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隊主唱對著全場歌迷說:“大家有帶手機嗎?拿出來,打電話給你喜歡的人,和她一起聽這首歌,好不好?”
電話那頭的晏隨對著她說:“小山茶,我們重新認識一次,好不好?”
可惜的是,後來因為這樣那樣的變故,兩個人猝不及防地分開。
她的生命有波折,可人生軌跡並沒有受到太多的干擾,每一步都上了一個臺階,比她想象中的最好還要更好。
晏隨的人生軌跡,卻被強大的外力徹底改變,無法再回到從前了。
想到晏隨十八歲以後經歷過的這些,單茶的一顆心便忍不住再度柔軟。
他好像的確做了一些傷害她的事情,可更多的,還是他對她的好。
他對她的好,有好多好多,多到她甚至都要記不住了,要靠照片來補齊回憶。
她還要再繼續往後翻照片,原本一直沉默的晏隨卻在這時欲言又止:“沒什麼好看的。”
單茶抬眼看他,聲音輕柔:“真的不想讓我看嗎?”
晏隨深吸一口氣,然後道:“……看吧。”
說完便將臉轉過去,看向窗外,只留下泛紅的耳朵尖對著單茶。
單茶繼續翻著相簿。
照片是三年前的這個時候拍的,在敦煌的月牙泉,拍的是一張空鏡照片,照片背景是遠處蒼涼恢弘的鳴沙山,而照片正中,是一株小小的盆栽。
山茶花。
下一張照片,是兩年前拍的,在雲南德欽,滇西境內深處的霧濃頂,海拔超過三千米,
照片的主角依舊是那株小小的山茶花盆栽,照片背景則是梅里雪山。
明明是七月份,可這張照片居然拍到了極其罕見的日照金山。
萬丈的金色晨光傾瀉而下,照射在雪山之巔終年不化的皚皚積雪上。
壯觀至極,溫柔又悲憫。
最後一張照片,是去年的這個時候。
在新疆塔什庫爾幹,古代絲綢之路的必經之處,帕米爾高原。
照片的主角還是那株小小的山茶花,背景是帕米爾高原之上,海拔三千米的拜火教遺址。
將最後一張照片看完,單茶抬頭看向他,輕聲問:
“你怎麼知道?”
敦煌月牙泉、滇西深處的梅里雪山,還有帕米爾高原上的拜火教遺址……這些全都是念念曾經寫在日記裡,唸叨著要去的地方。
單茶答應過念念的媽媽,會帶著念念的心臟,去看那些念念還沒來得及去看過的風景。
晏隨也看向她,聲音有些澀然:“爺爺和我說的。”
單茶怔住。
那時她還在省城念高三,對爺爺的病情一無所知。
爺爺害怕影響她的學習,所以也不和她打電話了,於是她就每天給爺爺發簡訊。
在簡訊裡,她告訴爺爺,她聽霍舟說過很多念念小時候想要去的地方。
她還告訴爺爺,等到高考結束,她要打工賺錢,帶著念念去看她想看的風景。
晏隨回憶起當時單爺爺的話——
“小小的一個丫頭片子,心怎麼那麼野。”
單爺爺又對晏隨說:“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海拔幾千米的地方,我可不放心她一個人去……你到時候可一定要陪著她,看住她,別讓她胡來。”
晏隨也知道,以她的身體情況,自然是不能去高海拔的地方,不然恐怕命都要丟在那裡。
所以這些年來,他每年七月,在她生日前後,就會走一個地方。
她想去、但卻去不了的地方。
她帶著念念去。
他就帶著他的小山茶去。
單茶伸手摸上他的臉頰,骨骼分明、線條硬朗。
她輕聲道:“你傻啊,自己偷偷去,不告訴我。”
晏隨看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望著她,“你也沒有告訴我。”
她飛往大洋彼岸、去到他曾經一度要去的學校,在他本該去讀的學院大樓門口拍下照片,在照片背後一字一句寫下對他的想念時,也沒有告訴他。
單茶輕笑,眼角又淚湧出來:“我們兩個,好像分不出來誰更傻。”
“嗯。”晏隨拿過一旁的錢包開啟,給她看。
錢包裡的照片換了。
從十七歲那年的她,換成了二十歲的她。
她傷心之下撕碎的照片被他小心翼翼地重新貼好,裝入錢包中。
照片裡的她站在mit的理學院大樓門口,笑意盈盈。
“可以原諒我嗎?小山茶。”
她怪晏隨嗎?
