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彬他們當天晚上,就已經收集到不少訊息。
而紀彬要根據這些資訊做出決定,他們下一步要怎麼辦。其他人多是一頭霧水,可紀彬心裡已經有數了。
地中海附近大大小小十幾個國家,其中最大的兩個國家分別是蘭各浮公國,斯也帝國。這兩個國家信奉的宗教不同,前前後後打了一百多年,在南軍國前朝記載中,都有他們的名字出現。
那個時候兩個國家蘭各浮公國較弱,斯也帝國很強。
現在幾經變遷,雙方實力已經對等,他們中間還隔著幾個小國。
那幾個小國天天瑟瑟發抖,唯恐他們再打起來,而他們兩個也在伺機吞併周圍土地,勢必要爭奪海上控制權。
只有爭奪了海上控制權,才能掌握源源不斷的資源,才能打贏更多的戰爭。
跟陸上國家不同,陸上文明的國家大多可以自給自足。
南軍國就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所以不太愛出海,因為沒有什麼需求。
可海上文明國家卻不同,他們大多依賴港口,城市也是依海而建,對貿易的需求更大。
像地中海附近的國家,大致的位置可以這麼想,就是周圍一圈都是國家,中間空著是內海,也就是地中海。
如果卡住進入地中海的幾個口子,那對於很多海邊國家來說,就等於卡住脖子,根本不到物資,也買不到糧食。
打個極端點的比方,就跟一條巷子一樣,巷子裡面站著一群人,他們需要從巷子出去才能吃飯才能做事。
但你找人把持住兩個巷口,這些人想出去,就要聽你的,而且堵住巷口還會易守難攻。
那問題來了,你不想讓他們出去,出去要交過路費。他們想要出去,不想給錢。這戰爭是不是立刻爆發。
像上述的兩個國家,簡單來講,就是因為這些事一直在打。
雖然地中海附近的口子不止兩個,但也沒多少。只要你國家實力夠強,完全能掌控裡面國家的動向。
蘭各浮公國跟斯也帝國打的也就是海上控制權。
這種說法雖然比較片面,此時只是略略解釋一下,常說的所謂海上控制權到底是什麼。
無非就是海峽,港口,這種重要位置。
旁的不用想,把握住這些東西,就等於把握住許許多多的資源。
你家船可以自由進出購買物資,我家只能吃老本,還要受你脅迫,不打起來才是怪事。
至於兩個國家的歷史就不用講了,大同小異,無非就是兩家世仇,而且因為宗教信仰不同打起來,那可太正常。
像三個傳教士,就跟蘭各浮公國的教堂更熟,跟斯也帝國宗教對立。
紀彬聽到這點的時候,看了看他們三個,開口道∶我們無意跟其中任何一個國家對立。所以你們三個要隱藏好自己的身份。
隱藏好自己身份?
三個傳教士看看身上的衣服,他們從南非過來的時候,就換上了普通衣服,因為當地宗教不同。到摩洛哥的時候,又被紀先生提醒,先換普通衣服,不要有宗教元素。
原本以為是為了方便。
可現在看來,紀先生可能早就想到地中海國家的問題?
人家根本不想站隊,更不可能隨身帶著偏向蘭各浮公國的傳教士!
紀彬確實是故意的。
還沒到的時候,紀彬就想過這個問題。
跟南軍國的儒釋道三家不同,這三家都被皇家重拳出擊過,都是國治宗教,不是宗教治國。但地中海歐洲這一片可不一樣。
紀彬不願意捲入任何信仰之中,他尊重所有學說,尊重所有信仰。可是你說他信什麼?
不好意思,他信的人不在這個時空。
而且一旦偏向所謂的蘭各浮公國,就會跟斯也帝國對立,何必呢。
他是來文化交流,物產交流的,一個明明白白生意人。你們想打就打,他們南軍國只想要物資跟金銀。
三個傳教士表情有些不好,他們本來以為依靠他們三個的能力,說不定能拉攏紀彬。
紀彬的能力他們非常清楚,在南軍國不用說,這一路航海下來,所有人都明白,這支船隊的主心骨就是紀彬!
若是能把他拉到自己陣營,那該有多好。
原本以為到這裡時候,他們就能私下聯絡蘭各浮公國教會,讓主教大人跟國王親自接待紀先生。讓強大的南軍國使者成為蘭各浮公國的助力。
就算不是助力,那跟他們交好,一定會被斯也帝國討厭,他們的目的就達到了。
這會紀彬一句話,早就看出他們的心思。
怪不得不管去哪,他們身邊都有兵士跟著,竟然早在防備著他們。
旁邊的柴力,江志烏革表情一樣,顯然一直知道這件事。
這三個傳教士知道鑽空子不成,人也被監視起來,瞬間想張口,他們三個人還有用!可話說不出來,他們能被帶出來,無非因為會翻譯,會嚮導。嚮導先不提,紀先生好像比他們摸的還熟悉。
翻譯這一項,紀彬帶的許多譯者可不是吃素的,在船上的時間裡都在學習,甚至還寫了翻譯書。
也就是說,他們三個早就沒用了。更沒資格談什麼條件。
紀彬看他們老實了,這才繼續道;既然知道了蘭各浮公國斯也帝國的情況,那就以南軍國名義送信過去,我們要拜訪他們。
統一時間送信,開一艘蒸汽船到兩個國家中間,然後放下急速船,分別去兩邊傳遞訊息。不偏不倚,誰先回信,我們就先拜訪誰。
紀彬一直都是這麼做的,等確定沒有危險再亮出身份。
但他只是想拜訪兩個國家,站隊這事跟他們沒有關係,所以要提前在中立國家亮出身份,同時去接觸那兩個對立,卻勢力均等的地中海大國。
紀彬不擔心蘭各浮公國跟斯也帝國有什麼想法。他們距離那樣遠,跟這邊不會有利益衝突。
只是交流文化跟物資,徹底把南軍國的名號打出來,為以後的南軍國船隻爭取優待,至少看到他們南軍國的船隻可以直接放行入港就好。
而且紀彬也很好奇,兩個國家打了那麼久,有沒有打出什麼先進東西出來,肯定有東西是他們南軍國值得學習的。
至於他們的鬥爭,紀彬絕對不會參與,更沒興趣參與。
紀彬先是向摩洛哥國王提供他是南軍國天子派來的使者,再請求去地中海兩個大國送信。
這一套操作下來,讓那摩洛哥國王也有些震驚。從東方來的使臣,帶著東方大國天子的旨意來交流?他們的身份竟然這麼尊貴?
