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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林家出來時夜色已黑,林青青才坐上駕駛座後座,翟顒熙的電話就來了,她看著窗外試圖調整情緒接起,「喂?寶貝,怎麼了?」
「媽,我下課到家了,你還沒有要回來嗎?」電話那頭是翟顒熙有些擔心的聲音,林青青也沒瞞他今天要去拜訪婆家的事情,原先他是想跟的,要不是林青青堅持他得去學校,翟顒熙大概是非來不可。
林青青能聽見聲音那端,餐具敲擊在盤子的清脆聲響,他大概正在吃自己出門前就備好的晚餐,本來想回他馬上就回去了,遲疑了幾秒還是改口,「大概還要再一下,你晚餐吃完放著我回去再洗就好,時間到就先上床睡了,門要鎖好,知道嗎?」
「知道了,那你早點回來。」翟顒熙聽她聲音疲倦,沒有為難媽媽硬要等她,講幾句就掛電話了。
車子駛了一段路到家裡附近,林青青讓司機停下,「我想自己走走再回去,你車子停回去就下班吧,今天辛苦了。」
司機是這幾個月才請的,也沒什麼交集,老闆說什麼是什麼,人放著車就開走了,林青青下車走了好一會,才發現自己手機鑰匙忘在車上了,她雙手抱胸拉緊外套,想了一下決定去孫軒宇那借個電話,讓翟顒熙留鑰匙在警衛那再睡。
林青青到超市外看了一眼,玻璃內有幾個忙碌的身影,就是沒有看見那個熟悉的個頭,她的心一沉,回頭步伐走的更慢了,最後停在一邊關門的店家前坐了下來,她好像走太久了,已經沒有力氣繼續往下走了。
林青青顫抖地看著自己的手掌,縮了縮想記起她的手,最後一次是怎麼握住媽媽的手,卻想不起來那個蒼老的手多大了,只記得母親因為過瘦,手背上有幾條明顯的血管透著。
「青青,我走了你就去找你爸爸。」林母病逝前向她這麼囑咐著,見女兒病床前不肯允諾自己,知道她是因為自尊不想依附那個男人,只能抓著她點破事實,「你上大學沒有父母、親人,就算要辦學貸也辦不下來,更何況你光房租水電就會壓死你了。」
「我可以去打工……」「青青,你知道房租要收少押金嗎?你上大學學費和課本都不需要錢嗎?媽媽連棺材本都沒有留下給你,我們存款連一萬塊都沒有,你不找他,你要熬著跟媽媽一起死嗎?」林母知道她看的還太簡單,怕自己死了也不能安心,只能哭著點醒女兒。
「媽!」林青青難得在媽媽面前提高音量吼道,林母知道她不是吼自己、恨自己,她是氣自己、氣林母說的全是事實,現實太殘酷,那些自尊在錢面前不值得一提,她除了吼一吼、罵一罵以外,沒有掙脫的本錢。
「是我對不起你,早知道就不應該生下你跟我一起苦,但青青,媽媽就是那時候為了賭一口氣,才拉著你跟我到這種地步,你還要拿自己的人生去賭嗎?你賭得起嗎?」林母那句話還回盪在耳邊,林青青抓著自己的手,想從中再感覺到一點屬於母親的溫度,卻只感覺到從身體裡透出的冰冷。
林家其他人一直以為她會答應回去,是因為她想繼承家產,又或者想透過林家嫁個好男人,但她會去見林先生,不過是想請林先生幫忙出筆錢安葬媽媽罷了,如果他願意幫她出學費那是最好。
大丈夫能屈能伸,大不了等她畢業後賺錢加倍還他,這點屈辱林青青還可以忍受,只是事情沒有她想的容易,林先生如果對她這個女兒有愧疚,就不會丟著她們母女二人十幾年,連一次面都沒來看過了。
林先生正好缺人替他聯姻,她的婚姻成了有價商品,考上的大學作廢換了林母的安葬費和一筆財產。
林青青本來以為她人生就這樣了,絕望了,但遇到翟胤凱是她第二次人生的開始,他給了她沒想過也不敢想的日子,說好了是條件,但這麼多年她從來沒有感受到半點虛假,她以為是老天在告訴她,一切都過去了,她等到了屬於她的那份幸福。
甚至為此,即便對過去的決定有一絲遺憾,她也有一分感謝,感謝天無絕人之路,若不是這樣,她不可能有機會嫁給他,也不可能會有翟顒熙的存在,所以就算這些年面對翟家、林家的刻意刁難,她也覺得還可以忍受。
可是不屬於她的東西終究不是她的,就算頂了林家大小姐的名號,她骨子裡還是那個為了錢庸庸碌碌的賤命。
「你怎麼在這?」模糊的視線裡多了一雙鞋,林青青聽著聲音傻傻地抬起頭,只見孫軒宇不曉得什麼時候來的,外頭也像襯著她的心情一樣下起雨來,他撐著傘,表情有幾分著急。
「我……」林青青想解釋,不過一張口,還沒哭完的情緒再也憋不住,在他面前就哭了出聲,一旦出了聲,那些痛苦就再也無處躲藏,痛得更加劇烈。
林青青撇過頭,她停不下來,也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個模樣,孫軒宇就不看也不問,只是走近擋在她面前,替她遮掉從屋簷滴落濺起的雨滴,還有她最狼狽的模樣。
如同那次,她第一次失了全校第一名那天,她也是在他面前哭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