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關押的都是獵風星上因為本次氣體投放事件受到影響的人們。

他們當時也許正在逛街，也許正在吃飯。

但因為吸入了未知氣體，隨時可能會發生變異，現在的他們只能被關押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前途未卜。

也許明天他們就會像之前昏迷的那些人一樣被感染，也許永遠也不會發生變異。

付衾看著眼前一個個狹小的房間，皺起了眉，“為什麼要把他們關在這裡？”

至少當下，他們還只是普通人。

付衾不理解為什麼要把他們關在如此嚴苛的環境中。

莫蘭聞言，無奈地嘆了口氣，“為了防止他們突然變身。”

就在不久前，第五星系有一個因為吸入氣體而陷入昏迷的人在被基因感染的過程中發生了突變，直接褪去了人體的特徵，變成了蟲族。

當時為了處理它，好些人都受了傷。

隨後軍方便下達了統一指令，將這次氣體事件受害人全部關在地底深處。

這樣的話，即使他們突然變身蟲族也會被土地限制，卡在地下無法行動，最大程度減小可能帶來的危險。

莫蘭解釋完後，付衾陷入沉默。

理智上她知道軍部的決定是對的，但情感上仍無法接受。

兩人繼續往深處走去。

他們路過的每個單間裡都有一個人，或坐或躺。

對付衾來說，有面生的，也有面熟的。

有幾個甚至在不久前或許還跟她打過招呼。

他們本來有著大好的未來，怎麼都不該像現在這樣，被關在這裡，失去生機。

莫蘭最後在走廊盡頭前停步，他指著走廊內的最後一個單間，說道：“他就在那裡，你自己過去吧，我就不過去了。”

付衾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後，朝著走廊最深處走去。

最後一個單間內的場景逐漸展露在付衾眼前。

白涯席地而坐，靠著床板，正盯著室內唯一的光源發呆，就連付衾的腳步聲都沒發現。

付衾沉默地看了一會兒後，喊道：“白涯。”

白涯的耳朵動了動，他遲緩地轉過頭，在看到付衾的一瞬間下意識就想將自己藏起來。

可是房間內空空蕩蕩，除了一張床外，又有哪裡可以躲藏？

“老、老師……”白涯訥訥說道，聲音咽哽。

他怎麼也沒想到，上天會這樣玩弄於他。

他好不容易透過堅持不懈的鍛鍊提升了體能，又有了隊友，甚至不久前還得知他敬仰的老師正是他最崇拜的人。

天知道他到底有多開心。

那幾天的白涯激動地幾乎睡不著覺，好幾次開啟和付衾的對話欄，打了半天字又全部刪除，反覆斟酌，最後只含蓄地發了個歡迎，然後傻笑了半天。

明明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他被告知可能會感染蟲族基因，被迫關在了這裡，帶著限制精神力的枷鎖，除了飯點外見不到任何一個人。

他已經在這裡枯坐了一天。

但可怕的是，白涯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被關多久。

可能會變成蟲族變異人的恐懼一直牢牢地籠罩著他。

“老師，我會變成變異人嗎？”白涯忍不住問。

付衾搖頭：“抱歉，我不知道。”

“老師您不用道歉，該說抱歉的是我。對不起，讓您失望了。”說這話時，白涯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這個笑狠狠刺痛了付衾的心。

“這不是你的錯，我也沒有失望。”付衾回道。

“是嗎……”白涯說著，搖搖晃晃站起身，“雖然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但我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說了，所以想再當著您的面說上一遍——”

白涯朝著付衾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謝謝您，真的非常非常感謝您。”

再抬頭時，他已紅了眼眶。

付衾沉著一張臉，什麼話也沒說，但她垂下的拳頭攥得死緊，緊到微微顫抖。

“還有一件事，我想拜託您。”白涯又開口道。

付衾：“你說。”

白涯張了張嘴，深吸一口氣後決絕道：“如果我……真的變異了，請您務必殺了我！”

聞言，付衾的眼睫抖了抖。

白涯的聲音帶上了哭腔：“我還有很多目標沒有完成，我還不想死。可是，我更不想害人……”

“所以，拜託您了。”

這次，付衾沉默了許久，最後才咬牙吐出一個字：“好。”

