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留情”這個詞徹底把他逗笑了。
程榆禮掐著她的臉:“秦見月, 你怎麼這麼可愛。”
於是乎, 程榆禮按照秦見月出的好主意,在家苦修廚藝。
這其中緣由,也不全是為秦灃。程榆禮仍然把生活質量作為第一要義,希望他們攜手共建的美好家庭可以蒸蒸日上。媳婦兒吃飽了,才有力氣唱曲。把媳婦兒哄高興了,他才有動力幹活。
側舟山的青蔥樹葉緩緩凋敝,每日從廚房視窗都能看到滿山盛大的秋日,而那些火紅的楓同樣也見到這樣悠閒散漫、不疾不徐、洗手作羹湯的身影。
秦見月看完了一部電影,來廚房裡給他幫襯。
程榆禮問她:“看了什麼?”
秦見月說:“《永恆和一日》。”
“講了什麼?”
“一個瀕死之人,在生命只剩下最後一天的時候回溯一生。”
其中有一句臺詞,令她印象深刻。
-明天會持續多久?
-比永恆多一天。
她看看窗外,又看看身邊人:“我想到你給我寫的那封信,有時我也會思考一天和永恆。”
程榆禮微笑看她:“有結果嗎?”
她垂著頭,給他一樣的回答,羞澀說道:“和你一起等著明天到來的,每一分每一秒。”
程榆禮笑意變深。
“再加一個定語。
“是無怨無悔地愛著你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低下頭親吻她。陽光鋪陳在漫山的葉上,秋風送來最清爽的氣流,肆意的親暱像是溫暖潮汐。
秦灃回來時已經是九月底了,秋風掃落葉,冷空氣來襲,燕城又快要在這一陣一陣的寒風裡緩慢迎來祥和的冬。
因為先前秦漪就向秦灃透露過訊息,秦灃早在微信上演過一出發瘋文學,等到他真正落地燕城,氣都消去了大半。那天中秋,程榆禮又給他做了一桌好菜。
秦漪、秦見月、程榆禮坐在一起吃飯。
秦灃倔著脾氣,不吃。翹著腿,坐一旁看電視。
他確實是看程榆禮不爽。
瞄一眼豐盛的餐桌,秦灃吞一下口水。
說不吃就不吃。
程榆禮說:“哥,你來吃點吧。”
秦灃臉一撇,冷哼道:“我不跟姓程的吃。”
程榆禮沒再勸他,轉而溫和地問見月:“這個牛肉味道怎麼樣?”
秦見月說:“太香了,我在燕城就沒吃過這麼nice的牛肉!”
他又給她一筷子蝦仁:“蝦的口感呢?”
“一級棒,鮮嫩多汁。”
他溫柔地笑:“那多吃點。”
“好呀,反正四個人的份,有人不吃,我吃兩份!”
秦漪聽出他倆一唱一和意有所指,有話想勸,但憋著笑也沒說出口。
程榆禮說:“你吃三份,我的也讓給你。”
秦見月高興壞了,甜滋滋地一笑:“我要蘸一蘸那個醋!”
“好。”程榆禮順從地替她接過桌沿的醋,轉而對秦漪說,“媽,你也吃點。”
秦漪說:“不不,我不吃蝦。”
程榆禮說:“吃點吧,煮多了。不吃也是浪費。”
濃郁的家常菜的香氣是最誘人的,秦灃的口水已經在喉嚨裡滾了十幾圈了。
程榆禮問秦見月:“下次做小龍蝦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超級愛!”
“喜歡什麼口味,蒜蓉,還是——”
終於,角落裡的某人抵不住誘惑,蹭一下站起來。動靜略大,各雙眼紛紛望去。
但,真男人不會低頭。
秦灃瞪著程榆禮,豎起拳頭,用眼神給他警告:小樣,再敢欺負我妹,老子揍你!
