。”
王翠芬罵的周芳芳捂著臉哭了起來,
“娘,俺也是沒法子啊,誰讓俺家男人不爭氣,家裡就靠我一個掙工分,掙的工分壓根都不夠吃……”
“哼,這怪的了誰?當初還不是你自己選的?
我和恁爹,當初說啥不讓你嫁給他,可你鐵了心要嫁,日子過成這樣,是你活該。”
王翠芬回到屋裡,把這個大閨女拿回來孝敬她的兩塊紅薯,砸在了她的身上。
“既然當初你非要嫁給他,那你就別哭,把淚都給我憋回自己肚子裡,也甭回來訴苦,你訴啥苦?你咋有臉訴苦的?”
劉小娥和周老二還有周文都在一旁看著,沒有一個替周芳芳說好話的。
周芳芳每次回來訴苦,王翠芬都看在是她生的份上,一直憋著火哪,今個說啥也憋不住了。
“恁娘說的沒錯,當初我和你娘,都求你別嫁,是你糊塗,往後你還是少回來,你孃家日子過的也不容易。”
周老摳從屋裡走了出來。
“爹,娘……我是你們的閨女啊……我的日子本來就過的夠苦的了,你們還這樣說我……”
周芳芳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
“是我閨女咋了?是我閨女,我和你爹就該給你擦屁股?
我告訴你,這都是你自己作的,你就守著那個沒出息的男人,好好受著吧。”
王翠芬如今一點都不可憐她,如果可以,她寧願在當時剛懷上她的時候,她就死在她肚子裡,別出來氣她。
“娘,你的心太狠了……苗兒,狗剩,咱回家。”
周芳芳蹲在地上,把地上的那兩個紅薯撿起來,塞到咯吱窩下,然後一手牽一個,哭啼啼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