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襄雅走進英國倫敦最豪華的旅館之一,她身上的低胸黑色長裙禮服吸引周遭人們目光,她直接走進大廳內今晚包場不對外開放的西餐廳,推開門踩著高跟鞋、抬起頭驕傲的走進去。
“我不記得發過邀請函給這位小姐。”雷克·萊博特似笑非笑舉起手臂阻止身後金髮高大男人上前驅趕的動作。
“你沒有。”關襄雅站在雷克面前抬頭回視他,順便瞪他手臂後那個保鑣一眼。
旁邊所有的人突然間安靜下來。在大英國協誰人不識眼前的男女,八卦週刊封面的常客。
“那你是來恭喜我的?”雷克嘲諷。
“沒錯,我來送禮給你。”握拳穩住裙襬邊藏起的那雙發抖雙手,她露出微笑。
雷克要的是報復,而他成功了。完全成功。
她知道雷克和父親一定有過節,否則不會被窮追猛打。他衝著父親留下的百貨公司而來,卻連她的棲身之所和代步工具也一併清除。
現在她失去一切,還被迫在雷克手下工作,她無法離開另找工作,深知沒有其他人敢得罪百貨業炙手可熱的公司來僱用她。
關襄雅越想越氣一掌打在雷克臉上。
“啊!”人群發出驚歎。
“這就是送你的禮物!”在雷克和保鑣以及眾人傻住還來不及反應的同時,她不管手痛的要命,掀翻旁邊一張擺滿各式新鮮水果供受邀客人取用的圓桌子阻止人們追上來就立刻轉身快步離開。
現在,她連工作也沒了。她剛剛賞大老闆一巴掌。
她迅速走到飯店外,還來不及坐進她要門僮叫來等她的計程車就被拉住手腕。瞬間痛得她睜大眼。
“放開她。”雷克讓保鑣退後。
襄雅注意到雷克的唇大概在那一巴掌落下時被她的戒指劃過,現在唇邊有一道細細血痕。臉上紅印有些腫脹。
雷克低頭瞪著她。他有些氣憤現在自己腦中想的並不是報復,而是她的紅唇。
他的萊博特控股公司不只跨足百貨業,事實上他對百貨沒有太大興趣,大英國協裡的英國、澳洲、紐西蘭,甚至加拿大和關家的基地新加坡,每個商業界人士都聽聞他和關襄雅並不友善。在商言商,沒有人會怪他。他技巧性地從關襄雅手中拿下她百貨集團經營權,就跟當年關襄雅的父親對他父親的所作所為一般,他現在不過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她只能站在一旁眼睜睜看著所有的東西消失。
強將手下無弱兵,關襄雅並不是省油的燈,但是個性衝動。他挖角她手下主管到自己旗下,裡面有人對她的評語是脾氣很大和能力很強都像父親,絕大多數員工都對她鐵腕政策不滿。
見到原本就埋伏在旅館外的便衣狗仔隊拿著相機快速接近,他低頭吻住關襄雅。
關襄雅掙扎,但是他兩隻手緊抓著她的肩,讓她動彈不得。旁邊接近的人們和相機閃光讓她又羞又氣。雷克故意要製造新聞!
