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有陸執在府裡,那魔物短時間內不一定敢來。
“小七,去,把管家叫來。”寧窈俏生生的臉上,清晰地浮現出嚴肅神色,“是時候立立規矩了。”
……
寧窈平時懶散,做起事來雷厲風行,很快查明瞭昨晚在陸執身上下藥,往她床上塞人那小廝是誰。
實在是膽大包天,為了討好主子,自作主張用些不入流的伎倆,可見是原主病了太久,對下人不加約束,一個個的儘想些歪門邪道來邀寵。
那小廝被寧窈趕出了府,其他同謀的幾人發去柴房做事,以後都不能回內宅。
小七很贊同寧窈的做法,說她早就該整頓府裡。
午後小憩,寧窈躲開小七,悄悄溜到後院那片靈植園中,這是她近來才發現的寶藏花園,裡頭栽種著各種靈植靈花,以皇家花園的規格建造,靈水供應不絕,即便在秋冬也花開不敗。
她躺在一片花團錦簇中,成片樹蔭遮蓋,只有稀疏的陽光斜斜落下,偶爾聽到幾聲清脆的鳥鳴,是最好的催眠曲。
休閒放鬆好去處。
寧窈手裡攥著一朵小蘑菇當玩具,一覺醒來,蘑菇被捏成了蘑菇幹,聞著挺香。
她正想咬一口試試味道,忽然聽見一陣腳步聲,有兩個打理靈植園的丫鬟走了過來。
“你覺不覺得最近殿下有點奇怪?連鄭二都被趕出府了。”
“是啊,以前殿下很寵信鄭二的……你說,會不會是因為新來那位公子?”
“鳳仙居那位?”
丫鬟的語氣諱莫如深:“除了他還有誰啊?趕走鄭二,還不是為了給他出氣?”
另一個丫鬟羨慕得緊:“陸公子真幸運,能得到公主的寵愛……”
“什麼幸運啊,還不是因為長得像小侯爺,你長得像,公主肯定也喜歡你……”
寧窈聽得入神,又有些好笑,她整了整衣服,正要站起來嚇她們一跳。
對面竹林中,忽見一抹天青色衣袍,隨著午後微風輕輕擺動,寧窈皺著眉,視線慢慢往上移動,又見男人輕鬆斜倚在一根翠竹上,雙目微閉,飄飄如畫中人,高山仰止,有種塵世留不住的聖潔之感,又忍不住在他絕美的臉上貪婪地停留……
竟然是陸執。
那他豈不是也聽到了?
閉目養神的男人似是有所感應,緩緩睜開眼,眸中泛著淡淡冷意,不疾不徐地朝寧窈看過來。
而這邊,兩個丫鬟的腳步聲愈來愈近……
寧窈眼睛轉了轉,目光狡黠,她飛快地抓起一粒石子,用出最大力氣彈向陸執背靠的那根竹子……
啾——!
竹葉灑灑而落,驚起林中幾隻偷懶的鳥雀,陸執輕嘆了口氣,現下已然暴露,他只好從林中走出來,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
兩個侍女嚇得臉煞白,匆忙間矮身向陸執請安,見他沒有責難的意思,趕忙逃命似的離開了。
搞定!
寧窈笑著眯起眼睛,準備繼續睡覺,誰知又來了人。
自左邊的白牆黛瓦之上,一身著玄衣,繫著祥雲暗紋金絲腰帶的男子從天而降,單手輕輕點地,穩穩地落在那片桃花樹下。
肖惟風相貌丰神俊朗,常年在外征戰風吹日曬,面板比尋常人略深幾個度,面部線條如刀刻一般凌厲,狹長的桃花眼勾勒出幾分溫情脈脈。
雖然比不上仙君美貌,但好歹是男主,模樣還是對得起大眾的。
他不去陪他的心上人逛街遛鳥,閒的沒事,翻進她家院牆找什麼存在感?
