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章
“你看,我說別開車來,都沒地停,”溫喬頭朝窗外四處探,找停車位,“坐地鐵到紅磡,也沒多遠。”
晏孝捷眼看著要進場了,還沒找到地停車,雖有些急但還是平穩的轉著方向盤,“彆氣彆氣,肯定有的。”
香港的天氣,就是到了10月底的傍晚,也不見涼快,熱風直往車裡灌,沒一會,倆人都出了汗。
不過也真是幸運,還真有車開走了。
溫喬翻開小包,確認門票和身份證都在,然後興奮的推開車門,“阿晏,快。”
鎖好車門後,晏孝捷摟著她,快步往體育館門口奔。
異地這些年,周杰倫為數不多的兩次在香港開演唱會,他們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錯過了,所以,這次他們異常興奮。
可荒唐的是,晏孝捷竟有些興奮過了頭,昨晚一直躲在洗手間裡,一會自言自語一會練歌。溫喬很無語,說不知道的還以為開演唱會的是他。
體育館外頭人頭湧動,路被圍得水洩不通,倆人費了些力才過了安檢通道。
晏孝捷緊緊牽著溫喬,生怕在人群裡被擠散。伍家凱幫忙,從黃牛那弄了兩張內場的票,六排中間的位置,畢竟周杰倫開個唱,一票難求。
本來就溼熱的風,在密不透風的人群裡,像是火浪般湧來,椅子拉得很近,前後沒什麼太多的縫隙,左右也幾乎是肩挨肩的距離。
看臺上的粉絲更瘋狂,還沒開場,就已經提前唱了起來,歌浪熱烈。
這是溫喬第一次看演唱會,還是她最喜歡的歌手,她一直抓著晏孝捷的手,“阿晏,我好開心啊。”
像她這種冷靜自持的人,很少會為了一件事激動得亂了章法,此時,她晃著腦袋,樂得眉眼一直彎著。
和溫喬一起看周杰倫的個唱,是晏孝捷戀愛待做事項裡,很重要的一項。
期待了無數次,今天終於實現了。
投光燈將體育場的每個角落照得透亮無比,突然,燈光嘭的熄滅,人海淹沒在黑暗裡,人聲沸騰劇烈,熒光棒如顫晃的星辰。
蓋過高亢人浪聲的是《以父之名》的前奏,當週杰倫出現在舞臺上的那一刻,場內的沸騰加劇到了最高點。
晏孝捷牽著溫喬的手,高高舉起,晃著身子。
氛圍可以點燃情緒,他們激動到忘我。
晏孝捷唱得很投入,在亢奮的氛圍裡,他更皮了,當唱到那句——
“低頭親吻我的左手……”
他照著歌詞,低頭親吻了溫喬的左手。
透過變換的舞臺光線裡,她看到他在無賴的笑,還是,拿這個幼稚鬼沒轍。
歌曲一首一首的唱過。
臺下的聲浪此起彼伏。
當下一首前奏響起時,晏孝捷興奮到了極致,是他最愛的《簡單愛》。
他攬上溫喬,貼到她臉頰邊,挑起眉眼說,“還記得我第一次給你唱這首歌,是哪次嗎?”
“哪次?”溫喬真在想。
晏孝捷:“你穿情趣內衣和我做愛的那晚。”
她真想給這個沒羞沒臊的混蛋一巴掌。
螢幕上滾動著歌詞。
4分鐘的歌很快就唱完,當下一首歌的前奏響起時,晏孝捷突然緊張起來,手僵硬的搭下。溫喬問他怎麼了,怕他是身體不舒服。他搖頭說,沒事。
螢幕上的歌詞,一行一行的劃過。
這是溫喬最喜歡的一首歌,她看著舞臺,沉浸的唱著,似乎都沒有顧得上看身旁的人。
本是一首該跟著全場合唱的歌,但晏孝捷卻坐得筆直,身子繃緊,摩肩擦背的場地裡像是火籠,因為太緊張,他有些窒息般的頭暈。
他一直盯著螢幕上的歌詞,嘴裡在小聲默默唱。
直到,臺上唱到了那句,“雨下整夜我的愛溢位就像雨水……”
晏孝捷像卡著點,從口袋裡取出了鑽戒,攥在了手心裡,看著身旁唱得投入的溫喬,抓起她的左手,撐開她的手掌。
“幹嘛?”她不知情的笑著問。
沸騰的人浪裡,所有人都望著舞臺,只有晏孝捷望著他最愛的女人,眼裡只映得下她一人。他捏著那枚鑽戒,緩緩套入了無名指間。
手抬向舞臺,一束束交錯光束打向無名指上的鑽戒,鑽石璀璨耀眼,是聖潔而堅定的光芒。