被拍照拍夠的雷克終於放手。襄雅推開他,後退幾步注意到旁邊落地窗裡有騷動,裡面都是雷克的賓客,貼著玻璃正在看著他們,還有人舉起手機,顯然是在拍照或錄影。雷克和她所站的地方正對著剛剛她搞破壞的宴會場地外面。她忍住已經到喉嚨的尖叫。
“我送你回家。”這盤棋她輸得很慘,不但公司裡幾乎所有主管都背叛她被他收買,公司最後也落入他手中,又失去所有有價值的東西被迫搬到貧民區。難怪她會大發脾氣。雷克想到這裡不禁有些同情,因為他突然想起自己也是女人的妹妹。
“黃鼠狼給雞拜年。”關襄雅不領情,轉身就往大街走。
她很快發現因為時間已晚,路上人已經不多,而她的手越來越痛。幾聲從經過車子裡發出的口哨讓她有點後悔沒有答應那個惡魔送她回家。現在她幾乎一貧如洗,搭計程車算是太過奢侈。現在她離開旅館有段距離,腳上套著不舒服的高跟鞋,要走回去請人叫計程車的距離幾乎可以省下那筆錢走回家。
一臺車子接近她。
“上車。”
“滾開。”
“現在這個時候你穿這樣一個人走在街上不安全。”雷克看看旁邊昏暗街上一小群男人賊兮兮的看著關襄雅。
“要你管。”
雷克看到她一拐一拐的腳:“停車。”
“是。”司機畢恭畢敬的回答,車子立刻停在路邊。
他下車抱起她,二話不說把她塞進車子裡,連掙扎機會都不留給她。本來他可以報復得更徹底,放她在街頭遊蕩,不管她有什麼下場,但他自認沒那麼卑鄙。
關襄雅失去公司很大的原因是經營不善,他的攻擊只是加速公司經營權轉換,而她在公司財務開始有問題的時候又把所有財產押進去,所以才會有今天的下場,他沒預測到她竟為公司會這麼做。商場如今已沒有多少人會冒這種賭徒般all-in風險,為了這點他佩服她。
關襄雅坐在車子裡放鬆下來,手痛的感覺卻更強烈。她認為雷克在很多女人眼中應該不算英俊,偏偏她每次見到他,心總是亂跳一通。
雷克立即交代司機目的地。
“你怎麼會知道我住哪裡?”
“瞭解敵人是基本功。”他所屬的某個英國『紳士具樂部』裡的成員還沒有查不出來的事。
“你……。”
“我會勸你在落魄的時候還是溫順點比較好。”他看著關襄雅氣呼呼的撇過頭,不得不注意到她的晚禮服胸前開得有多低。
法院的財產點交人怎麼會沒點到這件昂貴禮服,同型新款禮服還擺在他從關襄雅奪來的百貨公司櫥窗,怎麼會讓她有機會穿出來引誘人,他不滿的想。
沒錯,關襄雅是他喜歡的型別,有亞洲女人的嬌小身材和小臉,但褐發、琥珀色瞳孔、膚色近乎透明。她母親據說是白人,因為受不了關老早早離婚。媒體常把她的穿著和身高及臉型差不多的維多莉亞貝克漢比較,戴上大尺寸墨鏡的她更是相像。他記得自己妹妹說過媒體暱稱關襄雅為百貨業界的維多莉亞。
五年前他總算有足夠能力和資金報仇到底,沒料到計劃才剛開始,關老卻突然過世,襄雅是唯一繼承人。原本他想既然關老過世,過去的一切就一筆勾銷,沒想到之後關襄雅本人的行為徹底激怒他,逼他採取行動。
要是沒有這些扯不清理還亂的過節,他或許早要求關老把女兒嫁給他。門當戶對,商業上又互相得利,關襄雅又是他欣賞的型別。
車子總算停止,關襄雅自行打車門,不管雷克。
“我們會再見面的。”雷克在她背後說。
“最好不要。”關襄雅連頭都沒回。
她還沒開啟家門,車子已經開走。
關襄雅在公寓門廳脫掉鞋子,提起鞋往樓上走。
她可以感覺到腳上破皮:“以前買這鞋子的時候,沒想到有一天我必須穿這個走路。”
以前都是開車,不然就是有司機接送。怎麼想得到現在連計程車她都搭不太得起。
“回來啦。”隔音很差的公寓,隔壁的應召女郎聞聲出來與她打招呼。
“嗯。”
“今天不順利?”
