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霧迷濛,天色昏暗,天公也不放過這個給世間人們添堵的機會,下起了毛毛細雨,擾亂人們心緒,隨著時間的拽移,又從毛毛細雨,轉變成滂沱大雨,一時讓路上的行人們,紛紛皆快步地想要找到能暫時避雨的地方。
徐昇凌撐著傘,走在往學校的路上,他住的離學校頗近,倒也沒什麼遲到或通勤的問題,因此比起路上行人,他是比眾人還要優間許多的,只是這東城啊,連綿幾月都在下雨,好不容易,前幾日太陽總算露臉,卻不等眾人開心幾日,又恢復了幾月前的那種陰冷。
縱然是徐昇凌,也是不禁想要埋怨幾句了。這下了幾天的雨,說好的好天氣呢?天雨路滑,意外又要頻繁許多,這些日子,是真的不能安生,白日處理學校事務,夜晚卻是腳不離地的趕去處理這些意外的發生所帶走的亡魂。
他暗自嘆了氣,好不容易在這陰雨連連又心緒混亂的情況走到了學校門口,不過他卻是不能進去了。他瞇起眼,封鎖線?為什麼會有封鎖線?難不成又出了什麼事了。對於東城大學,徐昇凌對於這樣的事早已見怪不怪了,畢竟發生太多事了,無論是在校內還是校外。
他只能搖了搖頭,待在封鎖線外頭,但他也不間著,只是拿出手機,轉身就撥通了某人的電話:「你跟班上同學說一聲,因為一點原因,今天的課改成星期六補課。」雖然這麼做是有點違法了,但是學校也沒怎麼管他們這些老師,所以跟學生溝通也就沒其他的問題了,再說……
現在也是真的不能進去啊,既然都使警察都拉起了封鎖線,想必不是一時就能解決的了。
此時在二樓的某間教室,忽然地沸騰了起來,現在沒有老師,只有學生的教室,充斥著學生的七嘴八舌之語,但若仔細一聽,不難聽出,學生現在談論的就是在校門口的那件事了。
「欸、欸,你們知道剛剛是怎麼回事嗎?那個警車和救護車的聲音好近喔,該不會是在這裡附近吧?」忽然有一個同學提高了音量,看著手機的畫面,念著上頭的字:「東城大學校門口發現一名倒地男子,救護車到場時,已然休克死亡。」
眾人看向那名男同學,隨後皆是圍了上去,紛紛想看那則報導,不過隨後想起,這個時間點和老師的剛剛那通電話,老師恐是被擋在校門口,不能進來的吧?他們頓時安靜下來,怎麼什麼事都讓他們這位非人的老師遇上了呢?
徐昇凌站在封鎖線外的第一排,看見了裡頭的警察勘查現場,他一下子就看到了一個極細小,容易被忽略的地方,不過他也不打算插手,只是靜默地看著。現在的他,滿腦子都在思考,若是再不放人進出,他的這節課,真的是大可以不用上了,雖然他已經事先跟學生說明了,但他不想浪費他自己和學生的星期六。
他不想在休息日看到除了徐欣妤以外的人類,尤其是這群學生。
他知道,學生們在假日都有自己的安排,他再剝奪了學生的原先計畫,那可不就是讓學生起了反感之心嗎?雖然他是不在乎這些的。在此同時,又有一陣警笛聲響起,由遠至近,來到了學校門口,徐昇凌偏頭一看,特調組?徐欣妤來這裡做甚?可他並未看出這有什麼不妥,就只是簡單的殺人事件或意外事件罷了。又何必動用特調組前來。徐昇凌低下了頭,敲了敲自己的手錶錶盤,不知在思索著什麼。不過他更多的卻是,不想被特調組的人認出,他不想再有麻煩。
但,人最不想面對什麼,偏就會來什麼,更別提現在的徐昇凌了。不知是哪個不長眼的,看見徐昇凌的穿著認出了他,在遠處便喊道:「這不是徐老師嗎?小劉,放他進來。」
這麼一嗓子喊出來,不僅是圍觀群眾都順著遠處的目光看向了徐昇凌,就連在封鎖線裡頭的員警和特調組的自己人都看向了衣冠楚楚,氣質不凡的那人,徐欣妤看了眼現場,隨後挺起身子也看了過來。這下子,徐昇凌想跑的心思,卻又被抹滅了。
