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文家的地界上說這種話,那婆子屬實是太高看自己了。
文夫人一句話便能斷了主支幫扶他家的錢糧,文老爺一句話便幾乎是與他家斷了親戚,將他家的人從文家的生意裡踢了出去。
總歸自那之後,就再沒有人敢將那樣的言語傳入錦心的耳中了。
反而是徐姨娘,她自錦心訂婚後便一直憂心忡忡的,錦心與她長談一次後她略微鬆了些心,聽到如今這些言語,憂慮之情再度復甦,錦心只能又與她促膝長談一番。
賀時年對錦心的心意其實這幾個月下來徐姨娘心中已經有了點底,如今唯獨怕的就是這份情誼日後若變了,錦心應該如何自處。
她憂心忡忡地道:“你不知這世上的男人多有負心涼薄之輩,如今你與他情意相投正是融洽,可若有一日感情淡薄了,他為你舍家撇業地回金陵來了,搭上前程的重量,那擔子在你身上,如今是他替你扛著,可若有一日他也將那一份罪責都怪到你身上了,你可怎麼辦呢?況……況且……”
她心中還有另一份一直壓在心頭的、沉甸甸的憂慮,錦心軟聲開解著,終是叫她說出了心中的擔憂。
徐姨娘與錦心低聲道:“況且你這身子是先天的弱症,雖然這一二年也好轉許多,可那生孩子的事兒便猶如在鬼門關裡走了一遭,阿孃實在是怕……我把你捧在手心上養到這麼大,我怎麼捨得你拼了命去生孩子,可阿孃不捨得,他、他可是他們家的獨子,承恩公府之權勢富貴尚不能叫他捨棄姓氏,可見對生身父母極為看重,日後……日後你若無子,他便是不逼你,難道還不會再納一房妾室來開枝散葉嗎?若是納了……兩個人的感情裡插進了第三個人,那你就能保證,他待你的心永遠不變嗎?”
錦心微微一怔,她雖有些猜測,但卻沒想到,徐姨娘一直糾結的癥結,原來是在此處。
錦心頓鬆了口氣,笑了,對徐姨娘軟聲道:“這您就更不必擔心了,他說過,不要孩子。他有一身醫術,自可以收兩個徒弟傳習本事,或者有合適的孩子,我們也可以收養來,再不濟不是還有元姐兒逸哥兒他們嗎?總不會叫我這個做姨母的晚年無靠吧?何況還有咱們林哥兒呢,我帶他到這麼大,老來,他就要把他姐姐撇開了嗎?”
徐姨娘愣了一下,本以為她會分辨與那賀旭感情如何如何,沒成想原來他們兩個已早早想到了這一出。
半晌,她啞聲哼道:“也罷,日久天長,往後就慢慢看吧。”
錦心握住他的手,“天上地下,就這一個人,刀橫在脖子上他也不會負我,阿孃,往後我就還能陪在您的身邊,您歡喜嗎?”
徐姨娘先是微怔,旋即聽了她後半句話,無奈地搖頭輕笑笑,“我歡喜,又害怕。不過就先信了你說的吧,左右日子還長,既然就在家門口,你還有父親兄弟,他便是領著侯爵太子心腹,也不能欺負了你。”
“阿孃霸氣!”錦心連忙吹捧。
她及笄那日下了好大的雪,加的是皇后賜下的頭面、金冠,那日賀時年未曾能入得場中觀禮,她卻並不遺憾。
長姐請動了秦王太妃為她加笄,親朋俱在,嫂嫂姐姐們笑著看她跪在庭前,父母安然,阿孃穿著簇新的一身衣裳,笑著看她盛裝模樣。
所以她不遺憾,二姐前夜伴著風雪的到來更叫她驚喜,婄雲一直陪在她身邊,今年冬日的雪很大,但一點都不冷。
129.正文完 她此生再也尋不出什麼遺憾了。……
笄禮一過, 婚期就近了。
錦心這兒還有賀時年去歲釀下的海棠酒,她從京城一路帶回來,於花木下埋了一年多。
蕙心、瀾心、未心出嫁前都飲了她的海棠酒, 如今輪到她要出閣了,自然也未曾例外。
冬日天氣寒冷, 姊妹幾個在錦心屋裡炕上吃的, 瀾心一路奔波風塵僕僕地回來, 總算趕上錦心的笄禮, 還沒能好好歇歇,這會褪了大衣裳家常披著件比甲在身上,往炕裡頭一擠,半盞熱酒下肚,頓時長舒了一口氣。
前兒個趕忙, 這會蕙心才分出心神問了她一句, “你自個兒隨著姑姑回來的, 你姑爺與盈姐兒呢?他們兩個怎樣?前頭聽你姐夫說妹婿要謀外任, 看好哪一處?”