“還好。”敢情鄰居把她也當成應召女郎了。
事實上鄰居並非阻街女郎在倫敦應該算得上是那種高階應召女,畢竟倫敦的地價高得驚人,在這城市邊緣的貧民區租屋也並不便宜,但是以她的工作經驗和能做的工作,離開倫敦不是選項之一,她連回老家的機票錢都出不起。以前當有錢人的時候她沒有對金錢有這麼強烈的感覺,鄙視窮人和出賣身體的女人。現在,如果她幸運的話,可以不必出賣身體。
關上門,只有一個小房間和小浴室。
“哎。”她嘆氣,還能奢求嗎。
“該死的雷克·萊博特。我上輩子欠你錢嗎?”她繼續自言自語。
她朋友本來就很少,遇到這種狀況,以前交往的人們都躲得遠遠的,不是怕她借錢,就是已經把她列為非上流社交圈。
“還好把常穿的衣服搶救出來。”她偷偷把常穿衣服從衣櫥拿出來藏在床底下,等法院點交人沒注意到偷偷放入被允許帶走的私人物品和一個小行李箱。
但是說實話也是比較差的,因為穿過太多次,也洗過太多次,有幾件要穿去找工作還可以。
“啊!真不敢相信我還欠那該死的男人錢。”她幾年前一時不察向他旗下銀行貸過款,現在還不出來,與銀行協商過後竟然還要還一大筆錢,百貨公司都變成他的了。
她很快脫掉衣服上床睡覺,明天她不打算進百貨公司上班,而是要去找工作。
隔天她前往之前就約好的面試,這一週以來她已經不知道從工作的百貨公司偷偷溜走去過多少面試,有些真的很誠懇的告訴她因為工作調性不適合她而不錄取,有些拒絕得很快沒給合理的理由。
她走出面試地點所在大樓,回頭看看宏偉的建築:“真糟糕。我真的覺得不是我的履歷有問題。”
她終於決定提起勇氣撥打電話給以前有過幾面之緣的其他百貨公司的人資女主管。
“我很抱歉,但是你知道……我實話實說吧,現在應該沒有其他地方敢讓你去工作,沒人敢得罪雷克·萊博特。”
“嗯,我想過這點。”
她覺得手還是很痛,從昨晚她因為太累,今早太趕著出門,她沒有好好休息或做些處理。
“先回家好了。”她把手機放回包包,舉起腳步往地鐵站走。
就在她要踏進通往地鐵站的樓梯,手機不識相的響起,她翻出包包裡的手機,顯示是公司總機號碼,她考慮幾秒鐘接起:“關襄雅。”
“是我……大老闆剛剛跑來。”
原來是她的部門助理,一位剛出校門的小妹妹。她擔任總裁時的助理還是總裁助理,只是總裁不是她。
“他要什麼?”雷克接管公司後把她調到全公司業績最差的網路販售部門的主管職,說什麼要她利用的能力好好整頓。
“他問你在哪。”
“早報你看了嗎?上面寫什麼?”整個倫敦的報攤這幾天就會充滿她和雷克為封面的最新八卦雜誌,她想。
“看啦。有幾份的頭條是『百貨公主和商業鉅子的愛情故事』,另外一份是『百貨維多利亞和帥哥總裁的恩怨』。”
“你不覺得我不可能回去那邊工作了嗎。”
“也是啦,但是他沒有開除你的意思啊,他說你今天來上班之後去找他。”
“他在百貨公司?”
