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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渡 第4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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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流玉道:“我又不喜歡看熱鬧,不喝酒,不去別的地方。真的有事,就等日落之後再說。”

總之,對於一隻嬌氣的小鳥來說,撐傘是不可能的。

謝長明笑了笑。

折枝會並不是立刻舉辦的。

報完名,負責折枝會的明玉堂首先整理出名單,為了公平起見,第一次比試要錯開同一個班、同一個門派的學生,再在剩下來的人裡抽籤,且由本人抽,是好是壞,全靠手氣。

幾日後,到了抽籤那天,謝長明抽到了二十九號。

兩人一同去交籤的時候,謝長明看到了對手,是個女孩子,名字叫宋之春,穿著一身煙籠似的紗裙。

陳意白知道了他的對手,搖頭晃腦了半晌,嘆氣道:“謝兄,你這個籤,抽得大壞。”

謝長明隨口道:“怎麼,她很厲害?”

陳意白道:“倒不是修為多高。主要是之春仙子出身高貴,為人和善,容姿清麗,有眾多師兄傾心,都想與她結為道侶呢!”

見謝長明不以為意,陳意白重重道:“縱然是襄王有意,神女無心,你要是真把對方打敗了,他們肯定心有不忿。”

麓林書院裡,論出身,無人能比得上小長明鳥高貴;論容貌,盛流玉是天生美人骨,不論男女,單論美貌,無人能及;至於脾氣,那小長明鳥的脾氣是不怎麼樣,又嬌氣又要面子,稱不上和善。

更何況,若是比起擁護者,那位之春仙子有的只是些師兄,盛流玉則是連長老真人都要討好他的。

這樣的小長明鳥,謝長明都逗過不知多少次了,旁人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到了初次比試那天,幾個演武場同時開始比試,謝長明被分到了一個偏遠的山峰。

本來這樣的初試沒什麼看頭,來的人也不會多,可由於謝長明的對手是宋之春,臺下坐得滿滿當當。

謝長明那邊除了要來探查他底細的阮流霞拽著周小羅一起來了,就只有陳意白拉著叢元來助陣了。

這位之春仙子的人氣很高,上臺的時候輕輕一躍,下面便有人高呼:“師妹必勝!”

陳意白也想喊來著,被一旁的師兄用眼神威脅,只能從精神上鼓勵謝長明瞭。

演武場是個四四方方的臺子,不算大,周圍用竹子圍了一圈,比試的兩人站在中間,三尺外又圍了一圈,明玉堂的長老就站在那,全程看管,一刻不鬆懈。雖然這只是學生間的比試交流,可刀劍無眼,打得興起,若真是下了狠手,幾位洞虛期的長老也能立刻攔下來,不至於發生不可挽回的後果。

除此之外,兩人上臺後,首先要交出兵器,一位長老在上頭佈下禁制,使其不能造成致命傷,也算多加一層保險。

謝長明遞出刀,朝臺下看去。

有什麼自視野裡一閃而過,謝長明意識到自己似乎錯過了什麼。

不是陳意白,不是阮流霞,不是朗月院的人,也不是其他在場的任何一人。

謝長明的目光一定,落在了不遠處的樹上。

那是一棵槐樹,枝繁葉茂,沒到長仙樹能完全遮天蔽日的程度,卻也足夠一隻幼崽、一個少年隱藏身形了。

謝長明看不到他的臉,只隱約看到流淌著金光的翎羽和垂在樹影間,微微搖晃的小腿。

是小長明鳥。

不是不喜歡看熱鬧,也不會在日落前走沒有長仙樹的路嗎?

明玉堂的長老檢查完兵器,施下禁咒,將刀還給了謝長明。

比試在即,謝長明還在出神。

謝長明想:這座山峰只有一個傳送陣,落在山腳,上山的路是條寬闊的大道。周圍種的全是青竹,路上大半是沒有樹蔭遮蔽的,那小長明鳥來的時候必然是烈日當空。

他撐傘了嗎?

還是頂著日頭來的?

無論如何,他總是違背了一句曾說過的話。要麼是不怕麻煩,要麼是不怕被曬了。

又不看熱鬧,來看什麼?

謝長明陷入長久的靜默。

直到對面的宋之春拱手,朗聲道:“請教了!”