“如今還能是哪一處好?江南唄。”瀾心笑了一聲,見蕙心有些嗔惱, 忙道:“我這說的是實話,你看如今大哥為何在江南?不就因為東宮太子還在這兒呢麼,太子在這兒為什麼?江南官場啊。等太子一走, 這邊百廢俱興, 調來這邊正能施展拳腳積累資歷。”
蕙心這才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又遲疑著道:“我隱約聽你姐夫提起那些世家……大嫂家有礙無礙,我看阿兄這段日子可忙得很,大嫂的臉色也不大好看。”
“大嫂那是生澈哥兒時候落下的虛症,這一年來養著好了不少, 從北到南又折騰一通才有些不好吧。我聽斐哥說,雲家似乎沒什麼問題。”瀾心也有些遲疑,未心開口安慰她們道:“雲家確實沒事,他們在官場中涉足不深,也沒有在江南官場盤踞紮根,以文名引輿論什麼的,一家子清流讀書人,青山書院與雲老先生素有美名,桃李遍天下,既然沒摻和過江南官場這些事,就不會動他們的。”
錦心點了點頭,“那些舊世家裡雲家算是抽身最早、運氣最好的了。其實若非那些世家貪弄權柄,意圖把握南地官場,上頭也不會動他們,都說什麼千年的世家,你看原先前朝那些大世家,如今還剩幾家了?本朝兵力強盛,朝局清明,他們再怎麼折騰也不過負隅頑抗罷了,何況江南官場也不是鐵板一塊,前些年執金密衛在江南大開殺戒,到底也殺掉了一部分人的野心,跟著他們折騰的人還是不多。
如今太子過來,是因為當今有意扶植太子,踩一踩他們這些老牌世家,抬舉起北邊建的新派書院,收攏天下士人之心,然後順利推行官建書院,敲掉這些自以為還活在數百年前能呼風喚雨的文壇世家。
這個不算什麼,江南之地,對上頭而言最要緊的並是那些世家,因為即便不管他們他們也折騰不出什麼風浪,你看如今想要搞事的那幾家,有哪一家還有先年的氣象?
不過是垂死掙扎白日大夢,後世子弟不肖者甚多,再過一二代免不得便流入微末了,跳樑小醜而已,讓太子來,不過是讓他們發揮發揮餘熱,死前再給太子踩一腳,也算用他們先祖攢下的名聲做做貢獻。如今上頭看重的只怕是官商勾結鹽政混亂。鹽政一向是本朝國庫收入的大頭,打從前頭起,五任巡鹽御史,有哪一個最終有下場的?如今這個……也快了。”
兩杯溫熱綿軟的果酒下肚,炕上也確實暖和,她的臉頰被烘得有些微紅,撤了兩個暗囊來身後,一面把玩著手中剔透的盞子,一面漫不經心懶洋洋地說道。
她言語間是一派平常,口吻頗為隨意,原本在外屋整理東西的婄雲聽了腳步卻不由微頓,連忙探身進來,見她面色如常並沒有什麼虛弱之容,才略鬆了心。
她倒是不怕別的,就是錦心前些年半點心力耗不得的樣子把她嚇壞了,這些事情對錦心而言雖然平常,可再平常,是一點不用想就能說出來的嗎?