“他說有幾家老牌百貨業者今天會來這裡找他,所以會在這。”
“我不想去。”
“你沒遞辭呈耶。”
“那又怎樣。”
“我偷聽到他對助理說你沒來就算曠職,所有公司提供的東西都要收回,你沒忘記你現在用的手機是公司的吧,那個號碼也是登記在公司名下。”
“可惡。”她忍不住不淑女的咒罵,她真的什麼都沒有了。手機和筆電被收走的話,她要怎麼找工作。
“他還說中午吃飯前你沒到的話就開始算曠職。”
“什麼!”現在已經快十二點。
她轉身到街上攔計程車。
“管他的,搭計程車算公帳。”
她匆匆衝進百貨公司後方管理處入口,刷卡進入,辦公室區域的大廳接待櫃檯上方的鐘剛好走到12點。
“幸好。我看他要得意多久。哼。”襄雅以電梯裡的鏡子整理衣服和頭髮。
踏出電梯,襄雅直接把帳單塞給迎上前來的助理。
“我的姑奶奶啊,你竟然還敢搭計程車。”
“不然我來得及嗎?不管,把帳單當成公帳送給會計部門。”
“我又要被會計部唸了。”
“一切如何?”襄雅走進自己辦公室。
“行銷部拿來我們和其他百貨網路銷售額和策略要你看。其他人就忙著訂單和出貨嘍。”
“人資對我們要僱用新人成立自己的行銷小組反應如何?”襄雅看一眼玻璃牆外面一目瞭然的部門。大部分的人都低頭不敢看她辦公室方向,這個部門的人員因為網路商務是最近十年的事,僱員是全公司最年輕的,平常沒大沒小,也鬆散習慣了,何時這麼埋頭苦幹,想必大家都看過報紙了。
自從她不當總裁,與公司員工之間氣氛反而改變,不再那麼緊繃。也或許她比網路銷售部門員工大幾歲而已,比較容易融入。
“不太好,因為公司有行銷部,人資認為網路銷售部門不需要新的行銷人員,甚至也不需要一個專門小組。”
“算了,我問這個做什麼,甘我屁事。”
“你還是決定要辭職嗎?”
“當然,我來寫辭職信。可以告訴我哪裡能賣到便宜的手機嗎?”襄雅忍不住看看外面是否有雷克的身影,他要她來大概會來找她。
“經理,你不是當真的吧。”
“出去工作,我要寫辭呈。”襄雅厭煩的趕走助理,她要是被以曠職辭退,那連最基本的工作都不敢用她了。
“是。”助理感覺到她的不悅,不敢再多說,趕緊離開。
“她來了。”警衛從監視器裡看到關襄雅進入大廳搭上電梯,立即撥電話給堅持關襄雅一來就要通知的總裁辦公室。
雷克看到助理從會議室玻璃牆外用手勢告訴他襄雅抵達公司。
等不及最後幾個話題結束,他站起身來:“各位先生,已經是用餐時間,我還有個約會,但是我的助理會帶各位去我們百貨公司那家知名餐廳,希望各位有空賞光。其他的細節,我們另外約時間,我也想拜訪各位的百貨商場。”
雷克不管會議室裡的竊竊私語,那些人應該猜到他要去見關襄雅,所以不會介意,昨天關襄雅闖進他宴請百貨公司主管和百貨業界人士的場合,加上今日報紙頭條,誰不知道他吻了她。
就算這個時代致力於男女平等,商場上男人多半把女人當花瓶,女人薪水也比較低。他從人資那邊得知她擔任總裁的薪水比一般男總裁低,接任總裁時她父親還在董事會,只願意用那樣的薪水派給自己的女兒,其父過世後董事會成員也不願意為她加薪。
從財務紀錄看來她已經一年沒領過薪水,全部的錢都放回公司經營。可惜,關老一定希望有個兒子,而不是敗家女,把整間公司敗掉。
他當然知道風聲說關襄雅幾年前開始和他談戀愛疏於管理公司,最後由他的控股公司出面買下關家的公司。可惜的是,事實完全不同。
至於是他正在和她談戀愛還是現在要去修理她,讓那些人去猜吧。
助理們面面相覷看著嚴肅出名的大老闆笑著走開,連走進電梯轉身面對門的時候還在笑。
“經理。”
“又怎麼了?”襄雅抬頭從電腦熒幕前看著半開門外的男人,有些不滿助理將她寫一半的辭呈被打斷,語氣有點強硬。
“大老闆……他不是要來開除我們的吧。”助理用手偷偷指指身後。
“應該不是。我來應付他。”襄雅抬頭看向助理身後。
助理點點頭,準備去告訴雷克可以進去襄雅的辦公室。
雷克沒浪費時間,他直接越過目瞪口呆的助理走進去。
部門辦公室裡多雙羨慕的眼光望著經理辦公室的方向。
襄雅撇撇嘴。她早知道雷克是很多女性垂涎的,偏偏有人不喜歡他這型,給她惹來他這個大麻煩。
“請問老闆需要什麼?”
