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林青青看著桌上的咖啡杯發怔,身後的聲響提醒著她,自己等的人已經來了。她沒有回頭看他一眼,只是等著那個人在她面前落座,看著男人拿起她對面那杯黑咖啡喝了一口,動手扯了扯脖子沒綁好的領帶,似乎不太習慣這麼緊。
「怎麼來了?」他飲畢,問道。
林青青沒有回答,起身走到他面前,將他的領帶解開重新打好,翟胤凱沒有避開,反而將身子往後舒服地靠著椅背上,像每一次早晨一樣,他早已習慣妻子多年來的貼身服務。
手輕靠在桌沿,翟胤凱抬頭欣賞著妻子專注的神情,啟口,「果然,還是你打的領帶舒服些。」
林青青手一頓,假裝沒感覺到眼睛的酸澀感,沒有勇氣反問他,原先的領帶是誰打的,只是扯開笑容裝傻,「是嗎?」
「怎麼忽然想通,肯把人辭了?」翟胤凱突來問了一句,林青青心一懸,沒想到自己早上才剛把司機辭掉,訊息這麼快就傳到丈夫這了。
「覺得你之前說的對,是我太婦人之仁了。」林青青松手輕描淡寫地帶過,沒和他解釋這兩天的事情。
早在幾年前他就提過這個人不行,讓她把人辭了,只是家務上的事翟胤凱很少干涉,多數還是讓她決定。
他有自己專屬的司機,也很少會搭到家裡的車,林青青就這樣一拖再拖,想著對方也是出來混口飯吃的,幾次失誤睜一隻眼閉一眼就過了,反倒讓對方忘了自己是什麼身分了。
「現在也不算太晚。」翟胤凱勾起嘴角,沒再深究下去,如今想來,一向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的他,也許只是想用不干涉來給她一個教訓,讓她清楚他的決定永遠都是對的。
林青青沒有等回到座位上才開口,反而站在他面前就直接切入正題了,「我來是想拜託你一件事。」
他抬眼看著她,沒有客套地讓她坐下來說,倒是雙手交疊興味滿滿地瞧著她不放,就如同每一次他們面對面對話,那雙眼總在告訴她,翟胤凱早就猜出她會說什麼,而她就像個傻子,依舊要將話說出口才甘願罷休。
「我知道我干涉不了你想做的事情,也沒有打算要干涉你做的事,你想和誰在一起我都沒有第二句話。我只是想拜託你再等一等,忍到小熙十六歲那天,他可以理解的時候再離婚。」林青青低頭,刻意忽視胸口的疼痛才能將自己的感情置身至外,只用一個媽媽的身分去求他。
見他遲遲不肯開口,林青青二話不說就跪了下來,「你如果怕我出爾反爾,我可以簽好名。」
「起來,我的妻子不能跟任何人跪下。」翟胤凱原先還撐著桌子靜靜看著她,見林青青下跪後,嘴角的笑容緩緩褪去,冷冷地命令著。
「就這一次!我這八年沒有求過你一次,算我求你好不好?我知道當初說好了,只是一場交易,但他還小不能沒有爸爸啊。」林青青第一次拒絕聽從他的話,執意跪著,哭著請求他。
「他不會沒有爸爸,就算我們離婚,什麼也不會改變。」她的丈夫連眼都不眨一下,輕易地反駁了她的話。
「但是!」「他如果這麼脆弱,他就沒資格當翟家人,更沒資格當我的繼承人。」林青青還想說話,立刻被他截斷,翟胤凱起身越過她、背對著她,連伸手給她的意願也沒有,她看著那男人的背影,再多的傷心痛苦也霎然而止,臉頰上還未流下的淚水,彷彿不是她的。
「所有格……」她輕喃,他聽言回頭看向她,只見一向溫柔的妻子諷刺地笑了。
「你說什麼用的都是所有格,你眼裡從來就沒有我,也沒有顒熙,只有你自己。我只是你的妻子、他只是你的繼承人,我怎麼會到現在才懂?」林青青忽然醒了,是她太傻,這麼多年還以為他對自己會有基本的情分,就算對她沒有,對兒子也該有一點舐犢情深。
翟胤凱面對她的指控沒有半點波動,別說是悔意,就連最基本的觸動反省也沒有,反而笑了,那雙曾經是她最愛的笑眼,凝視著地板上的她,理所當然地道,「青青,這就是我當初為什麼選你的原因啊。」
因為早就看清她會無論他是什麼樣的人,都當成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爸爸,無條件的敬愛著嗎?林青青理解了他,是她太笨,怪不了任何人。
林青青撐著地板起身,與眼前的男人平視,用方才他回敬著,「現在也不算太晚。」
時鐘指到整點八,徐卿卿見距離總裁辦公室最近的會議室,裡頭的燈還沒熄,算了算從夫人到公司找翟總也有一小時了,也許夫妻倆談一談,又會打電話叫她跟律師取消案件了吧?
