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彭小靈擰了擰眉頭,感覺事情不對,“你知道表白牆是什麼嗎?全校人都能看見的那個表白牆!”
她懷疑單茶根本沒聽懂自己剛才說的那些。
單茶點頭,“知道。”
她之前聽人說過表白牆,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彭小靈小心翼翼:“那……你不氣那些噴子嗎?”
那些難聽話連她看了都覺得好生氣呢!
單茶搖頭,說完她又看向彭小靈,反問:“你生氣了嗎?”
“當然啊!”說起這個彭小靈就火冒三丈,“你從頭到尾明明什麼都沒做好吧?他們憑什麼那樣噴人!嗨呀氣死我了!”
單茶趕緊一把握住彭小靈的手,大為緊張道:“生氣傷身,你不要生氣。”
彭小靈滿臉問號:“啊?”
茶茶她……這是碳基生物該有的反應嗎?
見她這樣,單茶以為她是不懂這些,於是認真解釋道:“生氣的話容易肝氣不暢,而且還會長乳腺結節,對身體很不好的。身體要緊,你別為我生氣了。”
彭小靈:“……”
算了算了,當她沒說。
單茶看起來好像真的不生氣。
不過,彭小靈還是忍不住擔心:“那些人說得很難聽……你要是難過的話,可以和我說的。”
單茶搖了搖頭,“我不難過的。”
自己的聲線突然得到許多同學的喜歡,於單茶而言,本來就是一樁意外。
而今天這些人的反應,也在單茶的意料之中。
她輕聲道:“他們那麼喜歡沒見過面的耐冬,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呀。”
明明根本就沒有見過她,只是憑藉著午間節目的隻言片語,就喜歡上一段聲線、進而喜歡上這段聲線的主人……本身就是很奇怪的事情吧。
而這些素未謀面、只因為聲音就狂熱喜歡耐冬的人,突然又反過頭來瘋狂嘲笑挖苦耐冬……這樣的行事風格,又的確是一以貫之呢。
***
儘管“耐冬女神疑似掉馬”這件事在十三中的學生中傳得沸沸揚揚,但單茶的全副心思都集中在了另一件事上——上週結束的月考。
上午的兩節英語課上完,老師已經將上週的月考試卷講完了。
等到今天一天的課程上完,各科月考的試卷也就講得七七八八了。
到時候大家便可以預估自己月考的分數了。
單茶突然就有些緊張。
她並不確定,自己離那個深藏在心底的目標距離有多遠。
更不確定,此刻的自己,如果大言不慚地將那個目標說出來,是不是會遭人嘲笑。
當然,單茶未曾料想過的是,沒等她主動將心底那個目標說出來,全班同學就已經先知道了。
下午放學的時候,單茶發現找不到自己的計劃本了。
那本計劃本只有手掌大小,是她專門從學校外面的文具店裡買來,用來列每週的學習計劃。
單茶原本以為是自己將它落在了家裡,可是等到晚自習上課前,卻有同學站在講臺上,舉著一本素色封皮的本子,大聲問:“這是誰的本子啊?”
單茶認出講臺上同學手中拿著的正是自己的計劃本,當下便走上講臺,道:“這是我的。”
見她走上前來,那個叫肖凱的男生並沒有急著將計劃本還給她,而是翻開封皮,慢條斯理道:“是你的?我看看啊……”
說完,他便一字一句地將扉頁上寫的字眼大聲念出來——
“‘我想上省實驗’,‘我想考春苗計劃’。”
“省實驗”和“春苗計劃”這兩個關鍵詞,迅速吸引了教室裡所有同學的注意力。
教室裡先是靜默了片刻,隨即便爆發出了一陣鬨笑聲。
“哈哈哈草!有夢想誰都了不起啊!”
“我真他媽服,咱們班還有這麼牛逼的人物呢!”
“666我做夢都不敢做這麼大的!”
“發癔症了吧這屬於是。”
“還什麼‘春苗計劃’啊,直接寫‘我要上清華’不更頂?”