“你。”
“上班時間開玩笑不好吧,我可以去告你職場性騷擾。”
“我想跟你談個買賣。”
“買賣?”
“晚上到這個地方來。”雷克將一張名片丟在她桌上。
襄雅拿起來看,發現是一家旅館。
她還來不及反應雷克已經走了。
她從椅子上跳起來衝出門追上去:“等等!”
雷克停下腳步。
“要是我不去呢?”
“我會直接裁掉這個部門。”
襄雅不管旁邊部門員工的吸氣聲:“你不能隨意裁減員工,這是你接下公司的時候答應我的。”
“你不來向我報告,我怎麼知道這個部門的現狀?你不要忘記這是全公司最不賺錢的部門,網路商務應該是當今最容易向全世界賺錢的。想想我如果把這個部門外包還比較合理。”
這下好了,他是在利用部門員工來逼她前去。旁邊的員工已經睜大眼睛在看他們。她不認為他純粹只是要她去報告公司的事這麼簡單。
看出她的遲疑,雷克也不再多說,直接離開,留下她自己決定要不要出現。
襄雅知道自己沒有選擇。想起辦公室裡人們充滿擔心的臉,還有她下午前所未有必須安撫員工的經驗。她挺起胸膛往旅館大廳走,只希望在這家位在白金漢宮外倫敦最高階旅店不會遇到狗仔隊。
“萊博特先生已經到了。”
餐廳侍者帶她到被造景擋住的隱密桌子。餐廳周圍有噴水池圍繞,遮掩和水聲提供花得起錢的貴客們談話隱密性。
她注意到雷克的臉鬆一口氣的樣子。
他怕她不來嗎?
“晚安。”雷克起身迎接她入座。
侍者幫她拉開椅子。
“晚安。”在他的眼光下她紅著臉坐下。
她不喜歡遲到,感覺很像低他一等。在商場上,遲到的人總是居劣勢。旅館的距離和她住的區域之間不算近,但是她穿成這樣,不可能走路去搭地鐵或公車,扣掉下個月的房租和吃飯錢,她已經沒錢搭計程車,部門員工有車的也不多,更不要說她不想讓他們知道她與雷克會面的細節,最後不得不請住處鄰居,有部他任職公司車子能用的年青業務員送她,偏偏今天那個男孩又因為工作晚回家。
“你今晚很美。”雷克眼光落在她胸前開得很低的叉。
“你也不差。”襄雅只能從僅有的衣服裡挑這種場合能看的,穿著之前搗亂雷克接下她百貨公司的慶祝會那件,以前她從來不在公共場合連續將衣服和鞋子穿第二次。
“先吃飯,吃完再談。”
在旁等待的侍者馬上遞上選單。
襄雅不解的看著他。他是找她來約會?
雷克顯然很清楚他自己的魅力。他在衣服的選擇上說明這點。那身黑色晚裝很明顯是在西服路量身訂製的,黑色的領結完美地打在白色襯衫領子下。
兩人不著邊際的談話。太好奇雷克到底要做什麼的襄雅對食物心不在焉。
雷克這個人在商場的評價她是知道的,他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說陰狠狡詐嘛,除了對她的窮追猛打之外倒是沒在其他併購案裡出現這樣的傾向。他因為某種不知名原因在報復她,絕對遠遠超過幾年前她對他做的事。
甜點上桌,之前幾天為了省錢吃得很少,如今餓過頭又一下子從前菜吃到甜點,突然吃得太多,襄雅已經吃不下。她吃幾口就把盤子推開。
“不喜歡?”
“不。我吃不下。”
“怎麼?”
“你找我來到底有什麼事?”
“我想和你談一筆交易。”雷克的眼神飄向餐廳出入口方向。
“什麼交易?”