一切都來得過於突然,溫喬心驚到意識有些渙散,她沒有料到這混蛋會在演唱會上來這出,眼裡的淚跟著就啪嗒落下,暈開了妝容。
“初戀的香味就這樣被我們尋回
那溫暖的陽光像剛摘的鮮豔草莓
你說你捨不得吃掉這一種感覺……”
就像在心裡排練過了一百遍,一千次,晏孝捷在嘴裡塞入了一顆草莓軟糖,俯過身,吻上了溫喬。
比人聲、燈光更炙熱的是他們的熱吻。
手一直高高抬起,十指緊扣。晏孝捷始終是張揚的,他才不管不顧旁人的目光,恨不得要讓所有人都看到那枚鑽戒,看到他們的愛情。
草莓軟糖在舌尖,香氣瀰漫在他們相依的唇齒裡,雙唇廝磨輾轉了一陣,晏孝捷咬著草莓糖一咬,一人一半,鬆開了。
溫喬抽泣得背在輕顫,她困難的嚼完了軟糖,可手還被晏孝捷高高舉著,她盯著無名指上的鑽戒,燦爛得笑著,可笑著笑著,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下。
晏孝捷將溫喬攬入懷裡,溫熱的指腹一直擦著她臉頰上的淚,但他們不想錯過這一首歌,眼裡盈著淚光,跟上節奏,繼續唱著。
“我接著寫
把永遠愛你寫進詩的結尾
你是我唯一想要的瞭解……”
-
一夜過去,溫喬還是沒有從昨晚猝不及防的“求婚”裡緩過來。她是開心的,可又有點不甘,在想,怎麼就莫名其妙被那個混球戴了戒指,連個儀式都沒有。
第二天,他們繞著香港逛了一圈。
晏孝捷全程都沒再提求婚這件事,就像真沒後續了。溫喬還是有一點點失望吧,畢竟缺少了求婚最重要的儀式感。
臨近傍晚,倆人剛回到公寓。
晏孝捷說,想去淺水灣的海邊走走,溫喬答應了。不過,在出門前,他說,別戴戒指了,一會要是掉到了海邊,找起來不方便,她覺得也有道理,將戒指摘下,收進了抽屜裡。
傍晚的海灘,從熱鬧變成了寧靜。晚霞燒紅了天際,漫步的人也漸漸往回走。晏孝捷和溫喬牽著手,身影融進落日餘暉裡。
繞著沙灘走著,溫喬的視線忽然被引走,看到有人抬著一架鋼琴走到了樹下,她不覺扯了扯晏孝捷,“怎麼晚上還有人來這裡彈琴啊?”
他只撇了一眼,隨口說,“可能有海邊演出吧。”
她點點頭。
忽然,晏孝捷說口喝想要買水,讓溫喬在原地等自己。她沒挪步,只是等他的時候,有點無聊,就乾脆回身,看看樹下忙活的人。
好像,還真有演出。
鋼琴在樹下架好,演奏的男子落座,跟著,又走來一名身穿白色吊帶裙的女子,身影窈窕婀娜,她走到鋼琴邊,將小提琴架在肩上。
隔著一些距離,夕陽朦朧。
本來溫喬並沒看出女子是誰,直到她走近了幾步,發現是邱裡,她驚在原地。
邱裡自然看到了溫喬,但沒打招呼,像一切都有計劃,她和男子一起演奏起來。
是《七里香》。
小提琴與鋼琴聲,融合得極妙。
悠悠揚揚,婉轉的穿入深邃而寧靜的海里。
琴聲像是入骨的柔軟細膩,讓溫喬忘了琢磨邱裡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直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將她從繞樑的音符里拉出。
溫喬回過身,看到晏孝捷緩步朝自己走來,他換了身衣服,白T、牛仔褲看上去有些舊,手裡捧著一大束粉色玫瑰。
她好像身子有些發抖。
走近後,溫喬看到他的胸口彆著二中的校牌,上面印著祁南二中的校徽,以及班級與名字。
——高三四班晏孝捷。
晏孝捷將花束遞給了溫喬,她捧到了懷裡。
而後,他將另一隻校牌別在了她的胸口,她低眼,摸了摸那陌生的觸感。自從高中畢業,她再也沒有拿出來過,也不知道這傢伙從哪找到的。
突然,晏孝捷單膝下跪,開啟絲絨戒指盒,那枚鑽戒嵌在裡面。他深情的凝視著那張喜歡了七年的臉,聲音低啞下來,“溫喬,你應該都不記得,這是我第一天追你時,穿的衣服。我挑了一套自認為最帥氣的衣服去二班找你,但你看都沒看我一眼。”