程榆禮看著他,只淡淡地笑著,點一點頭。
表示瞭然於胸。
-
中秋過後,再有團圓佳節便是春節。
秦見月沒理由不回一趟程家。
這一年年關,程家傳來一個好訊息。程式寧因為那則校園暴力的紀錄片獲得了一個新人獎項,成功地收到某所國外電影院校的offer。秦見月聽見這個訊息,在祝福之後想的卻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孩她還在唸高一,一眨眼,寧寧也畢業了。
三年時光,對忙碌的成年人來說左不過彈指一揮。
而物件牙塔裡的人來說,那複雜漫長、幽暗深邃的青春,卻是多麼的難渡。是苦海,也是樂園。
秦見月難免會想到自己。
“你就讓讓我不行嗎!!氣死我了!--------------/依一y?華/!”
還是在一家人的餐桌上。
嚷嚷的人是程式寧,嚷嚷的物件是程榆禮,嚷嚷的原因是程榆禮搶走那隻裹著硬幣的餃子。
程乾涼涼一吼:“大過年說什麼死不死的?!”
程式寧眸子一斂,不敢吱聲了。
程榆禮夾起的餃子千迴百轉落在他侄女的碗裡。安慰的話是小聲對秦見月說的:“謙讓是一種美德,我們不跟小孩搶。我一會兒去多塞一個硬幣,標個記號。明天煮給你。”
秦見月哭笑不得:“不要啦。”
他很注重儀式感,認真說:“要的。”
程家的餐桌比秦家的果然沉冷不少。
原來程乾這人大過年都不帶笑的。
秦見月在躊躇一件事。
在來時的路上,和程榆禮商量,她想將她的藝術家獎盃送給爺爺,理由是:“他給我那套戲服,我也不知道回饋什麼,想來想去,好像這個是最合適的。雖然不能變賣成錢,但價值斐然啊。對不對?”
程榆禮彼時猶豫一下說:“你想清楚。不要想著對爺爺的虧欠,多想一想獎盃對你的重要性。”
秦見月深思熟慮了一番。最終得出觀點:獎盃雖然重要,但也沒那麼重要。
得不到的時候很想要,得到了就成了身外之物。
抹不掉的是榮譽,那是拓在她的身上的。
於是就這麼下定決心了,飯後,秦見月鼓起勇氣去敲了程乾書房的門。
和他講了心裡想法。
程乾揹著身坐,都沒看她一眼。涼涼說一句:“誰稀罕。”
秦見月:“……”
習慣被刺,沒多餘指責她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說的是“誰稀罕”,不是“拿回去”,便也聽不出這是到底接納還是拒絕的意思。
最終,臉譜獎盃被放在桌上。秦見月禮貌說再見。
第二天動身回家時,沈淨繁在門口坐著聽曲兒,剛上供完還一身檀香味,老太太正跟程式寧的母親在一起聊天,提到什麼程乾不知道從哪裡弄來個臉譜的裝飾品,愛不釋手玩得起勁。看來改天得拉著他一道聽一聽戲,把這老古董帶入他們戲迷行列。
秦見月聞言,微微一怔,而後溫淡地笑起來,聽見站在車前的程榆禮喊她一聲:“走吧。”
她快步過去。
-
四季更迭,又到冬日。雪落滿城,悄無聲息。
最嚴寒那一段時日,工作日的起床變得無比艱難。
秦見月迷糊地醒來,望著頭頂裝飾精美的天花板。忽然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錯覺。
再一看身邊人,程榆禮剛將她喚醒,而後妥帖地整理外穿的衣物。
秦見月揉揉眼。
還是沒立刻想起來,這是她回憶裡的哪一段時光。
“做夢了?”他敏銳地有所察覺。
“對。”
“夢到什麼。”
“高中。”秦見月也痛苦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好巧,我也是。”
“嗯?”她一聽,來了精神,“你夢到什麼了?”
程榆禮莞爾微笑,眼神看起來不像再撒謊。他說:“早戀。”
“……”
秦見月瞪大眼睛,猛拍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