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沈越立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雖說沈越準備解開端靜莫名的“都是我的錯”這一心結的舉動被偃晉打斷了,但好在這個阿兄還算是神對手而不是豬隊友,而且還很快就叛變了陣營,他抄著手在前頭帶著路,淡淡對沈越道:“你不用在意,小肅兒的性子就是這樣,哪怕你從來沒在天玄宮,也沒跟他說過,自個兒一隻妖從萬妖谷裡頭出來散散步被抓了,他照舊會覺得為什麼自個兒那天沒去看你,沒跟你在一塊兒散步,導致你被抓了。”
沈越忍不住道:“講些道理呀,這與他有什麼干係了。”
偃晉轉過身來輕聲嗤笑道:“一個埋在感情裡頭的傻子,你指望同他能講什麼道理呢。”
端靜的麵皮微微發紅,說不出是氣是惱還是羞憤,反正沒人哄他。
“對了,我不是找不到,而是看不上那些人。”偃晉最後還特意強調了一下,“再有,我也沒有嫉妒你們,只是覺得你們倆未免膩歪了點,老大不小的了,又不是什麼小孩子,還要你哄我我疼你的,酸不酸人。”
是啦是啦,你沒有嫉妒啦。
沈越眼神飄忽。
第71章 不喜歡見血
之前被君侯關著混吃等死還沒什麼感覺,等跟著端靜趕了一段路,沈越才發覺到失去內丹的壞處了。
沈越已經感覺到身體正在不斷加深的疲憊下緩慢的鬆懈下來了,就好像當年體育考試跑個一千米左右,作為一個宅,第一圈還能喘氣,第二圈就感覺腳跟灌鉛了一樣,最後半圈汗如雨下根本睜不開眼。
他正在慢慢變成一個衰弱的普通人。
不過……
沈越抬起頭看了一眼一直牽著自己的端靜,咬咬牙硬撐了下去。好歹是自己的小命,先不說別的,就單單是端靜這樣著急的態度,也不能說沈哥走不動了咱們先歇歇腳吧什麼的……這得多沒心沒肺沒臉沒皮啊,這是在跟生命賽跑啊!
至於能不能撐得住……呵!男人不能說不行!
不能也一樣!
事實上……理想總是豐滿的,現實永遠是骨感的。
沈越又撐了差不多半柱香便已經開始搖搖晃晃了,他下意識抓緊了端靜的手,打算跟端靜說一下自己的情況。
畢竟真的撐不下去還強撐,那不叫男人,叫弱智。
端靜剛轉過頭來還沒說兩句話,就看見沈越傾倒了過來;沈越也沒想到自己不濟到這個程度上,根本撐不住最後一點精氣神,就直接兩眼一閉,身體一軟,眼看就要臉著地往地上撲去。好在端靜反應及時,直接伸手一攬抱了個滿懷,沈越卻已經昏迷過去,徹徹底底的人事不省了。
沈越的面色並不算紅潤,在月光下顯得光潤而又蒼白,他的長髮似也又雪白了一層。
“阿越……”
這說不好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端靜滿眼只剩下一個沈越,他幾乎六神無主的摟著沈越,這時候像是一分一秒都變成了千秋萬載,長的可怕,端靜在這種苦澀而可怖的安靜裡凝滯了一會,忽然彎下身一把抄起沈越的膝窩,將人橫抱了起來。
偃晉騎著酒葫蘆在前面悠哉悠哉的緩速行駛的時候還很悠閒,直到他在喝光最後一滴酒之後立刻被雷霆衝翻了一個跟頭……
這是御器(交通)重大事故啊!
等偃晉狼狽不安的穩下身形來剛打算找剛剛那個超速駕駛還撞翻他人的混賬好好談談人生的時候,他就發現雷霆的氣息很熟悉,他還發現了因為男朋友一直落在後頭的小肅兒不見了,他最後發現自己是被自家阿弟被撞翻的……
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認栽!
端靜像是急瘋了,一路電閃雷鳴壓根就沒歇過,驚邪身上的雷霆之力愈發澎湃,這時候要是有什麼不長眼的妖魔之類的湊過來,直接劈成木炭。偃晉騎著自己略有些破損的酒葫蘆搖搖晃晃的跟著端靜,感慨這一路火花帶閃電排場可真大,然後想了想,忽然嚴肅起臉色來。
沈越他……不會真出大事了吧。
偃晉咂咂舌,心道要是真死絕了,那就是手段通天了也救不回來了,生跟死的差距還是很大的,有一口氣能救,但沒氣了,這得怎麼救啊!仙人縱然授長生,也沒見給白骨授的。
不好……沈越要是真死了,看小肅兒這樣子說不準消沉上個數百年,乾爹乾孃非得把周遭人扒皮抽筋不可。
這麼一想,偃晉也不敢疏忽,趕緊加快速度跟上端靜。
…………
“玉哥,怎麼了?”
