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還穿著常服,躺在被窩裡,靜靜等待外頭逐漸響起的關門聲。
夜裡兩點,她估摸著顧爸爸睡著了。悄悄的擰開房門,很好,沒聲音。掩了門,她腳跟先著地,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音。
“咔。”順利走出家門。
凌晨兩點的出租並不好找,在便利店門前等了好一會,才等來一輛空車。
碧水汀蘭的走道上,只剩下幾盞路燈,樓層有光的屋子屈指可數。她走近電梯,握著手機。發現自己眼下,有些像千里尋夫的小可憐。
叮。
到了。
鎖的密碼她很熟,是兩人的生日。她輸入進去,門自動彈開一條細縫。
屋裡黑漆漆的,臥室還有光線。
“哥哥。”
臥室的門兩秒後猛地被開啟。
“你怎麼過來的?”顧淵明顯有些怒意,語氣很重。他過來抓她的手,拽的緊緊的,“一個人這麼晚出門,你想死,是不是?”
“我就是想問你,”話還沒問出口,她很沒骨氣的哭了出來,“為什麼,為什麼要帶人回家,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顧淵無奈的口氣,手指替她拭去滑落的淚珠,“跟我過來。”領著她進入臥室,兩人坐在床沿。
“你和爸爸攤牌了,是嗎?”顧嘉不是笨蛋,兩人的行為都太反常,且都在她身上,這是唯一的可能性。
“是。”他點頭。
“這就是你的選擇?”她指的是喬雪。
顧淵沒回答,“有個坎,我可能,沒辦法邁過去。”
“我會幫你。”顧嘉靠近他。
他眸子裡沒了堅定,帶著虛無,“媽媽的死,和我有關。”
“你胡說,”顧嘉心急的去抱他的腰,“我記得醫生說的是,媽媽癌細胞轉移過快,所以才。”
“所以才突然沒了求生意志,是嗎?”他的整個人,卸下了一切,看起來就是當年那個溫柔少年。
“顧嘉,知道我為什麼會從臺階上摔下來嗎?”他的手掌插入她的頭皮,“那年,我懷疑自己,逼死了媽媽。所以,不小心踩空。”
“哥哥?”顧嘉迷惑了。
他小心描繪她的臉龐,“媽媽知道我對你做的一切。”知道他們的吻,知道他們在床第間的耳鬢廝磨,知道她的女兒潮紅欲動的用嘴幫兒子吞吐。
“不可能,”顧嘉下意識否定,“爸爸媽媽在醫院,怎麼會。”
“是啊,當年的我,也是這樣以為,”顧淵悲慟垂首,“媽媽讓我跪下的時候,我多僥倖。還好,還好只是發現了一次吻。我的罪惡,不會有人知道。”
那時,他甚至想,為什麼僅僅只是一個吻,就讓媽媽如此憤怒,如此悲慼?還有些不解,媽媽為何求著他放手,求他永遠只做個哥哥。
他躲在樓梯間,在慶幸自己的壞事無人發現,和可能是自己將媽媽氣到病情惡化,這兩種心境中博弈。
那一遍遍的對不起,是在對不起什麼?對不起,我放不了手,還是對不起,媽媽或許是我害了你?然後,他失魂落魄的滾下樓梯,傷了眼睛。
“可是,”顧嘉掙扎著起身,淚痕遍臉,“他們不會知道的,家裡只有我們。”
“家裡不止我們,”他諷刺的笑了笑,“還有攝像頭。”
它就被藏在兩人房門的斜上方,不能聯網,只能儲存。是前面的租客留下的。爸爸說,原本,那是報廢的,一直以為沒什麼作用。所以他帶了去給妻子解悶,還和妻子玩笑,說,看兩個小鬼有沒有好好學習,到時候拿出證據,該打屁股就打屁股。
他是不是該感謝那個網路還不普及的年代,沒讓這種噬人的畫面第一時間,傳輸到媽媽的眼前。
是不是該感謝媽媽,為了幫卑劣的兒子隱藏這個秘密,清理了所有的內容。
還煞費苦心的,用全家福警示著他。
“顧嘉,”他不捨的摩挲著她的臉,“你還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一起,做弒母的劊子手?踩著媽媽的屍體,往上攀爬?
環在他腰間的手臂,徹底鬆了。
顧嘉覺得自己站在一團濃霧裡,那個牽著她的人,不見了。
“我愛你。”顧淵喃喃。
那個小小的攝像頭是他的罪證。爸爸一直珍藏在箱子裡,直到那日攤牌後,他在家翻弄出一堆舊物。媽媽的死因,被爸爸推斷出來,一絲不露的全數呈現。爸爸問他,顧淵,你還想讓這事再發生一次嗎?
“顧嘉,是我食言了。”他的爸爸,以死相逼。
他的指根還留有黑色的線圈,她的脖頸間,掛著那枚素戒。它們緊緊相依,卻又相隔萬里。
顧嘉被這沉重的事實壓的喘不過氣,她想了很多。可從未想過,打破他們的,是他們最愛的那個人的死亡。
二人相對無言,顧淵拉過她,抱在懷裡,“最後一次。”最後一次擁抱,以後再不會有了。
顧嘉失神的回摟著他,想從彼此身上汲取多一點的溫暖。她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
時間如果能夠暫停,回溯,該有多好!她想。
黎明的光潑灑進來,一縷縷穿過浮塵,來到人間。人們說,朝陽代表著希望,是生命的起點。顧嘉迷濛的眼眸,隨著光線忽明忽暗。
她的希望呢?
“我送你回去。”顧淵鬆開手。
“哥哥,”顧嘉訥訥開口,“昨天忘了告訴你,我愛你。”
......
她在家安靜的吃飯,認真的複習專業英語,假期一結束,便獨自回了學校。
室友混熟後,說她,看起來隨和,其實很難真正走進內心。隨後告訴她,本專業有幾個長得特別好看的,喜歡趕緊上。
專業課果然繁重,顧嘉班級和隔壁班,大一時有合班的大課。上了幾次,室友說有人上課總是在偷看她,特別帥氣,算校草不為過。
於是,再一次上課時,室友精準的指出那位別有用心的“偷窺狂”。
顧嘉沒想到,能這樣遇見葉寬。
他下課後直接過來,擋了她的出路。
“上了快一個月的課,今天才見著人,您老眼神真的沒問題?”他說起話來,仍然傲嬌又散漫。
好友們見勢頭不對,自發不去做電燈泡,趕緊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