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茶搖搖頭。
也許是那天晏隨的那一番簡短的威脅十分有效,又也許是因為白雅言自己想明白了事情背後的關鍵。
反正,至少到目前為止,單茶還沒從姐姐那裡聽說白雅言又作了什麼妖。
這家ktv離她家真的很近。
兩個人不過說了幾句話,便已經走到了單爺爺的小賣部外。
這會兒小賣部依舊燈火通明,隔著一條街,能看見坐在門口櫃檯後的人影。
晏隨看了身側的女孩一眼,然後問:“怎麼還在營業?”
他記得以前每天晚上下了第二節 晚自習,她家的這個小賣部就差不多到了關門的時間。
單茶也很無奈。
以前晚上九點左右,爺爺便會關了小賣部回家。
但是最近爺爺每天都將小賣部開到晚上十點。
其實晚上九點到十點這個時間段,整個十三中只剩下了高三年級還沒放學。
就算等到十點鐘高三學生放學,爺爺的小賣部也並沒有多多少客流,有時候甚至連一單生意都沒有。
單茶心疼爺爺辛苦,想讓他早點關店回家,可爺爺卻說,人年紀大了,回去也睡不著,還不如在店裡多待一會兒。
看見爺爺,單茶瞬間便將身側的少年忘到腦後了。
她衝著他揮揮手,“那我先去給爺爺幫忙了。”
晏隨一隻手插兜,眸子裡有稀薄的笑意,“嗯。”
單茶又揮了揮手,“拜拜。”
說完便抬起步子要走。
只是沒等她走出兩步,便被人高手長的少年拽著帽子扯了回來。
單茶連連後退了好幾步,就在她將將要摔倒的時候,一雙有力的手掌從後面撐住了她的後肩,隨後她感覺肩膀一緊。
晏隨將臂彎裡掛著的那件外套直接套在了女孩身上,“衣服不要了?”
單茶回過神來,紅著臉“哦”了一聲。
爺爺要是知道他敢讓自己“春捂秋凍”,肯定要打他了。
單茶抬眸看向晏隨,表情有些奇怪,像是在強忍著什麼。
見她這樣,晏隨無聲地挑了挑眉。
單茶:“……”
她發誓,她剛才忍了整整一路。
但現在,她真的忍不住了。
單茶便踮起腳,然後抬手,勾起的手指在少年緊繃的喉結上輕輕一刮。
下一秒,她將自己手指上的那一抹奶油亮給晏隨看,“喏。”
也不知為什麼,他脖子上的這一抹奶油沒被擦拭乾淨,單茶抬頭就能看見。
剛才走了一路,單茶心裡癢癢了一路,於是最終還是沒能忍住。
盯著小姑娘細白手指上的那一抹白膩的奶油,晏隨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然後幾乎是有些狼狽地轉身過去。
單茶遲疑道:“喂……”
少年的聲音繃得緊緊的,語氣不太好,“走了。”
說完便看也沒看單茶,就直接往回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單茶有些懵:“……”
好吧。
其實剛才她還有一句話想說的。
生日快樂。
一整晚下來,她都沒有認真祝過他生日快樂呢。
***
單茶最近擔心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之外,還擔心的,便是爺爺。
最近這段日子,爺爺不但每天都將小賣部開到很晚,而且那天中午單茶回家的時候,發現爺爺居然在自己一箱一箱的搬飲料。
往常爺爺都會花些錢,請年輕的搬運工來幫忙卸貨,可單茶怎麼都沒想到,爺爺居然一個人搬運一箱幾十斤重的飲料。
單茶連書包都來不及放下,跑過去便將那箱飲料搶下。
她幾乎是生氣了:“爺爺,你在幹嘛!”
單爺爺一愣,然後笑著解釋道:“小胡今天不在,我就試試看自己搬……你看,爺爺也沒老嘛。”
單茶費勁地拖著飲料箱的底部,還是很生氣:“你都七十多了,萬一閃著腰怎麼辦?”
單爺爺喘著氣,仍笑道:“胡說八道,爺爺的身體可好了。”
饒是如此,單茶依舊心有餘悸。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單茶都對著爺爺千叮嚀萬囑咐,哪怕多花些錢請人來搬,他也不能再自己搬重物了。
***
校園文化節是十三中的傳統,就在每個秋季學期的第二次月考結束後舉辦,為期兩天。
期間學校裡的各個興趣社團都會出來擺攤。
初中部的全體同學和高一高二年級的同學都可以選擇自願參加。
當然,也有像單茶這樣選擇留在教室裡上自習的。
下午第二節 下課鈴打響了之後,彭小靈過來拽單茶,“我們要不要也出去逛逛?”