聽著,溫喬垂目,笑了,花束遮住了她一半的臉,有幾滴溫熱的眼淚卻已經落到了脖頸邊。
晏孝捷喉嚨乾燒著,喉結上下動了動,繼續說,“他們總說我做事三分鐘熱度,說我對你也就是見色起意,一時興起,但並不是。越瞭解你多一點,我越是喜歡你。你是一個很優秀的女孩,你明明那麼耀眼,可總因為家庭緣故,自卑的躲起來。也許沒有人懂我的執著,可我就想讓你和我在一起,想把我身上的快樂,熱情都給你。”
漸漸暗沉的夕陽裡,是他們帶淚的四目相望。
溫喬並不是一個很感性的人,但唯一幾次哭得泣不成聲,的確都是因為眼前的男人,一個伸手將自己從如牢籠的世界裡拉扯出來的人。
晏孝捷低下頭,在醞釀情緒,抿緊了唇,而後,他又一次抬起頭,看她的目光,比任何一次都認真,“二班的溫喬,你是否願意嫁給四班的晏孝捷?那個混球真的長大了,他可以照顧好你一輩子。”
聲線沾著潮熱的風,炙熱而真摯。
答案顯而易見。
是肯定,且是無比的肯定。
溫喬點點頭,手往晏孝捷的眼底伸去。可他看著那隻自己握過很多次的手,卻哭得泣不成聲,背抖得厲害,戒指緊緊捏在手指間。
明明是那麼近的距離,他卻花了很久,才顫抖著將戒指緩緩推入了她的無名指裡。
雙眼已經哭到微微紅腫,溫喬伸手,去揉了揉晏孝捷的腦袋,淚光模糊了視線,笑著輕語,“晏孝捷,以後,我就真依賴你了。”
晏孝捷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腕,朝自己的肩膀上一壓,像下跪給予承諾的騎士,揚起眉眼,咬字堅定,“儘管靠。”
此刻的對望,炙熱、深情。
淚從臉頰不停地劃落,濡溼了舊白T,晏孝捷握緊肩上的手,“我再也不要和你分隔兩地,我要時時刻刻都能見到你,抱著你,親吻你……”
海浪淺淺的推向著沙灘,像是將他們的心往更近了推。
話音一落,溫喬並沒有牽起晏孝捷,而是也跪在了柔軟的沙灘上,深深擁住了他。
這時,身後傳來了抽泣聲,晏孝捷牽著溫喬站了起來。看到尹海郡時,溫喬錯愕,原來這混蛋背地裡搞了這麼多驚喜。
尹海郡抹掉了眼角的淚,大步一邁,上前給了晏孝捷一個擁抱,嘆氣感慨,“那晚籃球場,你說的真不是大話。”
“什麼籃球場?”溫喬很好奇。
尹海郡轉過臉,回憶著那晚,笑了笑,“在老房裡第一次遇到你的那天,這傢伙,跟吃了興奮劑一樣,晚上拉著我去二中打了一個小時的球,他說……”
後面的話,捲進了浪聲裡。
七年前的夏夜。
晏孝捷從煙海巷回到市區時,那場燥熱的雨終於停了。他太亢奮了,亢奮到根本不想回家,把尹海郡拉去了二中。
週末的籃球場沒有人,只有他們。
下過雨後的地板,是一地水漬的溼滑。
晏孝捷跟瘋一樣,止不住內心的燥熱,不停地投籃。後來,他和尹海郡躺在了地上。他望著刺眼的投射燈,想著一個漂亮的身影,一直在笑。
尹海郡嗆他,“我知道溫喬,二班的尖子生,出了名的獨來獨往,很難搞的,她肯定不吃你這型。”
晏孝捷雙手迭在身上,像他這種骨子熱烈的人,哪裡是那種容易打退堂鼓的人,反而是不可一世的自信,“我從來沒有這麼瘋狂想做過一件事。”
“什麼事?”
“讓她做我老婆。”
尹海郡撿起籃球,就砸了過去,“晏孝捷,你就是見色起意,就是青春期的思春,發情,你這種三分鐘熱度的人,別跟我鬼扯那麼遠。”
雙掌接上籃球,晏孝捷又站了起來,他好像根本不知疲倦,運著球,然後大身一躍,一條精準的拋物線,完美入框。
他仰起修長的脖頸,盯著籃框說:“那我就對她發情一輩子。”
那是17歲少年,不著邊際的口出狂言。
籃框還在高頻的震動,就像是少年劇烈顫跳的心,只在為一個人在發狂。
而他們的初戀詩篇,在第二天,由少年那場轟烈的單相思追逐,開始譜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