徐卿卿起身,將桌上凌亂的資料一一整理,最後再確定一次明天的行程後,準備下班。
當秘書說好聽一點是秘書,說難聽一點就是過勞員工,老闆沒走以前你不能走、老闆想到以前你就得先想到,先提醒了問你這麼早提醒幹嘛、晚提醒了又嫌你不夠機靈。
在翟總身邊雖然沒到這種程度,但她一向也是等到翟總下班,才敢乖乖打卡,只是既然今天夫人都來了,兩人大概會一起回去,她還是識相點先走,免得翟總或夫人出來看到她又想起他們離婚的主因,等一下他們和好了反而換她沒工作。
下班人潮早已結束,夜裡的辦公商圈沒有幾個人,徐卿卿只聽得見她踩高跟鞋的聲音,也許是整條路上只有她一個人,情緒也多了起來。明明裝作聽不懂的也是自己,徐卿卿卻分不清自己是慶幸還是失落的多……
她對他還有那個遐想,是不是代表翟總在工作上還不夠沒人性呢?她苦笑自嘲地想。
忽然一臺名車停在她旁邊,徐卿卿皺眉,一眼就看出那是翟總的車。他們每回公出開會或出差總是坐翟總的車去,再加上她是他的秘書,當秘書的連自家老闆的車型、車牌都不記得,也未免太不合格了。
徐卿卿本以為搖下車窗,會看見夫人和自己打招呼,卻只見翟總一人在車上,她愣了愣,一時反應不過來。
「愣在那幹嘛?上車。」翟總等了幾秒,看她還傻在原地,連忙開口。
徐卿卿聽習慣命令了,正想往前坐前座時,他又打斷,「後座。」
她凝住動作,前頭的司機和她反應也差不了多少,忍不住透過後照鏡觀察著老闆的眼色,徐卿卿跟在他身邊三年了,一直以來都是坐前座,只有幾次他喝醉酒得有人在旁邊顧,才會破例讓她坐後座。
「不、不好吧?」徐卿卿慢了幾秒才回應。
「你以後還要見到我吧?上車。」翟總往車窗邊傾,笑了笑,徐卿卿聽言也只能乖乖開車門上車。
一坐上車司機立刻把車子中間,加裝的隔板設計升起,徐卿卿看著瞪大雙眼,抬起爾康手還來不及阻止,這空間就已經只剩下他們,這下就算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翟總看著語帶笑意地說,「看來該給他加薪了。」
徐卿卿僵住身子,不自覺整個人坐得直挺,不曉得該有什麼反應才對。想起方才夫人還在會議室,猶豫片刻還是開口試探道,「夫人呢?怎麼沒有和您一道回去?」
「我讓她自己叫車回去了,既然都要分開了,早點分開走也好。」翟總臉上看不出情緒,依舊是那張笑臉,徐卿卿卻是更加手足無措,他把夫人送上計程車卻讓她搭自己的車?
「怕什麼?怕我吃掉你?」翟總也看出她的不安,倚著窗邊瞧著她,徐卿卿緩緩看向他想說點什麼,但在與這男人對視的那一秒,她的視線註定被他擒住,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自古輕易就能迷惑人心、使人失去理智的女人,都被稱作狐狸精,徐卿卿卻覺得這三字用在這男人身上,也是再適當不過。
前幾個小時在辦公室替他繫上的領帶,不曉得什麼時候解了,連帶前兩個釦子都一併開了,男人的頸子、喉結,該死的禁慾感,徐卿卿下意識嚥了嚥口水,他是有老婆的……要不是有老婆,她早就不忍了。
裝什麼貞潔聖女呢?明明對他有那些慾念,只是那條線就圈在他指上,她越不過,也不會越過。
「在正式離婚前,你擔心的那些都不會發生。」他道。
徐卿卿皺眉,沒理解他的意思。
「知道我為什麼要離婚嗎?」翟總又問,徐卿卿立刻搖頭,她又不是他家管家,誰知道他為什麼要離婚。
「因為我沒興趣搞婚外情,所以才打算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