怪過的。
可她見過十八歲時的晏隨。
十八歲的晏隨印在她的腦海裡,抹不去,忘不掉。
所以她是心甘情願。
“嗯。”
車裡傳來“滴”的一聲。
正是零點整點提醒。
現在才是她的生日。
晏隨的手有些顫抖。
他不知從哪兒拿出一直絲絨盒子來,盒子開啟,裡面裝了只翡翠手鐲。
單茶對翡翠沒有研究,但看著面前這種水頭冰透得如同玻璃般的手鐲,也知道價值不菲。
晏隨握住她的手,將那隻鐲子套了上去,“我奶奶給我媽的,現在給你。”
單茶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
他們兩個兜兜轉轉,錯過了好久好久。
幸好命運也沒有對他們太壞,終於還是讓他們重逢。
***
二十二歲生日這天零點,單萱在辦公室熬夜加班,連續三十六小時的工作讓她頭暈眼花,半小時前灌下去的那杯冰美式似乎也不奏效,腦袋昏昏沉沉的。
她去天台上吹風,就是在這時接到妹妹的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妹妹的聲音:“姐姐。”
然後又是一個挺熟悉的男聲,語氣很正經很禮貌:“姐。”
單萱:“……”
單萱:“有事兒說吧。”
凌晨發瘋給她打電話,她大概也猜到電話內容了。
果然,那頭的手機被晏隨接過,然後單萱便聽見他說:“姐,我下個月開始要去蘭州基地定向培養兩年,研究的還是空氣動力方向,更詳細的我不能說了……蘭州那邊工資不算太高,但我在基地裡不花錢,卡我都上交……晏陽那邊我要負擔他的住宿費,每個月三千,除了這三千塊,剩下的錢都留在卡里,我不會動。這筆錢是給茶茶留著零花的。”
晏隨把自己的家底都全盤交代了:
“我外公和媽媽那邊給我留了信託,每個月可以從裡面領錢,那張卡我也給茶茶了。但現在信託協議裡不能加她的名字,我剛才打電話問過律師了,我媽設信託的時候規定了條款,必須是我的合法妻子和孩子才能進信託,所以得等到今年十月份,我滿二十二週歲,到時候我和茶茶領了證,就可以把她的名字加進信託裡了 ……我知道要等到年底,時間確實挺久的,但——”
加班加到眼冒金星的單萱越聽越冒火:“給我閉嘴,打住!你們倆幹什麼?”
她第一次覺得晏隨有毛病,“你們倆大半夜,找我秀恩愛來了是吧?”
電話那頭兩人不敢再吭聲。
“……”
“……”
單萱撂下一句:“趕緊結,一到年齡就去結,真是煩死了,別大半夜給我打電話了,有毛病!”
說完便掛了電話。
***
第二天傍晚,兩個人手牽著手出門去散步。
走著走著,就又走到了十三中。
好巧不巧,兩人就在校門口遇見了柳孜。
還是柳孜先看見他們倆,將人叫住了:“你們倆站住,怎麼回事啊?”
單茶看見柳老師,臉頰微紅,可心裡是掩蓋不住的歡喜。
她紅著臉道:“柳老師好。”
晏隨跟著她叫:“柳老師好。”
他在十三中唸書的時間實在太短,柳孜也不是他的班主任,他的確是不認得人了。
柳孜目光落在兩人緊扣的十指上,笑出了聲,“看看,我說什麼,你們倆高一那會兒肯定就已經談上了。哎呀,董老師孫老師吳老師賭輸了,每個人都欠我五十塊。”
單茶:“……啊。”
你們老師背地裡還會打這種賭嗎?
柳孜揚了揚下巴,說:“走,兩個人證,跟著我去收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