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1朝他飛來,討好的蹭蹭他的臉,毛茸茸的觸感很溫暖:一定可以的。
嗯。雪麓斂下睫毛,我能做的有、也僅有這些了。
他從床上坐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朝陽臺走去。
木質陽臺上,還散落著溼乎乎的砂礫,赤腳踩上去,是別有一番滋味的涼爽。
零散的星點閃爍在天幕,風也很涼,海浪一線的不遠處,傳送陣亮了起來。
男人的身影出現在充滿了孤寂與茫然的星夜下,雪麓再也忍不住,光裸的腳在細軟的沙灘上奔跑、奔跑投入霍律行的懷抱。
幾億人口中,兩個無關陌生人相遇的機率,堪稱世界上最小的機率,但它還是發生了,並每天發生在世界上任何角落。
他說:人們稱之為萍水相逢。如果發生愛情,那就叫一見鍾情。但左天貌告訴我,什麼愛情、什麼相遇,都是沒有道理的,不想發生的會發生,想發生的偏偏沒有一切分析到極致都是細思極恐。
所以,告訴我,全都告訴我吧雪麓哽咽道,如果你隱瞞的目的只是為了讓我無憂無慮的、快樂的生活,當你踏破虛空,發現要抓的人是我的那一刻,就已經失敗了。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講講過去,雪日天就去幹翻十九層了。
第84章 齊學麓(一)
第一次見面時,雪麓本人估計是沒有記憶的。
在十九層稱之為現實的地方,他叫齊學麓。
出生於罪惡之家的遺孤,在6歲時與警方合作,搗毀了旁系親屬在泰國、寮國的軟黃金航線。
那條由人命與子彈堆積起來的300公里的罪惡之線,在猖狂肆虐15年後,由家族的繼承人作為投名狀,破碎了。
他的母親是位腐書網的大家閨秀,祖父是某高等學府的老校長,在年輕時熱愛西方的羅曼蒂克,與在葡萄牙結識的華裔黑手黨私奔。
即使一年後,她就後悔了,可她再也無法逃脫深淵。
她給出生的兒子、與父親如此相像的兒子起名為學麓,希望他能出淤泥而不染,如她母家的文人氣愾般,以學為麓,拾級書山。
他是她沒有絕望自殺的最後一個救生圈了。
她瘋瘋癲癲的,每天逃避的沉醉於一本又一本各地蒐羅的神秘學文獻中,向各個神系的神祈禱。
可齊學麓5歲那年,她還是看到了丈夫教導兒子學習射擊。
那一天,她心如死灰,知道一切都不會好起來了。
世界上果然是沒有神的,就算有,神也沒有幫她。
她給警方的線人遞了情報,自己卻在黎明曙光到來前,亂槍死於昏暗的樓道。
後來,齊學麓被當時案子主負責人,陸中將收養。
父母死亡,唯一的遺物,只有母親脖子上掛著的,不知道什麼神話體系的迷信產物,一隻邪惡可憎身影的吊墜。
在母親諄諄教誨中,在將他視為己出的陸中將撫養下,齊學麓成長為與父親截然不同的人。
他純真若赤子,詩書滿胸襟,是一個聰慧、漂亮,如牡鹿般驕縱而充滿力量的青年。
從軍校畢業後,改名陸歸雪,代號雪鹿,成為安全域性特工部的一員。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願你我都能走出罪惡,歸來仍是純淨的少年。
沒有人不喜歡齊學麓。
他白皙而昳麗的臉宛若上天傾倒了全部愛意的藝術品,還有他瘦削不失勁健的身材,他優雅而幽默的談吐
男男女女都愛他。
但最吸引人的,是他的氣質,和那雙眼。
任何人與他對上視線,都會感到
這是一個擁有複雜過往的男人。
即使青春獨有的活力、驕縱為他鍍上迷人的金層,但那雙眼,是歷盡千帆的沉靜、滄桑,與難以察覺的厭世。
在警校裡,無論體能還是文化課,他都成績優異,位列前茅。
但他卻是教官口中的失敗品。他太重欲|望,太不服從紀律,似乎對他來說,什麼榮譽、規矩,都只是印刷的文字,是無形的無效的無用的,他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做自己認為正確的價值觀的事情。