她只怕錦心的身子再有些差錯,這一二年錦心的身子越是好,她心裡反而不敢十分放心,時刻提著口氣,不敢鬆懈。
屋裡幾人被驚到的就不是這個了,瀾心嘴裡一口酒嚥到一半險些把自己嗆著,硬咳了兩聲,然後隔著個未心千里迢迢伸出指頭來戳錦心的額頭,“行啊你,朝堂局勢洞若觀火,你姐都未必有你知道的清楚。”
因為這件事是賀時年一手引導促成的,而在前世,她也撐著文從翰,在江南做過類似的事情。
當時的局勢比眼下複雜百倍,其中的複雜困難如今也只有錦心知道,她自然對江南局勢更為清楚。
剛才是嘴一鬆直接禿嚕出來了,這會被瀾心一戳,她就嘿嘿一笑,眼神迷濛帶著點醉意,瀾心感到有些無奈,“你就演吧!你那腦袋啊,就是不用,用起來比我們都好使!”
她說著,又笑了起來,“也是命吧,你小時候我還不懂,今年為人母了,有些事情才想明白。慧極必傷,糊里糊塗的也沒有什麼不好,何必事事都求盡然。那句詩怎麼說的來著——唯願吾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1你也不必到公卿,如今是侯夫人啦!”
錦心不大客氣地白了她一眼,哼哼道:“我那是低調,平平淡淡有什麼不好?……只要能守在這塊地上,守著這個家,我什麼都可以不要。人生在世,所求再多,不能如願便不如何。我所求不多,一家老小悉皆平安,便夠我開心的了。”
未心摟著她摩挲著她的毛,錦心感覺她現在就好像被轄制住的狸子,只能乖巧舒著脖子給摸,一旦反抗,她的姐姐就會在屋裡掀起一陣腥風血雨的激烈鬥爭。
瀾心瞧著眼熱,把酒杯一放搓搓手也過來揉錦心的腦袋,蕙心無奈又好笑,把眼兒睜得圓溜溜躍躍欲試的華心按住了,然後才道:“你們兩個可悠著點,過幾日就要做新娘子了,今兒晚上把人欺負哭了,母親定要罵你們的。”
“有分寸,有分寸。”瀾心說著,笑呵呵地給錦心理了理鬢髮,輕撫著她的額頭,又笑了:“我們小囡囡也長大了,我管你姐夫打聽了,他說那賀旭是個品行端正之人,深受當今與太子信重,我也不知他掛冠離朝退居金陵有幾分是因為你,可但凡有一分,也算他是個有擔當的。你成了親在金陵,我們都歡喜,你別看我現在在京城,可你姐夫想做些實事,不想一直在京中仗著他父親的廕庇走仕途,我們兩個未來指不定天南海北地往哪走呢,來南邊也有可能,你在家裡,有父親護著,咱們總有團聚的一日,那姓賀的若敢對你不好,在京裡沒奈何他,咱們家在金陵好歹算個地頭蛇吧?”
她是想到那裡說到哪,本來她已與趙斐商量好了,老來回到金陵,她想把妹妹接到自己身邊,或者住得近些也好照顧錦心,可如今錦心忽然有了定親的音信,原先那些打算就都不算數了。
她一會擔心那賀旭對錦心不好,一會又怕錦心這身子婚後再有什麼意外,這會兩杯酒下肚也有些上頭,拉著錦心絮絮說了許多。
錦心也不嫌煩,枕在未心膝上一點點聽著,好一會,等瀾心住口收了神通,才悠悠來一句:“二姐你不愧是當孃的人了。”
“好你小沒良心的!”瀾心的杏眼瞪得溜圓,雙手掐腰,“我是為誰好?為了誰好?”
“為我、為我、都是為了我好!”錦心連忙一疊聲地道,才把瀾心接下來的控訴堵了回去。
看了看自己身邊的三個姐姐,錦心笑了笑,眼兒彎彎的,有些無奈,更多的是心裡暖洋洋的幸福——還有什麼是比有家裡人惦記著更值得慶幸歡喜的事情呢?
