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可兒還活著。我也還活著。
死而復生的喜悅,死裡逃生的後怕,大約是盡數化成腎上腺素灌注了我的全身。我從起床後便喉嚨乾渴,手抖發冷。劉雯煮了遲到的早餐,速凍的餛飩麵加上菠菜和火鍋丸子,熱騰騰一大碗,我卻勉強只吃下幾口,便壓抑不住嘔吐欲,衝到馬桶前幾度乾嘔。
“你還好嗎?”
劉雯擔憂地端著水,跪坐在我身旁,替我撩起長髮。
我抹了抹嘴角,搖搖頭,接過水嚥了一口。溫潤的液體劃過我刺激紅腫的喉嚨,幾乎噎住我。
“不然……我陪你去醫院?”
劉雯顯然並不相信我,再度提議。我擺擺手,從嘶啞的喉嚨裡擠出一句:“我沒事。”
我沒有生病。竺可兒的身體健康強壯,青春活力,根本沒有生病的可能。是這現實醜惡得讓我想吐。
我們中了毒——一種充滿冷漠與不公的父權的毒,未經我們允許,一點一滴慎入我們的體內,如今但凡想起我曾與這樣的惡毒朝夕共存,我便恨不能把自己的腸胃、心肝盡數嘔吐而出,洗掉所有屬於那殺人兇手的基因。
但是我不能。
不論是我還是竺可兒,儘管不想承認,我們卻都帶著那個殺人未遂的兇手、那個叫做董建華的男人一半的血——這事實想起來便讓我感覺自己骯髒。這不是我的錯,我卻無法控制地感覺自己骯髒,這是我們的生物學父親留給我們的遺產,骯髒和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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