之前只知道東方人來了,卻不知道他們也是貴族!
在這些西方人眼裡,也只有貴族才能被國王認命,所以下意識覺得紀彬就是當中最大的貴族。不過也沒有很慌張。
畢竟紀彬他們只有兩條船,人也不多,看起來沒什麼實力。東方離他們太過遙遠,他們所知道的太少了。
反而紀彬對摩洛哥這邊情況已經有數,他們的位置處在地中海出海口,一直左右逢源,跟蘭各浮公國和斯也帝國關係都還不錯。
差不多屬於中立國的位置。透過這個國王傳信是再好不過的了。
得知他們是從東方而已來,雖然不知道他們的實力。
但國幹覺得紀彬等人肯定是貴族,所有人瞬間被請到宮殿去住。
看著風格跟南軍國不同的宮殿,不少人都覺得興奮,特別是繪圖師們,幾乎天天都在畫這些宮殿的花紋樣式。
等他們回去的時候,這種花紋說不定能在南軍國流行開。
這便是文化交流的一種,可以豐富南軍國的生活,久而久之讓他們的文化多種多樣。一個自信的民族,永遠不怕接納其他民族的文化。所謂要保持文化純潔性,不過是怕自己的文化被吞噬而已。
他們這趟航行所收穫的可不止這些。更有這一路出來的航海圖,還有各處的標註。
現在的資料還比較零散,等紀彬回去,這些零散的資料最終會匯成一本前無古人的航海書籍。為以後南軍國的航海指明道路。
可能現在也會有勘誤,但紀彬他們會用一趟趟航行,來逐步完善裡面的資訊最終成為一條可行的道路。
這本就是漫長艱辛的路途,紀彬早就做好心理準備,隨時面對複雜的情況。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給蘭各浮公國,斯也帝國寫信。
而紀彬也終於知道他口中的摩洛哥,自然跟上輩子不一樣,現在叫塞梅公國。
也就是說。
他們南軍國的船隻,現在都在塞梅公國停靠,人也在這裡,這個塞梅公國為地中海兩股勢力的中立國,不參與任何鬥爭。
然後送信到對立的蘭各浮公國,斯也帝國。
他們兩個國家信奉的宗教不同,但都是宗教權利大於皇室權利。
現在紀彬等人已經住到中立國家的宮殿中,此刻正在寫信。他自然是用南軍國文字來寫。只是還需要人來翻譯成這裡的文字。
他們地中海十幾個國家,不僅貨幣不一樣,語言也五花八門,文字自然也不同。
紀彬看著一封信,被翻譯成三種文字,不得不感慨,還是老祖宗的書同文車同軌厲害。怪不得他們一直是統一的國家。這些感慨過去,就出現一個問題。
誰去送信。
原本中立國,紀彬口中的摩洛哥,現在的塞梅公國國王表示∶親愛的東方貴族,我們可以幫忙送信,我們塞梅公國的船隻速度非常快。
這話由穿著普通衣服的傳教十翻譯,但說到船隻非常快的時候。幾個譯者們都挑眉。
紀彬也聽出來一些,其實是中立國在友好示意,只是不小心正好撞到紀彬他們的長處上。
從中立的塞梅公國到蘭各浮公國,斯也帝國,這期間有至少八百里的距離。雖然他們這邊的計量單位不同,但紀彬這裡自動換成南軍國常用的計量方法。反正至少要八百里。
按照塞梅國王口中日行一百二十里的船隻速度,需要七天的時間就能趕到!來回只要半個月!
這個速度說出來,塞梅國王跟本國貴族非常驕傲。
海上國家中,船隻代表了一切,速度極快的船隻,更是代表了一個國家的實力。他們塞梅公國雖然不如那兩個大國厲害,可能保持中立,已經很不錯了!看看他們日行一百二十里的船隻就知道!
誰知道東方貴族們聽了這些話,竟然一點也不驚訝,以至幹塞梅國於以為沒翻譯好,還讓他們繼續翻譯。
甚至拿出隨身的本子,指著上面記錄的數字。看了一半他們想起來,大家文字不通啊。
反而紀彬挑挑眉。阿拉伯數字。這東西要學一學。
雖然真正的記賬不能用,因為容易算改,不規範。但日常算術裡,阿拉伯數字還是極為好用。
紀彬心裡在誇阿拉伯數字好,這些塞梅公國的人在誇他們的船隻好。雞同鴨講不過如此。
但紀彬既然敢亮出南軍國的旗號,此時也不是藏拙的時候,他對譯者道∶對這位國王說,咱們的船隻日行四百里。
說的時候,當然換算了一下計算方式。
譯者祁雲峰立刻開口,而且準備欣賞塞梅公國眾人的表情。
誰知道譯者說完,對方竟然哈哈大笑起來∶你翻譯錯了吧,怎麼可能跑這麼快?你們的船隻是日行四十里吧?
祁雲峰搖頭,確定道∶真的,不信的話,你們可以派人上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