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頂著寒風往別墅小區外走。
從舒家的別墅到小區門口,有一條近路,送單茶的司機師傅曾經往這邊開過一次。
如今單茶只想儘快走出小區,便走了那條近道。
這是一條很長的林蔭道,因為前後沒有遮攔,迎面刮來的帶著雪籽的冷風更是刺骨。
真的降溫了。
單茶裹著圍巾,感覺整個人從裡到外被吹了個透心涼。
恰在此時,狹窄的林蔭道上,迎面開來一輛gt50灰色跑車。
透過車窗玻璃,看見駕駛座上的人的一瞬間,單茶便愣在了原地。
而此時此刻,一聲喇叭聲響自單茶的身後傳來。
單茶如夢初醒,她趕緊低下頭,退到林蔭道的最側邊。
相對駛來的兩輛車在林蔭道上狹路相逢,最終是對面的那輛gt50先倒車,讓出了距離來。
就著這短短十幾秒的時間,單茶用圍巾將下半張臉裹得更嚴實了點,眼睛卻偷偷朝著那輛gt50的駕駛座方向看去。
駕駛座上的年輕男人神色冷淡,輪廓深邃、眉眼狹長,高挺鼻樑在臉頰上打下一片淺淺的陰影。
他身上穿著一件薄薄的黑色襯衫,衣袖挽起來到手肘,一隻手正漫不經心地搭在方向盤上,等待著對面那輛車開過。
是晏隨。
三年多不見,單茶几乎不敢認了。
而此刻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人,是黎書嘉。
年輕女孩穿著一件毛茸茸的粉色針織衫,微卷的栗色頭髮披在肩頭,白皙漂亮的脖子和鎖骨露出來,似乎半點也不覺得冷。
車內的兩人,和此刻單茶所身處的車外空間,彷彿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黎書嘉臉上帶著淺笑,轉過身仰著臉對駕駛座上的年輕男人說話,模樣活潑漂亮。
而晏隨則微微轉過頭,認真聽著。
他的臉上沒有表情,可眉眼間卻是放鬆的,唇角也不像平時那樣緊繃著。
單茶知道,他露出這種表情時,代表他的心情很好。
她還在怔怔看著車內兩人時,原本正聽著黎書嘉說話的晏隨,突然轉過頭來,朝著她的方向瞥了一眼。
單茶整個人僵住,心臟似是被人揪住。
幾秒後,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大半張臉都被圍巾遮住了。
想來他是認不出自己的。
果然,晏隨朝著她的方向掃過一眼後,便面無表情地收回了視線。
下一秒,對面的車子開過林蔭小道,而坐在gt50裡的年輕男人,也打著手中的方向盤,呼嘯而去。
單茶仰頭,強忍著鼻酸,沒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她想起第一次見面時、舒怡說的——
“我表姐好像還在和她的高中同學談戀愛……聽說是個大帥比!”
其實在知道當初誤會晏隨後,單茶這幾個月來,也找過霍舟,旁敲側擊地想要問出晏隨的近況。
可她根本不是霍舟的對手。
每次不管她怎麼打太極,霍舟一聽便能聽出她的意圖來。
霍舟說:“妹妹,咱們是自己人,我不跟你兜圈子。你現在問我晏隨的事,是怎麼個打算,總要和我說清楚吧。”
單茶微怔:“我……沒什麼打算。”
“當初你誤會是他瞞著你爺爺的事情時,你說這輩子都不想見到他,你還記得吧?就那個星期,他爸剛跳樓自/殺,還是當著他和他弟的面,從五樓跳下來。我陪著他剛把他爸下葬,你在學校裡就出事了。他去哄你,你讓他滾。當然啊,你那個時候不知道,這事兒也不能怪你。”
“但是吧,他慘也是真的慘。爸沒了,弟弟自閉症,爺爺也要他照顧。十八歲,去不了自己想去的學校,走不了自己最想走的那條路。”
“我不是說這些事和你有關係啊。但你現在問他的事情,是打算幹嘛,這你得跟我說清楚。
總不能說,你興致來了,去招惹他一下,然後等你哪天心情不好了,拍拍屁股走人,繼續留他一個人?”
