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霈回宿舍時室友們正擠在一起看劇,其中一個抬頭問道:“霈昨兒幹嘛去了一整天?連課都曠了。”
張霈說:“家裡有點事兒,老師點名了?”
“哦哦,替你點到了,甭擔心。”
另一個還在隨著劇情的發展而發展:“不行啊!好惡心!他們可是姐弟啊!”
剛才說話的那個回嘴說:“那怎麼了,人家重組家庭又不是親的。”
“那也夠噁心的……劇裡演得再好我也接受不了,同在一個屋簷下生活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跟張霈先搭話的那個叫苗苗,吐槽劇情的這個叫小雨,倆姑娘性格都挺好,平常不算特別親密但也沒什麼矛盾。
苗苗說:“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叫禁忌感,有的人就好這口兒。”
小雨一撇嘴:“什麼樣的人能對親人產生這種……啊,變態嗎這不是。”
苗苗立刻樂了:“甭說,還真有。但咱們管不著,那是人家的事兒,是吧。”
小雨搓了搓胳膊:“我當然管不了人家,就是……接受不了,現實裡頭要真有這樣的人我得立刻跟他劃清界限。”
張霈手機已經自動關機了,她在桌邊兒給手機充上電,問:“現在浴室開門了嗎?”
小雨說:“開了吧,你去看看先。哦對,這有薯片,楊梅味兒的,吃不吃?”
苗苗說:“別吃!巨他媽難吃,比櫻桃可樂還離譜。”
張霈笑了笑:“先放這兒吧,我去洗澡。”-
回來之後小雨不在,只剩苗苗一個人在桌邊打遊戲。
她一回來苗苗就感嘆:“你們都大忙人,一個回來一個走,就我獨守空閨呀。”
張霈問:“小雨幹嘛去了?”
苗苗掰著手指頭數:“開會,開完會去談戀愛,談完戀愛去泡圖書館。”
張霈點了點頭,手機開機了。
有幾條新訊息,一條是徐淼的,語氣小心翼翼地道歉,讓她好好休息。
還有一條是爸爸的,說這週末她哥回家,讓她也儘量抽空回去,一家人聚一聚。
最新一條是張澤的。
她盯著聊天框看了幾秒,點開一看,是未接語音來電。
她放下手機開啟筆記本,做到一半的表格還沒關,她卻一點都看不下去。
“苗苗。”
“嗯?”
“你對姐弟戀怎麼看?”
“什麼姐弟戀?年齡差?無所謂啊。”
“不是,有血緣關係的那種。”
苗苗噌一下躥過來:“什麼血緣關係?誰姐弟戀?”
張霈握著手機,說:“我一個…朋友。她好像喜歡她弟弟。”
“哦呦。”苗苗問:“然後呢?”
張霈說:“你怎麼看?”
苗苗一攤手:“戀愛自由哇。她弟也喜歡她?”
張霈說:“沒有,她弟在國外。”
“啥情況啊,她弟跑國外去了?她單戀啊?”
張霈說:“算是吧。”
苗苗嘖嘖幾聲,壓低聲音湊近問:“做過沒?”
“嗯?”
“做愛啊,做過沒?”
張霈愣了一下:“不清楚,沒有吧。”
苗苗嘖嘖兩聲:“這樣啊。”
張霈又問:“你怎麼看他們?覺得噁心嗎?”
“嘿嘿,挺酷的。”苗苗還要說什麼,宿舍門被風風火火推開了:“忘、忘拿口紅了…”
“笨死你。”苗苗扭頭跟小雨說:“這都能忘,光記著吃了。”
小雨橫她一眼揮了揮拳頭,說:“走了啊,祝我約會成功!”
“去吧去吧。”
門咣噹又關上了,苗苗回過頭興奮地說:“繼續,還有什麼瓜?”
張霈心裡有點犯堵,說:“沒,就剛才聽到你們說話想起來這個事兒了。”
苗苗拍拍她肩膀:“想不到你還認識真搞骨科的人啊,以後有啥進展記得再跟我說啊。”
“其實跟他們也不太熟。”張霈說:“我去給我爸回個電話。”-
張霈去樓梯間,給徐淼回了訊息,然後深深撥出一口氣,給張澤點了回撥。
兩叄秒之後那頭接起來,他的聲音比那天要清冷低沉許多,因此整個人給人的感覺也沉穩起來:“剛才在忙?”
“嗯,洗澡去了。”說完就後悔,跟他說這麼詳細乾乾嘛呢。
“有事兒嗎?”
那頭沉默了兩叄秒,才慢慢說:“同事說前兩天我喝多了,他給你打了電話。”
“是啊。”她故作輕鬆地調侃:“越長大毛病越多,抽菸喝酒就差賭博了是吧。”
張澤附和著輕輕笑一聲,又說:“週末我回家看看。”
“嗯,爸剛跟我說了。”
張澤嗯一聲,兩個人一時都沒話說了,隔著聽筒呼吸都小心翼翼。
漫長的幾秒,張霈又開口:“哥。”
“怎麼了?”
她盯著樓梯間牆上有人用鉛筆胡亂留下的塗鴉,聲音輕輕的,做夢似的開口說:“前幾年,那時候我還不懂事兒。”
張澤在那頭好像本來在翻看什麼東西,有紙張翻頁的輕微聲響,現在一下子靜下來。
“不懂人事,覺得跟哥談戀愛沒準兒挺酷的,所以幹了點混蛋事。”
“這幾年你也沒回來,我也覺得愧疚不敢跟你說,所以一直沒聯絡你。”
她舔了舔有點發乾的嘴唇,等了兩秒,那頭安安靜靜的,沒有要回話的意思。
她小心翼翼地問:“哥,你還生氣嗎?”
兩秒之後,張澤那頭笑了一聲:“多大點兒事,以為誰都跟你那麼小心眼呢?”
張霈也笑一聲,說:“沒當回事就行,但就算開玩笑,這事兒也挺噁心的,是吧?”
他說:“是啊,噁心。”
張霈輕輕呼口氣,半開玩笑地問:“那在國外幾年,談戀愛沒有?我還猜你會不會給我找個外國嫂子。”
張澤說:“記不清了。你呢?當年不讓你早戀,進了大學該好好談場戀愛。”
張霈說:“談了。”
“是麼。”張澤笑起來:“呆頭呆腦的,別光顧著吃,得看看對方人品。”
“人品沒問題的,那人你也見過。”
“誰?”
“徐淼。”-
張澤靠在沙發裡抽菸,地上攤著酒瓶和紛亂的圖紙,資料檔案從辦公桌到沙發到地上洋洋灑灑,桌上扔著速食食品的包裝盒,吃了一半,現在已經涼了。
煙抽得太兇,胃裡酒液開始上湧,反胃。
張澤跌跌撞撞趔趄著撞進衛生間,趴在馬桶邊吐,吐得膽汁灼燒喉管,黃綠液體混著血絲,很快被清水沖刷乾淨,不留一點痕跡。
張澤直起身漱口,手撐著洗臉檯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抬起頭看自己的臉。
他們一家都長得好看,他跟霈霈長得也像。
眼睛像,只不過他的雙眼皮褶皺更深;鼻子像,都是直挺的鼻樑。嘴巴也像。最像的還是臉側那顆淡淡的痣。
應該沒人注意過兩個人左臉臉側都有一顆很小、顏色淺淡到幾乎看不清的痣。估計連爸媽都很少做這麼仔細的對比。
但他知道。
他抬起無力的左手,用指尖碰了碰那顆痣,蒼白臉上居然牽出一絲笑來。
他恨這張和她相似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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