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不可追,來日尚可期…”
陳靜摩挲著紙殼上的筆跡,低聲默唸著,唸到最後,冷笑一聲,接著手心握緊,紙殼兒終被揉成團,用力一擲,消失於黑夜裡。
要做犧牲的人,何苦招惹她。
陳靜再回屋內時,裴軫已不在。
她沒管他,直接把自己悶進被子裡。
第二天是週末,陳靜醒時已午後。
過了一夜,陳靜情緒平復了不少,趿拉著拖鞋,走出房門。
奇怪。
裴軫不在家。
陳靜在各個房裡都沒找見他。
也沒給她留吃的。
陳靜捂了捂肚子,有點餓,轉身開啟冰箱門,找著吃的。
冰箱裡也沒剩下的飯菜,只有堆得滿滿的水果和牛奶。
陳靜洗了個蘋果,將就著果腹。
蘋果才吃到一半,就聽到鑰匙開鎖的聲音,陳靜從沙發上站起,張望著門口。
“醒了?”
說話的是個中年女子的聲音,聽上去很耳熟。
陳靜從客廳走了過去。
說話的那人,是陳靜的姑媽。
“居然能睡到現在,”姑媽搶在裴軫前進了門,將手上的包往陳靜懷裡一扔,一邊換鞋,一邊斜著眼打量著陳靜說:“給你打了幾百個電話都沒人接,還好你家不是除了你就只有個活死人。”
姑媽話說到這裡,又側過頭瞥了眼裴軫,不是什麼友善、感激的眼神。
陳靜面色尷尬,僵硬著轉話題:“姑媽,您今天怎麼突然來了?都沒提前說。”
姑媽的話說得太難聽,陳靜不敢直視裴軫,只在和姑媽說話時瞟了眼他。
裴軫神情自然,沒想象中的難看,但也沒多言語,拎過陳靜懷裡那個大包就往屋裡走,剩姑媽和陳靜兩人在門廳站著。
姑媽對著裴軫的背影嗤了聲,又瞪著陳靜說:“我是你姑媽,我來你家還需要提前說?”
姑媽體胖,今天穿的正好是雙搭扣麻煩的涼鞋,她彎著腰解了半天鞋釦都沒解開,最後只好坐到換鞋凳上,才把拖鞋換好。
“你在家就這麼穿?”姑媽才剛站起身,就鎖著眉訓她,指尖戳著她肩膀說:“快去換一件衣服再出來!”
陳靜穿的就是很普通的棉質短袖睡裙,她低頭看了看,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但還是聽從姑媽的話,去換了套合她眼的衣服。
陳靜換好衣服出來,姑媽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手裡捧著西瓜正在吃,而裴軫正在廚房做飯。
“陳靜,過來!”
陳靜正想去跟裴軫說句話,就被姑媽喊住,叫去了客廳陪著她看電視。
“平時你在家幹家務嗎?”
姑媽抓了把茶几上的松子,壓著嗓子問。
陳靜沒吱聲,就搖了搖頭。
她拿起剛吃剩的半個蘋果,上面的牙印都氧化成了鐵鏽色,陳靜撇著眉毛覺得噁心,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呀!”看到陳靜糟蹋東西,姑媽直接一巴掌打到她胳膊上,直嚷:“好好的蘋果,你扔了幹嘛!”
陳靜摸著胳膊上的紅印,嘟囔著說:“那我現在撿起來再吃?”
“你你你!!!”
姑媽一雙眼還盯著垃圾桶裡,咬著牙還想繼續教訓陳靜,但被裴軫打斷了,說飯菜好了。
姑媽只好收起脾氣,一同上了桌。
飯菜其實還沒好,還剩個青菜沒炒,裴軫布著碗筷說讓她們先吃。
吃飯時,姑媽倒沒再念叨,但那撥來撥去的筷子,還是不甚滿意。
陳靜擔心裴軫置氣,餐桌下用腳碰了碰他小腿,使著眼神讓他別在意。
裴軫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我們要起訴離婚。”
剛吃完飯,叄人還未下飯桌,姑媽就開了嗓。
“姑媽?”