霍舟看著她,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你心裡怎麼想的,給我個準話啊。”
單茶垂下眼睛,輕聲道:“我什麼也沒想。”
“哦。”霍舟扯了扯嘴角,“那你沒事就別想他了,他現在過得挺好的,真的。”
迎著呼嘯的寒風,單茶感覺臉頰上如同刀割一般。
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流眼淚了。
她的身體是冷的,可腦袋卻越來越熱,昏昏沉沉的,神思一片混沌。
耳邊傳來呼嘯的風聲,撲面而來的雪籽打在她的臉頰上,生出鈍鈍的疼痛來。
單茶拖著沉重的腳步往前走去,可腳步卻越來越沉,小區的大門彷彿是永遠也抵達不了的終點。
她腳下一軟,整個身子就要往前栽倒。
可下一秒,耳邊傳來一聲刺耳的剎車聲,然後她便感覺到,自己將將要倒下去的身體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托住。
作者有話說:
大帥比回來了,有小可愛給撒個花嗎
本章滿25字送紅包~麼麼
第50章
單茶醒來的時候, 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裡。
房間入目是簡約流暢的黑白灰配色,房間裡的陳設十分簡單,除了一張床之外, 就只剩下房間角落裡的一個木質書架和一盞落地燈。
單茶緩了好一會兒, 才意識到,這裡是晏隨家的客房臥室。
當年他在清寧唸書時,住的便是這套公寓。
單茶上一次來這裡, 還是高二那年的暑假。
那時她每天都在他家書房裡自習,也正是那個暑假, 她從晏隨家裡出來,被爺爺當場撞見。
爺爺也藉著早戀的由頭, 將她趕去了省城。
單茶是在很久以後才意識到,大概早在那個時候,爺爺就發現自己得癌症了吧。
念及此,單茶輕輕晃了晃腦袋。
之後發生的種種,此刻不適宜回想。
明明大家都沒有做錯,明明大家都是為了旁人著想, 可不知為什麼, 好像沒有一個人快樂。
單茶從床上坐起身來,掀開被子。
房間裡的暖氣很足,她身上的羽絨服被脫了下來,身上穿著毛衣和牛仔褲。
她只記得暈倒前, 自己的腦袋很熱,彷彿五臟六腑都要燒起來。
大概是受了涼、發了低燒, 所以才會在外面暈倒吧。
儘管此刻單茶的腦袋雖然仍有些昏沉, 可四肢和軀體都是暖融融的, 沒之前那麼難受了。
她下了床, 推開臥室門出去。
果不其然,晏隨正在廚房裡。
身形高大的年輕男人站在料理臺前,微微低著頭,正在專心地切姜塊。
他的手邊,是一口煮著沸水的小鍋。
單茶站在客廳的沙發後,靜靜地看著年輕男人的側臉。
近四年未見,晏隨還是她記憶中的模樣,但似乎比從前更高更瘦了,因此輪廓越發顯得深邃。
可比之從前的那個少年,如今的晏隨,肩膀卻寬闊了許多。
面板依舊是冷白色的,遠遠看著,像質地上好的玉,透著一股高高在上的冷意。
他穿著簡單的黑色襯衫和質地考究的同色長褲,越發襯得寬肩窄腰、身量修長。
二十二歲的晏隨,已經長成一個成熟男人的模樣了。
單茶動了動嘴唇,想要說話,可卻發現自己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晏隨切好姜塊,投入沸騰的滾水後,轉身便看見了站在客廳裡的她。
“醒了?”
單茶搭在沙發背上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聲音有些啞:“嗯。”
晏隨轉過身來看她,“你有點低燒,要不要去醫院?”
語氣是關心的,可他說話時神色自若,就像是在關心任何一個多年未見的老同學一般。
單茶垂下眼睛,輕聲道:“沒關係的,我回去喝熱水睡一覺就好。”
晏隨沒有挽留,只是道:“我在煮薑湯,喝完再走吧。”
他的態度溫和禮貌,挑剔不出半點錯處來,可卻拿捏著恰當好處的距離和分寸。
單茶啞著嗓子應了一聲。
腦袋裡是一片混沌,她慢慢地想,兩個人當初告別的方式實在是不夠體面。
時至今日,單茶仍記得高三那年,自己對他說過的那些惡言惡語。
如今晏隨在外面看見她暈倒、願意施以援手,還願意這樣心平氣和地和她說話,已經是很有教養了。
可這個認知卻叫單茶更覺得難受。
明明已經是二十多歲的人了,單茶曾以為,自己已經學會說漂亮的場面話和許久不見的老朋友寒暄了。
可此時此刻,她卻發現自己的嗓子眼像是堵住,半句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