她鄭重又輕緩地道:“賀時年他待我很好,我相信地久天長,人心不變。”
瀾心想說這世上哪有不變的人心,話要出口的時候頓了頓,在嘴裡打了個轉還是嚥了回去,抓著一把松子在手裡慢慢剝著,好一會才笑道:“他倒是個好人,這些年在京裡也沒聽說他有什麼風流韻事的,倒是整頓風氣很積極,禁止官員狎妓的法令聽說他在裡頭出了大力氣。”
若按錦心的想法,她是想一氣兒把那些秦樓楚館賣唱院子都扒了的,強制□□恢復良籍身份,立法禁行賣身淫和狎妓之事,恢復良籍身份的□□們由朝廷統一造冊記錄,與銀安頓。
有陽奉陰違的抓出典型來殺雞儆猴,別說什麼離了那個行當就吃不上飯,也別說什麼笑貧不笑娼,有幾個淪入那等地方的女子是自甘墮落的,她還禁過賣賣兒女、典妻賣妻,都是一通殺雞儆猴之後才立住的法。
民不懂法而亂法,不必每個村子,一個鎮子揪出一個來把“雞”殺好,也足夠儆猴了。
不過那是亂世之後立國、仗著槍桿子才有底氣頒的法令,如今這瑨朝要一氣兒把那些事情做全了只怕步子太大拐了腳,賀時年只能推著太子促成恢復舊制,再行禁止官員狎妓之令,其餘事還需徐徐圖之。
其實說是徐徐圖之,和他們卻也無大牽絆,太子既然心懷百姓,有些事情就總會想到,至於他不會想到的那一部分……也會有人“替”他想到。
錦心枕著未心的膝蓋懶洋洋地眯著眼,想起上輩子那些事情,口裡隨意附和著瀾心,思緒已不知飄到哪裡去了。
未心垂頭看她這模樣,抿唇莞爾,笑著道:“多大人了,都要成親了,還是這般懶怠鬆散,幸虧嫁過去上頭是沒有姑婆的。”
“就是有姑婆,咱們這小祖宗還能吃委屈不成?”瀾心略一揚眉,蕙心無奈地搖頭一笑,“好了,不是說吃酒嗎?再篩酒來,華心不許多吃,醉了回去媽媽要擔心的。”
華心乖巧地點點頭,幾人說笑到半夜才散,蕙心回來得早,她的院子早就打掃了出來,她拉著瀾心與她同住。
走前看錦心披著斗篷在廊下送她們,清澈的月光灑落,映得錦心眼睛都清透明亮,還是瘦伶伶的身量,但纖長挺拔,精氣神便與旁人不同,自有一番與眾不同的神采。
好像錦心打小就是這樣的,沒見過幾回她神采飛揚意氣風發的時候,卻也沒有柔順怯懦的時候,總是從容淡定,不緊不慢,好像天塌下來在錦心眼裡都不是什麼大事。
方才在那漫不經心地說起朝局大事,彷彿一切都胸有成竹,天大的事兒在她心裡也不值一提。
此時笑著站在那裡,清透皎潔更勝月光。
蕙心心軟得一塌糊塗,她也有些醉了,但她自認神智還算清醒,也呼嚕一把錦心的頭,拍拍胸脯,道:“那姓賀的是什麼侯爺也沒用,你大姐我還是王妃呢!左右就在金陵,他敢給你委屈受,你只管來找我!借他一百個膽子,在金陵欺負我們文家的女兒,哼!”
看著一貫雍容端莊溫柔和順的大姐露出這種模樣真是十分新奇且難得的,錦心強壓笑意,擺出認真嚴肅的模樣,點了點頭:“大姐你放心吧!”
以後賀時年在就方便了,謝霄那小子敢惹你傷心,我就叫賀時年削他去!
二人驢對鴨講一般溝通了一番,蕙心就被瀾心拉走了,錦心看她走的時候腳底都打晃了,咂咂嘴,問婄雲:“她們今晚喝了我多少酒啊?”
“您不是交代敞開了喝嗎?”婄雲笑著回道,錦心轉身的動作一僵,抬頭看她,滿面的不可置信——“都、都交代了?”
婄雲低了低頭,“您自個瞧吧。”
錦心又僵了兩瞬,抬手摁著心口——我的酒啊!
我辛辛苦苦、摳摳搜搜攢下的酒啊!
不過想到釀酒的人已經回到她身邊了,似乎就也沒那麼心疼那些酒了……怎麼可能!