陳靜扯著姑媽的衣角,一臉疑惑。
“我們要起訴離婚,”姑媽一把揮開陳靜的手,衝著裴軫說:“陳靜已經被耗了兩年了,你們不能緊拖著她不放。”
裴軫松下收拾碗筷的手,重新坐到了她倆的對面,看了看陳靜,再對視上姑媽,點了點頭。
姑媽見裴軫同意,十分滿意,說:“我諮詢過了,陳靜和你兒子的情況只能走起訴。我們會盡快著手辦,你到時候注意配合就行。”
裴軫依舊點點頭,沒有異議。
“我不要。”
見他們完全不理會自己意見,陳靜直接站起身,椅子被拖拽出好大的聲響。
“你要死啊!”姑媽見她這麼不聽話,急忙跟著站起了身,揚起手就要打她:“你要陪那活死人耗多久?耗到他七八年後斷氣?然後你成個老姑娘?還是個結過婚、死了丈夫的老姑娘?”
姑媽連珠帶炮,嚷得陳靜腦仁疼。
陳靜緊閉著眼,皺著眉說:“我就是不要!”
姑媽看她這犟骨頭的樣子就來氣,抓住筷子就要去敲她的頭。
“我沒意見,”裴軫終於開口,站起身攔住姑媽的動作,深深看了眼陳靜,說:“你們好好談。”
說完便去了南邊的那間小房,並關上了門。
整個下午,姑媽都在說離婚的事情,陳靜則木著一張臉,盯著電視,不說話。
“你就跟你那短命的爸一樣!”姑媽手指點著陳靜那張不進油鹽的臉,灌了一大杯水,說:“我那可憐的弟弟要是當初聽我一句勸,就不會娶你媽,就不會最後落到…”
又是這番話,陳靜咬緊腮幫,手扣著膝蓋,強迫自己不要和她爭吵。
“算了算了,說了你又要跟我發脾氣,”姑媽突然緩下了音調,沒再繼續念她,邊收拾東西邊說:“送我去車站。”
“車站?”陳靜訝異於姑媽炮火的戛然而止,連忙說:“您今天還回去?”
鹽城距離姑媽家、也就是陳靜老家,需要坐四個鐘頭的動車。
陳靜沒想到姑媽今天還會回去。
“嗯。”姑媽看了眼時間,點點頭,說:“家裡還有活要幹。”
姑媽買的車票時間緊,陳靜只好叫著裴軫開車一起送。
“我和陳靜說點話。”
剛到車站,裴軫正準備下車送,就被姑媽制止了。
姑媽拉著陳靜走到進站口的一邊,說:“婚一定要離。”
陳靜正要開口,姑媽立馬抬手打斷,繼續說:“這個事情必須聽我的,你是在感情用事。你之前說他會醒,要等等,現在我們已經等了兩年了,不要再繼續糟踐自己了。”
陳靜悶著臉,不說話。
姑媽用力捏了捏她手,語氣不復下午的尖利,滿是勸慰:“陳靜,你要為自己想!”
“還有,”姑媽扭頭望了眼那輛山地車,低聲說:“你在家怎麼能穿成那樣呢?就算他是裴勁揚的父親,你也要注意一點啊,怎麼能不穿胸罩就在家裡晃!”
陳靜沒想到姑媽會說這個,臉通紅得說不出話。
姑媽瞥了眼時間,離發車時間越來越近,話也說得更急促了些:“十幾歲的時候還知道防人,現在二十幾歲了怎麼就活回去了。這種獨了幾十年的老男人,多防著點沒錯!”
陳靜被說得臉更紅了,一雙眼只敢盯著腳尖看。
姑媽要進站了,拉著她手繼續囑咐,走到進站口突然又停了下來,在那個背來的大包裡翻找著。
“喏。”
姑媽終於找到,是一個長方體的盒子,被包了好幾層塑膠袋,看不清是什麼東西。
“快拿著,”姑媽強塞進陳靜懷裡,說:“怎麼把自己生日都忘了!”
陳靜被說得一愣,看了眼手機,日期並不對。
她又細細看了眼,正好看到日期下方的那行漢字,今天是她的陰曆生日。
陰曆生日難記,陳靜從來不記。
姑媽摸了摸陳靜的頭,說:“姑媽沒本事,送不了你什麼好東西。但是,陳靜你是有本事的人,你不能這樣過日子啊。”
說完,姑媽便票檢進了站,落陳靜一人站在原地。
陳靜撥開塑膠袋,一層一層,套了五層,裡面裝著的是她最愛吃的杏仁酥,姑媽親手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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