站在講臺下的單茶臉孔微微漲紅,但她一句話都沒有說。
省實驗中學是全省最好的高中,中考時面向全省範圍掐尖招生。
一般來說,只有每個市縣的中考前十名才有希望進入省實驗念高中。
當然,除了中考之外,省實驗還給那些中考失利的“漏網之魚”另一個進入省實驗唸書的機會。
那就是“春苗計劃”。
“春苗計劃”是省實驗中學辦的一個培養計劃。
全省的高二學生都會參加省教育院舉辦的全省聯考。
而“春苗計劃”則是,省實驗中學每年都會向進入全省前一百的高二學生提供轉學機會。
不過因為全省前一百的名額絕大部分都被省實驗的學生佔據,所以每年真正能夠透過“春苗計劃”轉學進入省實驗的學生,甚至可能寥寥不足十人。
但還是有無數尖子生都將“春苗計劃”視作努力的目標。
畢竟高三是高中生涯最重要的一年。
省實驗中學的師資力量是省內其他任何一所高中都無法比擬的,如果可以在省實驗中學接受高三集訓,那麼高考分數保守估計可以提高三十分。
這是全省無數高中生夢寐以求的機會。
可是在全省聯考中進入前一百排行,這又談何容易?
毫不誇張的說,考上春苗計劃的難度,和考上清華北大的難度也相差無幾了。
像是十三中這樣的學校,通常都是好幾年才能爆出一個進入春苗計劃的學生。
這是連尖子班學生都不敢想的事,更何況是在十班這樣的墊底普通班。
更何況是單茶這種中考成績排名全年級前四百多名的普通學生。
因此教室裡的這番同學們聽見單茶的計劃本上竟然寫著這等豪言壯語,當下全都要笑瘋了。
更重要的是,哪怕是在十班這樣的普通班,單茶的成績看起來也不夠好。
這體現在,單茶上課的時候,總是會舉手問一些蠢問題。
“我記得剛開學英語課的時候,她還問過老師過去式和過去分詞的區別……我的媽呀,這樣的也能進‘春苗’?”
“哈哈哈哈草!她要是能進‘春苗’那我不也能進清華北大?我待會兒回去就叫我爸媽提前擺酒了哈哈哈!”
教室裡的同學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著,絲毫不顧忌單茶本人就在場。
站在講臺上,拿著單茶的計劃本的那個男生,叫肖凱。
他之前是耐冬的狂熱粉絲,而在耐冬疑似掉馬之後,一眾損友對著他嘲笑了一天,還紛紛調侃著讓他趕緊去和單茶套套近乎,畢竟那是他的女神。
可是肖凱根本不相信。
校園表白牆上的一個匿名留言,憑什麼就當真了?
要他說,說不定就是他們班的這個醜八怪寂寞空虛缺關注,所以才仗著音色有那麼幾分相似,就去碰瓷耐冬。
對這麼個心機深沉的醜八怪,肖凱實在是噁心得無以復加。
那本計劃本原本就是他從單茶的課桌裡偷拿的,這會兒故意當眾尋找“失主”,不過就是想要好好羞辱一下這個醜八怪罷了。
最好是能讓她認清自己的身份,免得她再有膽子碰瓷耐冬。
肖凱舉著手中的筆記本,站在講臺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單茶,語氣戲謔地再次開口道——
“你說這本子是你的,怎麼證明啊?你想上省實驗?還想要考全省前一百報名春苗?這上面的話都是你寫的?”
果然,這一連串帶著惡意的問話,再次惹得在場同學一陣鬨笑。
全省前一百,真是痴人說夢。
“你要能進省實驗的話,那還叫什麼‘春苗計劃’啊,不如直接叫智商扶貧計劃了多好!”
單茶的臉孔微微發燙,心頭浮起了那種深藏的秘密被無數人撞破的微妙羞恥感。
但少女的脊背挺得筆直,她沒有理會肖凱的嘲諷,也沒有爭辯,而是語氣平靜地回答他前一個問題:
“是我寫的。”
她的確想去省實驗唸書,她還想考全省前一百,想考“春苗計劃”。
從開學到現在,她沒有一刻忘記過自己心底深藏著的目標。
每一天,她都在為著這個目標而努力。
她這樣直接承認了,倒是叫舉著筆記本的肖凱一愣。
單茶的眼神沉靜無波,臉上也沒有過多的情緒。
她朝著肖凱伸出了手,聲音不高,但語氣卻很堅定:“現在可以把我的東西還給我了嗎?”
肖凱回過神來,直接鬆開手。
他手中的筆記本“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單茶沒再看他,只是一聲不吭地彎腰,撿起了自己的計劃本。
她正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可轉身的間隙,眼角餘光卻瞥見了站在教室門口的一個瘦高身影。
單茶呼吸一緊。
那種熟悉的心跳如擂鼓般的感覺又回來了。
站在教室門口的人,正是晏隨。
看見單茶的目光看向自己,晏隨也半點不客氣,直接開口道:“單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