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屏息仔細去聽，對面卻並沒有給顧宣朗迴應。

倒是顧宣朗停了停，又開口了：“最近很久沒來看你了……因為發生了很多事，家裡有人住了進來……但你放心，我會一直記得你的。”

聽到這裡，傅輕雲忍不住勾起一絲壞笑，大踏步走了出去，還輕輕咳了一聲，引起顧宣朗的注意。

顧宣朗聞聲立刻扭頭看了過來，望著傅輕雲，眼神裡難得有了些訝異，隱隱還似在躲閃。

他低聲道：“你怎麼出來了……？”

傅輕雲故意不說話，慢慢踱到顧宣朗身邊。

顧宣朗身邊沒有人，只有一隻貓，橘白花色，身體不負眾望吃得渾圓。此時，這小貓正埋頭苦吃，對於靠近的傅輕雲，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

傅輕雲看著小貓，笑道：“果然和我猜的一樣。我還以為，這種‘背地擼貓’的行為，只在電視劇裡才會出現呢！”

顧宣朗神色已經恢復了慣常的冷漠，對傅輕雲的話並沒有什麼迴應。只是他垂下的眼睛有幾分微微顫抖，好像內心裡有什麼情緒在掙動。

傅輕雲說完話，轉頭就看見了顧宣朗這副模樣。他頓了頓，忽然聲音揚了起來，帶著幾分“埋怨”的意味：“顧宣朗！你怎麼能這樣！擼貓這種好事你竟然都不叫我！還讓我早點睡？哼！”

他故意擺出氣鼓鼓的模樣，俯下身子，抬手在小貓身上揉了兩把。

顧宣朗垂著的視線揚了起來，定定地看著傅輕雲。夜色已深，路燈薰黃的光落在傅輕雲的臉上，把他白皙的面板染上一種溫柔的暖。配上傅輕雲此時單純開心的笑，這畫面就像是一張令人動容的老照片，透著一種時光安然的力量。

顧宣朗喉頭動了動。他忍不住開口輕聲道：“那……下次我叫上你？”

“必須的啊！”傅輕雲摸著小貓不捨得抬手，“這貓是院子裡的流浪貓嗎？一直是你在餵養？”

“嗯。”顧宣朗應道，“搬到這裡來後，有天下雨，他躲到我家門邊，被我看到了。那之後就買了些貓糧、貓罐頭，每天來喂喂。”

“真好。”傅輕雲感慨了一句，卻也有些奇怪，“但既然已經這樣喂著了，為什麼不直接帶回家養呢？”

顧宣朗的聲音很平靜：“因為不能。”

傅輕雲一怔，摸著小貓的手都停了下來。

他回頭看著顧宣朗，見他神色有點淡淡的涼：“我搬來這邊不久就……這樣了。然後就要經常往返醫院、康復中心、公司……每天能在夜裡來喂他一次，都是很難得的事了。”

傅輕雲沉默著。

顧宣朗說得平靜自持，但傅輕雲心裡卻有些顛簸。

這些日子相處以來，他已經習慣了顧宣朗永遠坐在輪椅上的樣子，好像他與常人無異，天生如此。

可顧宣朗本來不是這樣的。是一場車禍毀了他，還帶走了他的父母。

現在的傅輕雲，只是在腦海裡想想這些，就覺得痛苦得有點窒息。

他開口的聲音有些酸澀，壓著隱隱的心疼：“你……真的還好嗎？”

顧宣朗望著他，眼神裡有星芒在閃，好像是要說些什麼。

傅輕雲靜靜地等他說出口，卻見顧宣朗搖了搖頭，然後低聲道：“我沒有資格談論什麼好與不好。”

傅輕雲又是沉默。

顧宣朗在這個世界，擁有著令人豔羨的財富，無人企及的地位，以及因此而生的諸多仇恨、嫉妒、惡意和瘋狂。

他本人過得好不好，確實是沒有資格去談論的。因為好與不好，顧宣朗都得這樣撐下去。

他是顧家永遠也不能崩折的支柱。

傅輕雲不能對此說什麼。他低頭看著那隻橘白色的小貓。貓糧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小傢伙機敏地跑開了幾步，在離他們有一點距離的地方躺了下來，無憂無慮地翻著小肚皮，癱著。

看來是隻在野外混的風生水起的貓。

傅輕雲想著，勾起一個笑，忽然開口道：“其實這樣也挺好的。”

顧宣朗沒說話，只是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傅輕雲繼續道：“我看這隻小貓也並不想進你家門。他身上帶著小野貓的那種靈巧勁兒，懂得和人保持最合理的距離，所以小魚乾和自由可兼得。”

他扭頭衝顧宣朗笑道：“這種關係多好啊！他給你恰到好處的陪伴，而你給他衣食無憂的安全感。”

顧宣朗的視線一顫。

這種關係……怎麼很像他和傅輕雲之間的那種關係？

傅輕雲卻全然不知顧宣朗是如何想的，只繼續道：“不過你要記得給他絕育。”

顧宣朗：……

這話和他腦海裡的想法連在一起，怎麼那麼彆扭？

他自然沒說出來，只是道：“已經做了絕育了，定期也會安排他去體檢的。”

傅輕雲點了點頭，道：“那就很好了。這隻小貓有你在，這一生會很開心的。”

顧宣朗低頭“嗯”了一聲。

傅輕雲看著他，繼續道：“我想他也希望，你也能獲得這樣的開心。雖然很難。”

這句話他說的很認真，聲音都忍不住有些顫抖。

傅輕雲得承認，其實這是他的希望。

顧宣朗這次隔了片刻，才又“嗯”了一聲。

傅輕雲知道他一向惜字如金，對這種反應已經很知足了。

他看了看顧宣朗，又回頭看了看小貓，忍不住勾起個笑，道：“哎，你平時摸不摸小貓啊？會不會把他抱到膝蓋上，把他推倒，翻他肚皮，揉他搓他？”

顧宣朗：……

傅輕雲越說越興奮：“想想這個畫面……嘖！怎麼辦？我可太想看了！想不到你顧宣朗冷麵無情，背地裡卻是擼貓不停！”

顧宣朗：……

還挺押韻。

他別過頭不去看傅輕雲，操作著輪椅往回走，低聲招呼著：“回去吧，挺晚了，早睡早起。”

“明白！”傅輕雲心想顧宣朗不過三十而立之年，生活習慣倒是非常老幹部了。

他跟著顧宣朗返回別墅，跟他道了個晚安，打著呵欠往房間走，思索著再看一會兒資料就睡覺。

還沒走出去兩步，顧宣朗忽然在他身後開口了：“今天晚上……”

傅輕雲有些疑惑地回頭看著他。

顧宣朗頓了頓，像是在斟酌措辭。然後他很認真地說著：“今天晚上，很開心。”

“嗯。”傅輕雲衝他笑著點點頭，“擼貓有助於身心愉悅！以後一起擼啊！”

顧宣朗：……

傅輕雲沒忍住，小小地打了個呵欠。還真困了，他決定不看資料了，回去睡覺。

他含混地跟顧宣朗招了招手，沒再多想，轉身離開了。

顧宣朗靜靜地在原處看著傅輕雲的背影，唇角慢慢牽起個笑。

那就說好了，以後一起。他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