他嘆了口氣,隨即穿過那個被喚作小劉的員警給他的通道,臉色不善的走向徐欣妤。徐昇凌就只是看了眼那個喊他的人,隨即又將目光看向徐欣妤,問道:「你怎麼會來此處?我看這並非亡魂作祟,單純意外或是人類犯案罷了。」
徐欣妤只是搖了搖頭,神色複雜地看著自家大哥:「大哥,他的死因是什麼?雖然問你這個問題有些胡來了,但方才初步判斷時,法醫卻找不出死因,所以他們才找特調組來的。」
找不出死因?徐昇凌神色瞬間凝重了起來,他看到死者的一瞬間,就覺得是一般的殺人或意外事故,卻不想,這依然是亡魂傷人。是他待在人間太久,還是這個亡魂道行太高,他竟然判斷錯了。他轉身看向那被抬著要送回再次屍檢的屍體,瞇起雙眸,冷笑了一聲,果然啊,還是有惡鬼於人間還未抓獲。
他閉起雙眸:「嚴政勛,東城人,年四十,死因……不明。」他再次睜開雙眼,竟然會有人的死因,是他不知道的。世間亡魂的死因皆在生死簿上頭,又怎會不明?他皺著眉,那股子的森森冷意,倒是襯托出了今日的天氣。
徐欣妤終是在眼前這個人身上看見了身為勾魂使的暴戾,平日裡見他都溫文儒雅,對她也都溫柔到骨子裡,可那都是壓抑的,她知道徐昇凌不願讓她害怕,總是小心翼翼的保護著自己,就算不知道他身分的那些時光,徐昇凌也不曾在她面前如此,她不禁看得出神。
但心裡卻是知道,這種不明的死因,讓徐昇凌開始暴躁起來。近幾年發生了太多事了,縱使是脾氣好到有些怪異的徐昇凌,經過這些事,哪裡還能有什麼好脾氣,更別提這些事都是衝著他來的。
「怎麼了?我臉上可有什麼?」徐昇凌發覺徐欣妤盯著自己入神,嘆了口氣,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兩下,見人回過神,這才又指著他方才還未進來封鎖線裡頭時看見的地方:「我總覺得這裡埋了什麼,只是剛剛的員警並沒有發現,都忽略了。」
徐欣妤看了眼那個鼓起來的地方,隨後,搖頭:「目前,我還只想相信科學。」說罷,她便動身往那地方走去,拿出自己隨身帶著的小刀,刨開了那個地方,她忽然皺起眉。
徐昇凌笑了笑,他大概知道徐欣妤方才是因為什麼盯著自己,但卻沒說什麼,只是走了過去,看徐欣妤挖出了什麼東西。徐欣妤回頭,看見徐昇凌在知道自己挖出什麼東西以後,也跟自己相同,詫異了幾分,隨即道:「大哥……這些符咒,對你會有影響嗎?」
徐昇凌搖了搖頭。他靠了過去,是斬魂符。
一般人間的斬魂符都是留有餘地,只是將亡魂打傷罷了,唯有冥王及徐昇凌身上所持有的斬魂符,是真正意義上的斬魂符,一旦使用,此魂將灰飛煙滅,因此冥王及徐昇凌並不會隨意使用它。可是這些斬魂符,卻是如徐昇凌身上持有的十分相似,但又有所不同,但徐昇凌卻是一時也說不上來哪裡不同。
徐昇凌拿出自己身上備著的斬魂符,又和那布里放著的斬魂符做了對比,他卻是臉色鐵青地倒吸了一口氣:「為什麼他會有如此殺傷力的斬魂符?」
他百思不得其解,查不到其死因也就罷了,為什麼他會有可使亡魂灰飛煙滅的斬魂符?而且此符卻是亡魂一不注意若碰到了,便會直接灰飛煙滅。正當他還在思索,一旁卻有了動靜,徐家兩兄妹齊齊往一旁看去,然後就有一人過來,有些猶疑地望著徐昇凌。
徐昇凌會意,便拿著那包東西退了幾步,自己研究了起來,他見人多,只是背對著圍觀人群,騰出一隻手,對準了那斬魂符,掌心冒出白光,向斬魂符散去,徐昇凌殺意漸漸浮出面上,這不是嚴政勛的東西,而是有人給他的,可這個人,他看的不是很清楚。
他透過斬魂符,連結了嚴政勛的氣息,並看見了他的記憶。雖然他只看到了這個神秘人給的嚴政勛這個斬魂符,但他不知道為什麼嚴政勛為什麼要這個東西?這個神秘人又是誰?再來為什麼這個神秘人會有這樣的斬魂符?