“指名給你的美金即期支票,你只要同意隨時可以拿去兌現。”
雷克從西裝內袋拿出一張支票和一張套著旅館房卡的厚紙板對摺小卡片推到她面前。
襄雅順著他揚起的眼光,轉頭看到有個男人正往這個方向走來。
那個男人睜大雙眼看著她。
“他看我的表情就像是看到鬼一樣。”
“他的老婆剛過世。我已經告訴他你住在這個旅館。”
“你要我賣身?”襄雅不敢置信的低語。
“晚安。”雷克趕在襄雅發作前朝男人打招呼。
“這位是……?”
“關襄雅,『前』大英國協百貨業公主。”
“難怪我這個美國人沒印象。”
“襄雅,這位是美國國會議員歐文·赫曼。”
她以不諒解的眼神看著雷克。
“你和我過世的太太很像。雷克說你和我太太年紀相差不多。”舞池裡,原來是俄國後裔的歐文開口問她。
雷克在介紹過歐文之後,帶著兩人到旅館有舞池和酒吧的具樂部。
“我很抱歉你太太年紀不大就過世。”
“你在美國沒有任何親人?”
“我想沒有。”除非是她所不清楚的母親那邊有家人住在美國。
“雷克開出什麼條件要你陪我?”歐文帶著禮貌笑的問。
襄雅猛地的抬頭看著歐文:“你怎麼會問這種問題?”
“你看看他的表情。”歐文一個滑步把襄雅轉到可以看到雷克的方向。
雷克表情陰鬱看著歐文的金髮,恐怕是怕她沒有取悅他的客人。襄雅沒說話。
“你得罪他?你的手上瘀青是他弄傷的?看在說不定你是我太太失落的親戚,需要錢我可以借你。”
“多謝,我想他對我的恨不是錢的問題。我的手……算是吧。”而且她欠他的錢金額很大,恐怕沒人敢借她。
“說實話,我不覺得他恨你。”
“他有很好的理由。”
“雷克和我是在學校唸書認識,我對他應該比你瞭解。”
“他常介紹女人給你?”襄雅遇過客人要高階應召女郎,她當時是讓屬下處理,不過她對商場這種生態很清楚。
“不,這是第一次,不過我想他常讓手下應付這種狀況,而你應該是他第一個『親自介紹』的。”
“我們有過節。”
“那我們可以演一場戲來證明我的推論。”歐文揚起一個戲謔微笑。
“你要我假裝同意?”
“雷克不會讓我有時間碰你的。”歐文肯定。
襄雅騎上腳踏車同時瞄到街邊報攤上關於皇室的報導,女王和未來繼承人們超大照片放在封面。她對自己笑笑,她只是一般人,沒有金錢就失去一切。想當年父親和她還曾是皇宮座上客。
雷克雖然沒有什麼背景,但光憑他現在的財力,想見皇室成員不會太難,說不定皇室還會來邀請他呢。更何況他都和美國政治人物搭上線,想必運用很多政治力在商業上。
他長她好幾歲,當她開始到父親的百貨集團新加坡總部工作,雷克在澳洲和紐西蘭已經是頗富知名度的商人,新加坡距離不遠,商界也常聽說他這個人。
他看她大概不過是驕縱的大小姐吧,殊不知她在自己父親手下並不輕鬆。週刊報導過雷克的妹妹,是社群網站培養出來的所謂名媛模特兒,以富豪雷克的妹妹身份出道,除了身高之外與雷克沒有太相像。襄雅考慮過採用她當百貨公司廣告模特兒,因此有過一面之緣,之後考慮到她與雷克的過節,改採用更有名氣的名媛。
雷克的母親住在澳洲就比較神秘,據說雷克有錢之前她已經再嫁,所以已經改掉亡夫的姓,與雷克和妹妹不但不住在一起也不同姓了。現任丈夫只是個澳洲普通連鎖生活用品商店經理人,也有前一段婚姻的孩子。
“我在想什麼。”
那一晚後她逃開了,雷克大概不會花時間找她。