肖惟風站定後,並未見到任何小廝侍女,卻在竹林邊見到一個陌生的白衣男子。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翻進來,既沒出聲也沒阻止,只冷淡地從他身上一掠而過,彷彿對他的出現毫無興趣。
近來公主府鬧出的荒唐事,街頭巷尾亦有傳聞,肖惟風回府那天就聽親信瞭解過這件事。
肖惟風無奈地搖搖頭,竟然是真的。
他沉聲開口:“站住。”
陸執聞言,側過身,回眸一言不發地斜睨著他。
對方在肖惟風眼裡不過一介平民,他說話並不太客氣:“我聽說了,阿寧這件事做得實在任性,放心吧,我會勸她放你離開,你叫什麼,家住哪裡,我很快會讓人送你回去。”
陸執表情淡淡的,“你又是誰?我的事不需要你過問。”
肖惟風微微皺眉,耐著性子解釋:“要不是你跟我有幾分相似,阿寧也不會抓你來,這件事也算是因我而起,我當然得幫你離開……”
“離開?”陸執微勾起唇,淡淡笑意中藏著幾分邪氣,“來都來了,我暫時沒想走。”
他轉過身,肖惟風這才看清他的樣貌,忍不住上下打量幾番,半天說不出話。
不知怎的就想起寧窈那天說,他不如美人公子這句話……
肖惟風心裡不是滋味,本來以為這只是寧窈說來氣他的,親眼見到,他才真有種被比下去的失落感。
他心裡突然生出幾分敵意,審視著對方,發覺他經脈有微弱的靈氣流動,還隱隱感覺到某種怪異的氣場。
令人本能的感覺到不舒服。
“你是修士?入的哪一門派?師尊是誰?”肖惟風感覺這人並不弱小,怎麼會輕易被抓回來?以他的靈力,想要逃走並不難,為何心甘情願留在公主府?
“無門無派,無可奉告。”
“你……”肖惟風沉下臉,俊顏染上怒色。
“你什麼你?”寧窈再也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捏著小蘑菇跳出來,伸手擋在陸執身前,衝肖惟風發火,“堂堂大將軍居然□□,太好笑了,還敢管本公主的家務事,你真想造反嗎?”
肖惟風怔住:“阿寧,你不讓我進府,我今天必須得見到你。”
寧窈兇巴巴地瞪她一眼:“那要是哪天我父皇不見你,你是不是也要翻進皇宮?”
“阿寧,別胡鬧了行不行?昨夜有妖魔出沒,你府裡也有妖氣,我特意來提醒你加強防備,”肖惟風頓了頓,“順便,把那枚綠靈石送還給你。”
他從儲物戒裡取出那枚綠靈石,晶瑩剔透,幽幽地泛著綠光。
寧窈忍不住挑眉,轉頭朝陸執眨眨眼睛:“陸公子,你想要這個嗎?”
“我用不上。”陸執聲線冷冽,煞是好聽。
“那咱們就不要了,”寧窈轉向肖惟風,轉瞬收回笑意,面露嫌棄道,“拿走吧,別人用過的東西,本公主會稀罕?你當本公主是收二手貨的?”
一語雙關,肖惟風並不愚蠢,他被寧窈冷漠的態度刺了一下,她保護那陌生公子的姿態更加刺眼。
“先不說這,阿寧,這個人你必須將他趕走,他來歷不明身份可疑,留在你身邊可能會有危險!”
寧窈後退一步,更警惕地護住身後的男人,琥珀色的眼眸清而亮,“什麼危險?他是我的人,你要他走,不如直接殺了我!”