每一個週末夜晚,他都沉溺在酒吧裡,沉浸在震耳欲聾的燈紅酒綠裡,大醉著被舍友搬回宿舍,好幾次差點沒掩蓋好罪證,被導師質疑。
他還談了男朋友,夜不歸宿、沉溺情愛,放縱而漫不經心。
總有人痛心的勸說,不要被出身與過去拖累,你擁有美好的未來。
或者,你現在很不理智,不要與社會與自己賭氣,你清醒一點,看看到底該做什麼。
齊學麓懂所有的道理,他也知道沒人懂他真正的目的。
他只是想從那些毒|品受害者的哀嚎裡,短暫的,安靜那麼一會兒。
於是他選擇了贖罪。
他成為特工,處理案子,把工資、獎金、甚至翻譯文獻的外快、生活費,像最噁心的吝嗇鬼一樣全部存起來,然後全部匯給一個個家庭。
他需要錢,渴望錢,一切手段去得到正當的錢,只有看著數字增加,與減少時,他的肩膀與心會輕鬆那麼一會兒。
就一會兒。
你活得太累了,陸中將不止一次安慰他,都說父債子償,可你也是受害者。你可以緩下腳步、慢慢的去贖罪,但不是現在這樣,像明日就要累死在路上一樣的一頭騾子。
我知道,但我停不下來。
如果你出了事情,陸中將嘆氣,我難道就不難過嗎?我的心也是肉長的。
我不會出事情的,齊學麓擁抱著陸中將,這個年過半百頭髮花白的硬漢,我不會重蹈母親的覆轍,自己做了偉大的事情,卻讓最親密的家人痛哭。我不會的。
齊學麓還是讓陸中將痛哭了。
陸歸雪與齊學麓的生命,在綻放的最昳麗奪目的26歲,永遠的停止了。
仍是那條300公里的獨特航線,仍是以殺\\戮為王法的亞熱帶荒地,一群肢體殘破、衣不遮體的倖存者襲擊了他們下榻的聯絡點。
那群倖存者,是制\\毒工廠控制的村莊裡,被強迫的村民。
他們因為反抗、或者為了便於控制,有的被削去五官,有的被砍去一截肢體,在十幾年前被解放。
但他們恩將仇報的把熗口對準了旅館,因為他們沒了家園,也沒了升級,只能搶劫。
是的,他們並不知道那座旅館是十幾年前救星們的聯絡點,或者說,他們不在乎。
齊學麓在臨死前,腦中只有一件事情。
他不怨恨恩將仇報的人們,他們也是受害者,而他們別無他法。
他只想去一個沒有毒\\品的國度。在那裡,人們不會因為分子式特殊的藥品而互相殘殺,也不會被如此渺小、平常的物品,輕易獵取生命。
他的遺願太多,還未完成得事情太多,多到讓000處理時,都比旁人久了不少。
這是A第一次注意到他。
倒不是這個人,而是他手中握著的老舊不堪的吊墜。
那上面印著的,是A本體的身影,這是他來處理這位新玩家的原因。
這樣一個低維的世界,竟然有人留存了我的神像000,把他詳細的資料給我。
這個青年的眼中分明飽經滄桑、痛苦與死氣,卻仍笑的純真、燦爛,猶如趴伏深淵的,為復仇而來的妖精,奪目的讓人移不開眼。
然後
【說出吧,你的願望】
齊學麓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或者,死之前最後的回想。
他並沒有把腦海中的聲音當真。
但這是第一次,被問及你有什麼願望。
他只活了二十六年,可每一日都肩負著沉重的悲慟前行,沒有一天是為了自己的願望活著的。
我想回到小時候,準確來說,是5歲之前。他笑的比哭還醜,那時候,我可以無憂無慮的在庭院中跑,我還不認識那些植物的名字,母親也還是溫柔的,世界上一切的罪惡尚未在我腦海中定義
齊學麓在地下懸城醒來。
一隻透明的、如天地般龐大的無數人頭與肢體組成的怪物,給他綁定了系統與任務。
【新人副本小松之死】載入中
這是個典型的無限流遊戲,號稱可以實現一切願望,只要攢夠相應數量的金幣。
齊學麓很爭氣,他聰明、美麗,又體能優越,很快擁有了進入S級副本的資格。
隊友們、追隨者們圍繞著他,他們一起下副本,一起在刀尖上搶命,然後在地下懸城的酒館裡醉生忘死。
生前的恩怨情仇,終於隨死亡飄散了。
他不想許願回現實了在地下懸城,他獲得了重生,他收穫了戰友情,每一日驚心動魄,可每一日都是為自己活著的。
反正許願回到現實,大機率也是騙人的,為什麼還要賭呢?