雲素衣躺在榻上看著玉辭卿捧著一個如意七寶盒站在冰髓下接著滴水,冰髓液體濃稠微白,然而晶瑩剔透,光華流轉,倒也說不出是個水珠子還是寶石。冰髓靈氣鼎盛,寒氣也重,一滴液體剛落,屋內鮮活的碧玉蓮花盛放的一瞬間便被冰封,說不出的盈盈動人。
“那孩子出事了。”
玉辭卿封起冰髓,端起碗就往外頭去了,屋內似還有他衣上凝久不散的冷香,雲素衣閉著眼睛嗅了嗅,輕輕嘆息了一口道:“兒女真是生來的債。”她說罷了這句話,便靜靜睡下了。
端靜來得要比玉辭卿想的快,也比玉辭卿想的要更急。
為人父母,自然是瞧他人對自家孩子越心急越好,越在乎越好,但這種若換到自己孩子上,便算不上什麼很安心的事了,人心生來就是偏的,也沒什麼好值得說道的。不過玉辭卿倒也不是太在意,對他而言,自家孩子能找到這麼一個讓他心急而又重視的人,反而是運氣。
畢竟,跟喜歡自己的人在一起,始終是不及自己與喜歡的人在一起幸福的。
偃晉跟在後頭趕得氣喘吁吁的,玉辭卿從紅著眼的端靜懷裡接過那具幾近枯木一般的身體時實在難掩訝異,他雖推算得天機沈越會有一難,但卻沒想到會是這樣。
“幹……乾爹。”偃晉喘著氣道,“沈越他的內丹被取走了。”
玉辭卿不緊不慢道:“我瞧得出來。”
偃晉被一噎,立刻就不吭聲了。
玉辭卿尋了一處空房安置沈越,然後細細看了看情況,不由心道真是個多災多難的孩子,這命也忒差了些。
天雷殘留,劫火傷及根基,內丹被奪。
“他恐怕要受些苦了。”玉辭卿不溫不火的對端靜道,“他的情況太嚴重了些,左右不差這麼一些,乾脆將他體內的雷霆與劫火餘燼一同拔除了。”
端靜咬了咬唇,他這個動作孩子氣的驚人,讓玉辭卿一下子就心生柔軟了起來,剛要出言安慰,便見端靜點點頭道:“全憑父親做主。”他說完這句話,便看向了玉辭卿,無聲的催促著他。
那如意七寶盒四角圓潤,變大時猶如一方堆砌起來的藝術小池,內裡的冰髓寒液散發著刻骨了冷意。玉辭卿將沈越放到了裡頭,這下老樹妖的頭髮徹底變成雪白了,沈越的臉色也隨之變得愈發蒼白,可這樣的寒冷,他卻毫無反應。
端靜抓著櫃子的模樣像是跟櫃子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就死死站在那看了好一會,直到把自己的下唇咬出鮮血來,才恍然驚醒過來,似是不忍般很快往外去了。
“你還好嗎?怎麼出來了?”偃晉關心的跟在端靜後頭,小心的站在他不遠處。
“阿越不喜歡見血。”端靜搖搖頭道。
偃晉打死自己都沒想出是這麼個由頭,不由摸了摸鼻子,心道這可真是個痴情種了,當然話可不能這麼講,他好言安慰道:“你放心吧,乾爹出手,沒什麼事兒不成的。我覺得白髮也挺好看的,再說了,我想你總不至於介意這個。”
“阿越自然什麼模樣都好看。”端靜又搖了搖頭,然後才道,“我沒有擔心,我只是在想,我為什麼如此無能,為什麼明知道君侯是個瘋子還放了阿越孤身出門……又為什麼這麼晚才找到他。我在想,那時候若阿越讓我隨他一起回萬妖谷,我一定是會去的,可阿越總是很少依靠我,是因為我不值得信任依賴嗎?”
偃晉幾乎要為自家阿弟這難得的多愁善感發笑了,事實上他已經笑出來了,甚至誇張的伸出手指來揩去眼角淚珠,笑道:“他是樹,不是藤蔓。小肅兒,他註定是替他人遮風擋雨的,而且你自個也不是一樣,遇上什麼事,總要自己解決,半分也不讓我們幫忙。再說了,若不是沈越孤身出去,君侯心急天魔煞一事慌不擇路的露出馬腳,你道我們現在還能這般輕鬆的抓住他?”
他是樹,不是藤蔓……
端靜心痛難耐,心想阿越是樹,那我便想為他一手遮天,免去狂風暴雨。
“你太著急他了,小肅兒。”偃晉有些擔憂,“這對你不大好。”
“人要是能這麼痛一次,也是暢快的。”端靜笑了笑,苦澀道,“我若不著急他,還能去著急誰呢,君侯嗎?”