紐西蘭雖然不大但是一個很好躲藏的地方。她硬著頭皮找上她協助逃婚的雷克前未婚妻雪莉,她年輕時代最好的朋友,雪莉在她的協助下從新加坡逃跑後和現在的丈夫藍道住在澳洲過著平凡生活。雪莉和藍道透過英國的朋友告知,知道她失去關家的一切,但知道她向來不喜歡求人,只好等她主動聯絡。
雪莉和藍道先替她付款訂購機票讓她日後再慢慢還,藍道在紐西蘭的親戚也熱心提供她需要的協助,到機場接她不說還讓她住在一間不用付房租的海邊小房子,只要她幫忙維護房子環境。她平常會到市集藍道親戚的攤位出售烘焙點心和後院種植的蔬果販賣給觀光客和本地人,她現在的生活不需要化妝品這條開銷,這樣一來也沒人會認出她。
那晚她和歐文真的跑到旅館房間裡,原本應該已經從大廳離開的雷克卻跑上來開啟門。他隨便給一個很爛的理由,正在等雷克上門的歐文則是哈哈大笑的走了。而她因為緊張已經半喝醉坐在床上。
她騎著腳踏車從市集回到住處,意外的看到一臺昂貴品牌的車子停在屋子前面小街上。她瞬間警戒起來。
“嗨。”雷克從房子旁邊通往屋後菜園沒有鎖的小門走出來。
“你來做什麼?”他這麼快就找到她,出乎她的意料。
“找你。”
“你可以走了,我現在過得還可以。”襄雅用腳把腳踏車的停放架踩到地上放好。
雷克不敢隨意接近,他知道襄雅隨時可以騎著腳踏車逃跑。進到屋子裡就容易多。
“這叫做『還可以』。”雷克看著眼前勉強可以稱作『小木屋』的房子。
他不知道下次有暴風雨發生,這個地方還會不會屹立不搖。關家大小姐逃跑竟然會選這種地方住。
“你要的話,我請你喝杯茶,喝完就起請便吧。”她走上幾階階梯,地板還發出聲音。
她哪會不知道就算雷克以前窮過,現在有錢起來,看這種房子是什麼感覺。她的父親是很摳的人,小時候豪宅是給商業界朋友看的,做生意的投資之一,她並非有很多零用錢,家裡傭人也不多,廚師、奶媽、管家,就這樣,家裡宴會時都是使用鐘點人員。
念大學的時候,她是自食其力的,因為父親希望她念商,但她跑去美國念廚藝學院,後來不得不因父親健康問題考慮到接班這件事到英國一邊在父親百貨公司工作一邊念商學院,那時她才開始有機會使用昂貴的名牌,不只是公司形象,她也有薪水和百貨公司折扣。
雷克恐怕以為她和他妹妹一樣有廠商提供用不完的名牌吧,雷克的妹妹是社群網站名人,有免費廣告效果,她則沒有那種廣告效果的。加上廠商是百貨公司商業客戶,她更沒理由拿免費東西,父親嚴格禁止回扣,所以廠商送禮如果不能拒絕都要呈報並由公司回禮的。
雪莉的母親並不喜歡她當女兒的好朋友,認為她太獨立,有錢人家的女兒不應該是這樣的,雪莉的其他朋友都是嬌嬌弱弱的大小姐,大學會念時尚,哪像她念父親所說『僕人』才需要學的廚藝,頂多是因為關家有錢,所以讓她們往來。
雷克還在看有點移位的木頭窗子。他從高中開始就在建築工地打工,直到念碩士在學校有薪水比較好的打工職缺,他不需要兼差許多工作來養活他自己才離開工地。
襄雅任他去看,把側背的包包換到身前,拉開拉鍊拿出鑰匙開啟門。她從家裡搶救出來的幾樣小東西像是包包、錢包、化妝包啦,算是她現在身上最好的東西。
她當然知道房子有點搖搖欲墜,小心推開門進入,移開讓對沒穿高跟鞋的她來說算是巨人的雷克。不想讓他有其他的話挑惕她的住處。
天知道她再怎麼小心,在雷克眼中這個『房子』根本不算房子,連『小木屋』都談不上。
“你怎麼找到我的。”
“雪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