他與抱有同樣想法,不願離開遊戲的人一起,組成了兄弟會。
日復一日,他的能力與勢力日益強大,甚至捕捉過許多次副本的BUG,偷了一個員工的道具。
看這個地圖NPC稱之為浮空城,媽的,不就是地下懸城的映象版!袁艦驚呼,什麼鬼,為什麼NPC還有居住的地方?他們不就是副本的一串資料麼?
難道他們有自我意識,像鬼屋員工一樣?
江葉點頭:我聽過一個傳言,說有一些NPC會惡意殺人以搶道具換錢
看來,副本中的NPC與玩家,雖然是對立面,卻都是遊戲的養的狗啊。
老張見不得小年輕們喪,轉移話題:看地圖,這餐廳叫酷酷小子,誰起的名啊,好惡搞。
哈哈,是啊,還有嗶嗶女士、拉魯拉魯上尉、噗噗氣球像是連鎖店誒。
類似迪某尼+K某C的感覺?
有意思。齊學麓笑了,你們不是一直抱怨咱們的組織沒有高大上的名號嗎?我們的兄弟會就叫哭哭小子兄弟會怎麼樣,讓那群傻逼NPC們聽見後迷惑、害怕、震驚!
朋友們大笑起來,紛紛贊同:他們惡搞,我們也惡搞!
是不是還要給自己起個代號?電影裡的反抗組織都這樣。
江影喜歡看電視劇:以城市當名稱吧!我想叫香格里拉。
但有些朋友沒聽說過香格里拉,他們的平行世界裡沒有這個城市。
動物如何?我要叫獅鷲!
中二病犯了吧你,江葉大笑,在副本打boss時,我喊你黑豹,你喊我大象?怪不怪啊。
哪裡怪!
老大你來判斷!
說了不要叫我老大,喊我小陸或者小齊。再讓我聽見就揍你。至於代號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嘛,齊學麓打趣道,沒有統一規律,自己起自己的。
老大想叫什麼?
江影眨巴著大眼睛問。
她是大姐頭江葉的寶貝妹妹,整個小隊裡年紀最小的女生,俏麗可愛,細細高高的,所有人都很寵她。
我?我也沒想好呢,誰有好想法不?
雪鹿怎麼樣!江影舉手,感覺很可愛。
我去,諧音梗扣錢!
哈哈哈哈!
場面一片鬨笑,江葉輕輕錘了妹妹一拳:別胡鬧,想個霸氣點兒的。
齊學麓卻覺得挺不錯,他喃喃著名字:雪鹿,我喜歡。看似淡然出塵,雪上的每一個腳印,都是拼勁全力的求生。
袁艦生前是高階審計,代號為代理人。
江葉想成為無牽無掛的水中一葉,代號為荷葉。
江影生前是十八線的剛出道模特,藝名是池影,繼續使用。
張叔喜歡養爬寵,上到黃金蟒下到霸王角蛙,大大小小兩棲類養了一屋,代號為巨蟒。
還有黑桃A,信天翁,大奔
齊學麓專門找人設計了logo,一張似哭似笑的鬼臉。
我宣佈,哭哭小子兄弟會今日成立!他隆重的說,我們的目標是
氣死遊戲!!!
第85章 齊學麓(二)
在那時,十九層的名字,就是單純的兩個字,遊戲。
沒有固定的稱呼,也沒有官方的宣告,下副本時,就只有單純的通知,玩家們下副本回來,全都彙集在地下懸城,久而久之,大家都稱之為遊戲。
而後日最大的玩家組織哭哭小子兄弟會的最初設立目標,就是一群不想離開遊戲的休閒玩家們,為了每日混吃等死、攢錢久居。
遊戲被統稱為十九層,始於一個事件。
登天組織的人進【SSS級副本摩天大樓】時,誤入了一個樓層。
那個樓層裡什麼都沒有,如橡皮擦被擦去的樓梯後,是一片虛空、難以形容的意識流動,空無一物的迷幻中,人卻可以行走,探索。
應該是個BUG,玩家們待久了,多少都遇見過BUG,登天的人們當時沒放在心上,只想著趕緊離開,別喪了命。
但他們找不到離開樓層的路了。
彷彿與世隔絕,或者一不小心入了高緯度的空間,無法理解的景象、超出常識的存在,他們從最初的茫然,到恐懼,再到絕望,瘋瘋癲癲的在那個樓層裡尋求逃離之路。
他們流浪了三天,在一望無際的空間裡,遇到了一個禿子。
那個禿子穿著作戰服,見到他們非常意外。
據禿子說,他在一個福利本里許願讓弟弟脫離十九層,而那個副本的許願範圍大於遊戲的許可權,只不過代價不再是金幣,而是許願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