金陵可不長海棠果,錦心扶著婄雲的手慢吞吞往屋裡走,琢磨著明年夏日要叫人從北地多運些海棠果子過來。
新宅的庭院裡搭好了葡萄架,可以把這邊的葡萄藤也移過去,釀些玫瑰葡萄酒似乎也不錯,茉莉花香與葡萄的甜香融合在一起也是一番不錯的滋味。
總歸來日漫長,有許多清閒時光能供他們慢慢折騰滿園花木果草。
婚期在十九,是個吉日,成親那日文從翰送嫁,家裡人倒是沒怎麼落淚,本來親戚們看著稱奇,結果這頭花轎一出,見文家人也流水似的上轎,忙匆匆拉住一個問,才知道那姑爺自言在金陵孤寡一身無甚親友,請了文家眾人到那邊觀禮飲宴。
這可不奇了?幾十年金陵城裡也沒有這一例,只能看著車轎離去了,半晌才有人道:“文家這老四好命啊。”
“可不是嗎?”周遭稀疏地響起應和聲,這邊第六掛鞭炮還沒放完,噼裡啪啦地一路響著,望著車轎遠去的影子,這些本是來看熱鬧的親戚心裡也說不上是什麼感覺。
好像原本文家唯一一個能叫她們感到慶幸自傲的人,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會令她們羨慕的地方。
承恩公夫婦並未在成婚當日受禮,其中多少有當朝帝后的緣故,拜了天地後賀時年牽著紅綢,結結實實地向在旁觀禮的文老爺、文夫人與徐姨娘磕了個頭。
“蒙諸位厚愛將錦心下嫁與我,終我此生,必不負錦心。”
一旁的謝翼本來笑著,聽到他這樣說,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到底沒出聲反駁。
下嫁就下嫁吧,這輩子就成一次婚,自然是看阿旭開心的。
婚宴來的人其實不多,都是熟悉的親友,荀平赫然在場,他笑著斟酒與謝霄碰杯,然後又與秦若婄雲各捧了一杯,三人目光相對,都含著幾分笑意。
因都是熟悉的人,於禮法上並沒有什麼多的苛責,錦心甚至沒有在洞房實實在在地坐等著,拜禮已是在黃昏,白日裡姊妹嫂嫂們陪著她在裡頭說話,拜過天地後便是宴飲,因人不多隻擺了二三桌而已,席面上留了她的位子,備下了合她口味又好克化的菜品點心。
文夫人雖覺著有些不妥,不過算來在場也沒什麼外人,唯一對他們家來說是外人的太子殿下都沒有一句異議,她又何必出面苛責自家女兒。
見女婿疼錦心,她心裡是很鬆了一口氣的。
謝翼對錦心的觀感有些複雜,不過見她處事大方待人有度,心裡也鬆了口氣,與她略交談兩句,態度卻逐漸鄭重起來。
他這弟媳婦還真不是尋常閨閣女子的心胸見識。
他自然不知錦心是品出了他一顆跳躍的的婆婆心才露出兩分來震懾他,賀時年看出來了,不過見錦心輕描淡寫地便叫謝翼心裡對她改觀,便未再多言。
不是他自誇,但謝翼想要趕上他媳婦的水平,還是得再修煉幾年。
緊繃了這麼多年,一朝萬事順意了,還有謝霄在旁邊起鬨架秧,賀時年多飲了兩杯,本來他的酒量也不至於上頭,可泰山老大人帶著家裡人撤了,媳婦就在身邊坐著,他不自覺地就放鬆下來,與謝霄一杯跟著一杯的碰,後來不知怎麼就變成比試比試了。
蕙心也不知他們兩個哪裡來的一見如故,熟得跟認識多少年了似的,忽然提出要比試她還愣了一下,錦心今兒也開心,知道他們兩個是歡喜極了,多年夙願一朝得償,可不得放縱放縱。
於是她便側頭道:“不許過火,略過兩招便是。取兩柄沒開刃的刀劍來,別把這院子裡的佈置霍霍了。你們兩個聽著,砍壞一棵樹,明年開春你們倆自個兒給種上!”
“是!”賀時年雄赳赳氣昂昂地起身,錦心看著他們二人躍躍欲試的模樣,無奈地搖頭輕笑。
沒開刃的刀劍也被他倆拼出火星來,謝翼從一開始的瞠目結舌到滿面麻木只過了半個時辰,錦心見蕙心有些倦了,便問道:“客房可收拾出來了?”
荀平早安排好的人忙道:“收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