我是怕……要是沈越哪一日真有個三長兩短,你也非出個兩短三長來不可。
偃晉心中腹誹,然後機智的換了個話題問道:“對了,君侯你打算怎麼處置。”
端靜閉了閉眼睛,長長的嘆了口氣,然後靜靜道:“自然是血債血償,我不在,自有杜清在,他代我殺了君侯也是一樣的;無瑕終於得以安息了。本來我合該再去看看無瑕,告訴他大仇得報,可是我實在放心不下阿越。”
繞來繞去又繞回到沈越身上,顯而易見,這也不是一個好話題。
偃晉想了想,乾脆閉口不說了,反正多說多錯,不說總沒錯。
但世事總是這麼不隨人願,偃晉雖然不想說了,端靜卻有些話想說太久太久了,他待沈越時小心翼翼,將這些事作為雷區,半分不敢越雷池一步,如今既是偃晉,自也沒有什麼難以出口的。
“魔,當真是心狠手辣。”端靜默默的看著空中飄來的冰花,聲音薄涼如水,“我實在想不通,君侯到底為什麼能下此狠手,看來情愛之差猶如人心差別之巨,既然有愛逾性命者,自然也有求而不得因此愛恨交織者。”
這句話資訊量實在是太大了,偃晉一下子被炸暈了,很是有點目瞪口呆。
不過端靜也只說到了這裡而已,他很快便折回屋子裡安靜的陪伴著沈越去了。
第72章 溫暖如日光
君侯的死訊傳來的那一日,沈越依舊安眠於冰髓之中,不聞不覺。
端靜坐在沈越身邊,輕輕撫過對方几乎要結成冰霜的眉發,然後俯下身湊過去溫柔無比的吻了吻,那寒冷彷彿透入了骨髓,帶著刀子一般的鋒利。
“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了。”
“所以……快點醒過來吧。”
我好想你,阿越。
端靜閉上雙眼,舉起沈越的左手來緊緊貼著自己的臉頰,輕柔的啄吻著。在端靜長久的記憶裡,沈越的體溫雖不算炙熱,卻也從未冰冷如此。但他也明白,如果不借以冰髓冰封住沈越的身體,失去內丹的老樹妖最終會被硬生生的衰老帶向死亡,又也許等不到死亡那一日,再過幾日,便再抑制不住體內的雷霆反噬,劫火重燃……
內憂外患……
哪有什麼妖怪,會把自己糟蹋成這個樣子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玉辭卿將手放在端靜肩頭的時候,端靜才從回憶裡走出來,抬起頭無助的看著玉辭卿,輕聲道:“父親……”
“去休息吧。”玉辭卿微微一嘆,搖搖頭道,“這裡有我。”
“是。”端靜點了點頭,慢慢站起身來,又凝視了沈越一會兒,這才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端靜剛出門,就看見荀齊光帶著兩名大妖怪走了過來,他本也不在意,只不經意的一看,這才發現這兩名妖怪倒也不是旁人,正是闢風與翠嵐。翠嵐對著沈越媚姬他們雖然是一副萬年操心管家婆的模樣,但說到底還是個修行了千年的大妖怪,若他較真嚴肅起來,尋常少不得要悚上幾分。
“玄微。”
荀齊光還在一無所覺的帶路,反而是翠嵐早早瞥見了端靜,便出聲道:“玄微。”他聲音算不上響亮,但卻清晰至極。端靜安靜的站在原地看向翠嵐,哪知翠嵐似乎並無意與他多說,只是抬手扔了個亮晶晶的珠子過來,端靜下意識接了下來。
“誰的?”
端靜攤開掌心,看著手中那棵光華流轉的翠綠內丹,微微皺眉道。
這樣木氣濃重的內丹,若不是從樹妖身上奪來的,便是修行不易的木妖,想到現在還躺在冰髓裡的沈越,端靜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極東之淵那兒的一棵老槐樹,也不是它是傻了還是迷了心竅,非要來挑釁闢風做什麼妖帝,被闢風砍了當柴火燒了。”翠嵐揉了揉額頭,微微搖頭道,“我見老樹這幾日日漸萎靡,之後一段時間裡迅速枯化,後來又被冰封了起來,想來一定是樹爺爺出了大事。”
“妖族一旦重傷,多數會變為本體,樹妖也不例外,可老樹明明還好好的在妖谷,卻日漸枯萎著,那隻能說明……樹爺爺他的內丹恐怕被拿走了。”翠嵐聳了聳肩道,“反正那老槐樹也是個當柴火的下場,我乾脆就先挖了他的內丹,再讓它死算了,也算物盡其用。”
荀齊光面露不忍道:“這樣,是否太殘忍了些。”
似乎是被這句話嚇了一跳,翠嵐這才驚奇的打量著荀齊光,說道:“你這娃娃明明長了張壞人臉,居然說出這麼慈悲心腸的話來,真是人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