臺下又是對宋之春一片鼓舞,樹上的小長明鳥像是為什麼生了大氣,踹了一下樹幹,搖下無數片樹葉。

謝長明回神。

他也微微拱手相讓。

那位黑臉長老點了一炷香,比試開始。

謝長明抽刀。

他今日沒有用那把重刀,而是臨時在冷刃堂買了把薄刀,不是什麼好刀,刀身很薄,且脆,靈力過強便會被折斷。

宋之春是使劍的,那是把好劍,拔劍出鞘,場上立刻湧上一股寒氣,直衝衝地朝謝長明而去,可見平時雖然和善,但在比試中還是全力以赴,絕不相讓。

謝長明一眼便看破她的招式,也可從破綻處立刻攻入,一刀結束。

可這樣就太無趣了。

即使不是來看熱鬧的,這樣一刀結束的比試也太沒意思。

所以謝長明選擇迎了上去。

宋之春是金丹期修為,卻敵不過薄刀的力道,後退一步。

謝長明一頓,即使第一世修的是仙道,他練的也都是簡單明瞭、毫不花俏的殺人招式,卻難得地挽了個刀花。

他記起從前看過有人在宴會上舞刀,很有幾分動人。

刀隨意動,謝長明僅憑回憶,就使出了那套刀法的最後一式。

名曰“秋月夜”。

刀如滿月,盈盈而下。

日光落在薄而鋒利的刀刃上,聚於刀尖上那一點,很有些刺眼。

這刀法是為了使出來好看,靈力也要一同聚於刀尖,那薄刃承受不住,已呈碎裂之勢。

臺下人驚呼:“宋師妹!快乘勝追擊,對方刀刃既碎,已是頹勢了。”

謝長明的餘光瞥過那棵樹,樹葉又無風自落,想必是又被狠狠踹了一腳。

他想到自己方才所為,覺得有點好笑。

盛流玉是個小瞎子,看不到“秋月夜”使出來是什麼模樣,只能靠自己腰間掛著的玉牌收到的臺下隱約的驚呼聲,辨認出他快要敗了。

宋之春才是對戰之人,遠比臺下人清楚謝長明的修為,絲毫不敢鬆懈,提劍刺來,想趁機擊敗謝長明。

這一次,謝長明不再做多餘的事,微微側身,提氣前躍,落在宋之春三步外,順勢抬手,宋之春張皇失措,卻已躲閃不及。

那把將碎的薄刀架到了她的脖子邊。

宋之春頹喪道:“我輸了。”

謝長明收回手,刀刃的碎片落了一地,只餘刀柄了。

他道:“承讓了。”

一旁的長老高聲道:“第二十九場,謝長明勝。”

這也是明玉堂長老們最喜歡的比試方式,最後一擊必中,又能適時收手,兩方都不受傷,是和和氣氣的較量。

但註定是很難得的。

除非像宋之春和謝長明這種,一方勝另一方良多。

底下已經吵鬧了起來,阮流霞更是喜形於色,陳意白身旁坐了個人高馬大的師兄,正對臺上的謝長明虎視眈眈,陳意白不敢表現出高興,生怕被打。

不遠處的槐樹微微晃動,一個碧色身影從上面輕輕躍下,不再停留,徑直往回走。

長老解開宋之春武器上的禁咒,而謝長明的薄刀已經碎了,不必等著再解,便直接從臺上跳了下來。

臺下的師兄們對這個毫不留情贏了之春仙子的師弟虎視眈眈,但他下來得太快,宋之春正慢吞吞地往下走。

是去找謝長明理論,還是留下來安慰惜敗的宋之春是個兩難的抉擇。

最終,大家還是想在小師妹面前露個臉,畢竟和謝長明理論,有仗勢欺人的嫌疑,師妹也看不到。

旁邊的高個子師兄離開後,陳意白終於鬆了口氣,朝謝長明道:“謝兄,比試果然精彩!沒料到你三招就打敗了金丹修為的之春仙子,我要和你討教一番!”

謝長明道:“我有急事,以後再說。”

留下陳意白一臉茫然,對著阮流霞道:“他能有什麼急事?我倒要去看看!”

阮流霞還在琢磨謝長明使出的那一刀,的確很美,甚至讓她有了不妨也學一學的念頭。

謝長明追出演武場的時候,盛流玉已經消失在了路上。

他繼續往下,轉了個彎,才看到盛流玉沿著路邊走,藉著稀疏的竹葉遮陽。

謝長明鬆開握著玉牌的手,狀若無意地走了過去,正撞上盛流玉。

他輕聲道:“好巧。”

盛流玉後背一僵,同手同腳往前順拐了幾步。

謝長明裝作沒看到:“你是要回青臨峰嗎?我和你順路。”

這一次謝長明並沒有多問,盛流玉卻很心虛,生怕被發現自己來這兒做了什麼,提前找補:“我不是看熱鬧,是有事路過。”

謝長明笑了笑。

小長明鳥是這樣的,即使非要來看,必然不是想來看謝長明的,總是有別的理由。

他沒有戳穿,輕輕拂去了盛流玉頭頂的落葉,問道:“我帶了傘,你要不要撐?”

盛流玉仰起頭,嘴角微微翹起,又強壓下去:“好吧。”

他就是這麼嬌氣的小鳥,即使怕曬也不會打傘,要別人幫他撐。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正好遇上接下來要去演武場比試的人。

聽他們的意思,這次是秋時令的比試。兩方都是很出名的師兄,修為高深,很多人都要來看,幸好他們來得早,搶先一步過來了,還能佔個好位置。

謝長明偏過身,足夠遮住別人可能是看向盛流玉的目光了。

片刻後,他提出一個建議:“我知道山頂有個垂枝樓,可以去那裡歇一會兒。”

盛流玉可能是想到上次發生過的事,冷淡而平靜地問:“又要背書嗎?”

似乎已經麻木地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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