三個疑團圍繞在徐昇凌的腦裡,導致他忽略了徐欣妤在他身邊喊他好幾回了。徐欣妤望著沉思的徐昇凌,無奈了幾分,伸手欲拍徐昇凌的肩,但對方躲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氣:「大哥,縱然你想抓到這個人,你也別這樣忽略我啊!」
徐昇凌扭頭看向徐欣妤,他雖然剛才沒抬頭看是誰,但因本能感覺到有人想對他做什麼,遂又向反方向移了一步,不過方才徐欣妤這麼一開口,他才意識到是徐欣妤在身旁,他揉了揉鼻樑骨,他近日是怎麼了,連他自己最熟悉的徐欣妤靠近也感知不出來。
「欣妤,怎麼了?」他回到徐欣妤身邊,見這女孩因自己方才的行為生氣,他不禁失笑,抬手摸著她的頭:「方才是我不好,你別生氣,等把這事解決了,兄長給你賠罪,看你想做什麼,好不好?」
徐欣妤看徐昇凌都這般了,她也生不起氣來,嘆了口氣道:「你們的操場上,也躺著一具屍體在那,報案人還是……你的學生,吳靜萱。」今日可真是令人費解了,怎麼在一個早上,就出現了兩個命案?
徐昇凌想了一下,隨即看向教學樓:「她在哪?我去看看她。」
徐欣妤思索了一陣,才道:「剛剛聽說,她和其他同學一起,都在404教室。」
語音剛落,徐昇凌就離她老遠了,徐欣妤搖了搖頭,就她這個大哥的性子,不暴露身分,真的是困難了,回頭看著散落一地的斬魂符,她神色也不怎麼友善,既然能有這麼一個殺傷力的符咒,還讓徐昇凌如此忌憚,想來也不是普通人吧。
她突然有些不知如何下手查起了。
另一邊,徐昇凌到了404教室,見裡頭已經有員警,他站在門口一時不知該不該進去,就站在門口躊躇著,不過也不等他繼續思索,裡頭就一名男子走向了他:「您是這群孩子的老師?」
「是,我是,聽說報案人是我的學生,所以剛剛跟門口的特調組徐組長報備過了。」徐昇凌推了推眼鏡,目光看向那員警身後的那群學生:「請問,我能跟吳靜萱同學聊聊嗎?」
「當然,您請。」他看了眼這個人,覺得這個人並不簡單,但可以知道的是,既然門口的特調組都放行了,那再阻攔也沒意義,更何況,發生這樣的事,他身為這群學生的班導師,進行輔導也是正常。他讓開了路,摸摸鼻子便帶著其他員警出去,獨留徐昇凌和他的一眾學生。
徐昇凌想了想,隨後蹲下身子,面對吳靜萱:「靜萱,你別怕,你可以告訴老師,事情的經過嗎?」
吳靜萱望了眼徐昇凌一眼,她更害怕了,她顫抖著雙肩,支支吾吾地說著:「我……我什麼都不知道!老師,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徐昇凌看她這般狀態,想來是真的嚇到了,也是,普通人見到屍體誰不害怕的?他站起身,繞過吳靜萱,一隻手遮住她的眼,另一隻手放到了她的肩上,隨後,閉上眼輕聲唸了幾句法訣,他想透過吳靜萱的記憶,看清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在吳靜萱的視角,他看見了一名學生,被掐住了脖子,憑空的掛在高空中,原本還在掙扎的人漸漸的失去了活動力。不過說是憑空,對於徐昇凌而言,那隻手的主人他是看的見的,但那個人……
是那個神秘人!