單茶有些猶豫:“……”
她昨天剛買了一本新的課外練習冊,才做了幾頁呢。
“只學習不玩耍會變得又笨又傻啦!”彭小靈將她拽起來,“而且你這次月考都年級第二了好嗎!荊淮之下、眾生之上的女人去放鬆個一刻鐘,很正常吧?!”
“什麼啦。”單茶哭笑不得,只得合上練習冊,“好啦好啦,那就一刻鐘,我們逛逛就回來。”
各大社團就在十三中的校園主幹道上擺攤,感興趣的同學可以去領宣傳海報和鑰匙扣和扇子之類的小禮品。
彭小靈很感興趣地四處看,單茶沒什麼興趣,不過出來透了透氣,的確感覺神思清明瞭不少。
不遠處是戲劇社的攤子。
單茶遙遙看過去,發現擺攤的人裡,有一個女生很眼熟。
她仔細想了想,然後想起來,這個女生是校花黎書嘉的閨蜜,好像叫陳佩。
因為黎書嘉一出現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所以單茶對這個總是和黎書嘉走在一起的女生有些印象。
陳佩正在打電話,語氣不太好:“師傅,能不能快點啊,送個水都這麼慢,再不來我們就要渴死了好嗎!”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說了什麼,陳佩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啪”的一下將電話掛了。
單茶收回視線,繼續和彭小靈在動漫社的攤子前逗留。
不知過了多久,單茶又聽見了陳佩的聲音——
“師傅,這個水你讓我們怎麼喝呀?”
伴隨著其他人的附和聲——
“離保質期就剩半年了,臨期的東西你也送來?”
“看我們都是學生覺得好欺負是吧?你這幾箱水都不知道在倉庫裡落了多久的灰。”
“就是,喝出毛病來怎麼辦?”
下一秒,一個單茶萬分熟悉的聲音響起。
單爺爺語氣焦急地辯解道——
“小姑娘,誤會了,我們店裡不賣什麼氣泡水。是你們指定要這個牌子,我才去隔壁超市買的,我也不知道他們給我的是臨期貨……這樣,我換幾箱新鮮的來,你們看行不行?”
單茶順著聲音望過去,然後便看見了爺爺推著一個簡陋的推車,推車上疊了三箱水。
是他氣喘吁吁地一路從長長的坡道上推上來的。
明明已經是深秋了,可這會兒單爺爺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衣,灰色單衣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打溼,留下一道道黑色的溼痕。
陳佩皺了皺眉,一臉不耐煩道:“不用換了,你把東西拿回去吧,我們不要了。”
單茶什麼也顧不得,快步跑過去,“爺爺!”
單爺爺抓著推車把手的兩隻手枯瘦如柴,佈滿了老人斑。
看見小孫女,單爺爺一愣,然後又轉向先前說話的陳佩。
老人家說話的語氣中已經帶了幾分哀求之意:“小姑娘,你們打了電話說要的,我都給你送過來了,總不好退的。”
陳佩看了單茶一眼,然後很不耐煩地一擰眉毛,“那你自己算算我們等了你多久,我們都等了二十分鐘!難道你明天才送來我們就要等你到明天嗎?”
旁邊人也附和道——
“就是,現在可不興強買強賣啊。”
“東西不好當然要退,我們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啊。”
“不是吧,又要來道德綁架這套?”
單茶在旁邊終於將原委聽清楚了。
她忍不住和對方爭辯:“明明離保質期還有半年,怎麼能叫臨期呀?而且我們不是都說要幫你去換新鮮的來嗎?”
陳佩翻了個白眼,很無語:“他換一趟,來來回回又是半小時,我們十幾個人活該渴死嗎?”
單茶終於明白,原來對方是故意找茬,所以不管爺爺怎麼做,對方都不滿意。
其實她平時根本不和人動氣,可此刻,想到爺爺被她們使喚來使喚去的狼狽模樣,想到爺爺年過七旬還是要為了她四處奔波操勞,單茶只感覺氣血湧上頭,一張臉脹得通紅,整個人又氣又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