一陣微風穿林而過,葉片颯颯作響。
肖惟風鐵青著臉,拂袖而去。
面色清冷的男人忽而抬眸,雙眼寂若寒潭,忽然閃過一抹異色。
-
“你不會聽他的,真的離開我吧?”寧窈忐忑地絞著手指,坐在陸執房間裡的軟凳上,一直忍不住偷偷看他。
身穿月白色長袍的男人靠在屏風邊上,身長玉立,舉手投足間都帶著難以親近的矜貴冷漠,臉色淡到看不出情緒,他緩緩開口:“我離不離開,對公主當真這麼重要?”
“重要!當然重要……你不在了,我上哪兒去找像你這樣好看的……”寧窈及時剎住話頭,小聲地說,“花匠?”
陸執慢慢走到窗前,不動聲色地碰了碰那顆小黑心蓮幼苗。
如玉一般的修長手指輕輕觸碰,幼苗泛黃的葉片瑟縮了下,膽怯得很,隨即又小心翼翼地貼上來,討好地蹭他。
他輕笑了聲,不加留戀地收回手,“它看上去沒什麼特別的,還不如園子裡那些靈植有生命力,殿下看上了它哪一點?”
寧窈意猶未盡地從幼苗上收回視線,“千金難買我願意,我就喜歡,就這麼簡單。”
他伸出右手,平攤開,一掬水自指尖冒出來,如一縷銀色清泉淙淙而下,小黑心蓮的葉片爭先恐後地冒出頭,歡快地吸收靈水的養分,開開心心地洗了個澡。
這一邊——寧窈如同被施了定身術,腦袋裡噗噗噗炸出絢麗煙花。
帶著生之法則的靈水流進她半枯竭的靈府內,隨之煥發出生機,如同浸在溫泉水裡,周身都暖洋洋的。
幼苗乾枯發黃的葉片得到滋養,自根處向上抽出盎然綠意,緩緩而上,若隱若現地升騰一股熱氣,彷彿流動的雲霧。
幾片葉子只剩邊緣處的一點枯黃,整個幼苗活泛起來,活潑地扭動著葉片,像在跳舞。
陸執停下澆灌,將發散的靈力盡量歸攏,轉過身去,若有若無地問:“就像喜歡小侯爺那樣?”
他的目光定在寧窈身上。
而她——
疏淡的日光透過紗簾斜射進來,在米青色軟榻上投下一圈圈光斑,少女懶洋洋靠在上面,煙粉色襦裙下襬沾著水紅色花汁,小臉上透出杏粉色,唇角翹起,歡歡喜喜的模樣,慵懶的伸了個懶腰,就像一隻……
走夜路時,在半山腳突然竄出來,蠻不講理地往人腳邊一歪,睜著大大眼睛無辜地衝人喵喵叫的小野貓。
寧窈就像這種精緻無害,膽小又脆弱的毛茸茸小動物。
陸執不聲不響地走近寧窈,腳步很輕,在軟塌邊停下來,從這個角度,能看見她兩頰淡淡的透明絨毛,整張臉透著青澀,像一顆尖尖剛長出紅肉的軟桃。
他無聲地攥緊了手,又緩緩鬆開,伸手粗魯地將她推醒。
寧窈困惑地睜開眼睛,聲音軟軟的:“沒有了嗎?”
她剛才全身投入到靈識裡,研究自己的本體,差一點睡著了,直到眼前覆蓋一層陰影,還有熟悉的壓迫感。
剛才美人仙君說了句什麼?她沒聽清,好像是關於喜歡不喜歡的……
是問她喜不喜歡他的靈水?
7.第 7 章
“喜歡喜歡!可喜歡了!”寧窈自然地扯過一隻金絲軟墊抱在懷裡,尖尖的下巴擱在上頭,動作駕輕就熟,像是準備順勢在他這兒睡個午覺。
他一把握住寧窈細幼的手腕,輕鬆地把人拎起來,語氣淡到喜怒難辨:“殿下好走,不送。”
……
寧窈發現了陸執一個毛病。
喜怒無常,說翻臉就翻臉,而且還有點點小氣。
才給了那麼點靈水,就連葉片還沾著點枯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