徐昇凌猛然的睜開雙眸,看著吳靜萱的背影,如果他猜的沒錯,這個孩子極有可能成為那個神秘人的下一個目標,說不準那個人想要滅口。他又在吳靜萱身上畫了一道符令,連結了自己身上的勾魂使令,那是保護符,若是被下了此符令之人受到任何亡魂傷害時,勾魂使令便會出現保護此人。
他一言不發的放開吳靜萱,目光看向門外,隨後嘆了口氣,今天早上就出了兩件命案,且都不是人類所為,忽然之間,他又起了輪迴之意,只是他深知冥王絕對不會肯的,隨後,他什麼都沒交代,就只是將吳靜萱向後拉,讓她靠著椅背,自己卻是快步走了出去。
那群學生只覺得他們的這個老師,變得有點恐怖了。平日裡見老師都是如沐春風,與他們聊天也都是談笑風生,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麼,徐昇凌第一時間都是安撫他們的情緒,再是保證他們的安危。倒也沒見過徐昇凌如此失態,甚至有些慌亂的模樣,這次都來不及說什麼,又匆匆離去。
徐昇凌轉眼到了頂樓,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底下忙前忙後的員警,及特調組的人員,一揮手,變成勾魂使的模樣,隨即瞇起雙眸:「蕭雲,你膽子挺大的,明知本官就在此處,竟敢動手。」
可他身後之人,卻是哈哈大笑,目光死死盯著那個背對她的勾魂使:「真不愧是勾魂使大人,不知大人如何知曉是我的?」
「徐家玉珮。本官給了那個孩子,並未收回。前幾日,她說玉珮丟了,本官本不以為意,但今日探查一個人類的記憶時,卻在你身上看見。」勾魂使轉身看向那個人,那人的模樣跟徐欣妤一模一樣,不過勾魂使此時,卻沒有什麼手下留情的心思,一抬手,便將那掛在蕭雲腰間的玉珮勾了回來。
「大人,我還是蠻好奇的,這模樣無懈可擊,你又怎知我不是她?」她從勾魂使眼中看到了殺意,她深知,這位勾魂使對於這張面容的主人可是疼愛有加的,為了那個人類,什麼原則都不算什麼,多次為了那個女孩,打破了他所有的規則。
徐昇凌抬眸看著她,可卻也沒說什麼,只是燃了一張符:「你是冥後身邊的人,本官不好處置你,有什麼話,你自己去和冥王和冥後說吧。」
「等等!讓我再說幾句話。」
「說。」徐昇凌的耐心已經被磨光了。他不曾想,今日的兩起命案,都皆與他生前的青梅竹馬有關,自認為,這個姑娘是那般謙遜有禮,溫婉大方,卻不想背後,卻是如此歹毒狠心之姿,這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
「你還記得,許竟源當年說的話嗎?」蕭雲苦笑道:「那符,是他給我的。他說……」
「這歸冥王管,本官早已不管地府之事,再說,賊人已伏法,今日再說這些,又有何用?」他恢復了人類的裝束,打斷了她的話語,繞過了蕭雲:「那孩子現今在哪?」
「地下室。」語音剛落下,早已不見徐昇凌,取而代之的卻是兩名勾魂官看著她,蕭雲這才意識到,她動了徐昇凌的人,徐昇凌已經厭惡她了。
她苦笑著,自己愛他上百年,無論是生還是死,只要能守著他,哪怕只能遠遠地見一面也好,可他千錯萬錯,就是不該信了許竟源的話,說這麼做,就能讓徐昇凌對他另眼相看,到時就能請冥後出面,讓徐昇凌納她為妾,就算是妾,她也甘之如飴。可今日,不僅無望,還使得這個男人不再正眼瞧自己一眼。她癱坐在地上,一語不發。
徐昇凌此時在地下室,憑藉著徐欣妤的氣息,終是在電梯旁邊的死角尋到她,徐欣妤眼神有些迷茫,她看著徐昇凌:「大哥?我這是?」
「先別說話,兄長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徐昇凌搖了頭,將她扶起:「你能走嗎?」
徐欣妤點了點頭,徐昇凌這才扶著她離開地下室,他驅車來到醫院,讓醫生檢查過後,他陪著徐欣妤在醫院觀察幾日,他坐在一旁,將今日之事都說了出來。
「大哥,我也蠻好奇,你是如何知曉她不是我?」
「氣息。」他如實說:「她身上沒有人的氣息。再加上,若是你靠近,我斷然不會躲避,但我那時躲了一下,我以為是我自己的問題,直到我探查我班上學生的記憶,我才真正地確認她不是你。」
他嘆了氣,蕭雲這是太過痴了,明知自己只把她當成友,為何還起了這般心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