*

莫蘭在一旁等得心情沉重，來回踱步間就見付衾走了回來。

她的臉色比起剛才更差了。

莫蘭見狀，什麼也沒問，跟著付衾往回走去。

兩人沉默著走入了電梯間。

等電梯門關閉，付衾看著金屬門框上自己的倒影，帶著強烈的決心，一字一頓道：“我要殺了他們！”

付衾說的“他們”正是那些躲在後頭造成這一切的蟲族變異人。

她很少會產生如此劇烈的負面情緒，但這群人卻切切實實地引起了付衾的怒火。

只要想到剛才離開時，付衾最後看到的那一幕，她心中的火焰就無法平息。

白涯站在走廊近前，牢牢看著付衾遠去，眼底只剩下心如死灰的絕望，哪還有幾個月前說著要成為付衾那樣的人時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那幫蟲族變異人。

莫蘭很少見付衾表露出這樣的狀態，他握住了付衾的手，解救了被她的手指甲戳傷的掌心。

“如果可以，我也想殺光他們。但變異人躲在暗處，我們甚至連他們到底有多少人都不知道。所以現在還不能衝動，得先把他們引出來。”莫蘭勸道。

付衾定定看他，點了點頭，按捺下了心底的殺欲。

作者有話說：

第七十五章

付衾和莫蘭離開看管所後, 回了聯邦軍校。

他們是悄悄進的校門，沒有驚動其他人。

此時校內靜悄悄的，路上幾乎看不到人, 就算偶爾有人路過, 都是行色匆匆，表情凝重。

出了氣體事件後，軍校便釋出了通知，禁止學生在學期內外出。

雖然聯邦官方還未發通告說明具體情況, 但是那些吸入氣體的無辜公民被帶走後再也沒回來這件事就足夠引起眾人的恐慌。

很多人在星網表示自己的朋友/家人/愛人在被帶走後就再也聯絡不上了，現在非常擔心他們的情況。

聯邦軍校內的學生們也是如此。

看著教室裡空掉的位置, 想到一直聯絡不上的同學, 以及封鎖了的校門, 他們也曾嘗試過詢問老師，但都沒能得到解答。

加上之前出現的蟲族變異人事件，現在的聯邦總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就在星網上的大家人心惶惶的時候，聯邦官方內部也出現了分歧。

付衾聽莫蘭說，今天眾議院就因為是否要限制聯邦內各星系公民行動一事發生了爭執。

有議員認為, 現在的蟲族變異人目的很明顯，他們就是想拉更多無辜的人下水, 將普通人感染成變異人。

而人口密集場所就成了他們最好的下手點。

作為感染源的未知氣體簡直是防不勝防。

所以，為了公民的安全, 政府應該釋出通告限制公民出行，將所有人的活動範圍劃定在自己的家中, 這樣就能減少被感染的風險。

但也有議員反對, 認為這一提議的可行性太低。全聯邦有千億人口, 一份通告又怎麼可能限制的了所有人的行動, 到時候操作起來全是問題, 很難達成提案中的理想狀態。

雙方就這個問題爭論不休，但又想不出其他可行性高的方案。

最後吵了半天，也沒討論出什麼結果來。

付衾聽莫蘭說完，沉思片刻後問道：“眾議院那邊的基因篩查結果都出來了嗎？”

莫蘭立刻明白了付衾的意思，她這是在懷疑有人在裡面渾水摸魚。

“全出來了，當時和軍部的結果一起出來的。甚至，為了防止有人與研究所勾結造假的情況發生，宋停雲還同時找了好幾家研究所分別做了基因篩查。目前可以肯定的是政府內是沒有變異人入侵的。”莫蘭答道。

“是嗎……”付衾垂眸，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正說著，二人進入了莫蘭的辦公室，

莫蘭關上門，看了眼左右後，小聲補充道：“但宋停雲懷疑，有人跟變異人勾結。”

“？”

付衾很困惑，經歷過二十多年前的事之後，怎麼還會有人敢跟變異人勾結？

“也不一定是勾結，可能是被利用了。但從目前的形勢來看，變異人那邊肯定是有什麼渠道在的。”莫蘭解釋道。

聞言，付衾皺眉，“那要怎麼把人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