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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面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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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瓶嚇了個哆嗦,燙了手似的忙又把它放回桌上。

她對著那瓷罐拜了一拜,方哭笑不得道:“姐姐的娘——這是怎麼話兒說的!”

嬌兒尖尖的狐狸眼睛垂了下去,低聲道:“我是想託妹妹把我娘帶到北京,若能尋著從前那徐首輔女兒,就交給她,要是尋不著…”

“噯,等會兒。”銀瓶越聽越糊塗,忙攔住了嬌兒的話問,“既是姐姐的娘,怎麼要交給別人?”

嬌兒嘆氣,依舊是她嬌脆尖細的小嗓子,卻是與平日撒嬌吃醋時完全不同的淒涼語氣:“說來,話長了。前頭時我娘在北京,給徐府的小姐做過奶孃。後來那徐首輔壞了事,我娘為了護著那小姐,給抄家的兵砍死了。這些年我輾轉流落,沒個落腳處,屍首帶不走,只能挫骨燒成了灰兒。”

日光篩進窗格子,蘇州的樣式,橫斜交錯,冰裂紋一樣。嬌兒偏過頭對著,迷了眯細長的眼,神情竟很平靜。

勾欄院裡聽不見哭聲,再滿肚子委屈,臉上也不得不百媚生嬌。心酸無處可訴,天長日久,彷彿已經成了落滿灰的故紙堆,連自己也成了書頁裡的人物,再回想總是隔著一層。

銀瓶聽著,卻不知不覺已經紅了眼圈兒。

為什麼呀!明明類似的故事她也聽過幾回,可都不像現在,心裡針扎著一樣的痛。

別人的苦難,卻都像紮在自己身上似的。

銀瓶正恍惚,嬌兒看了一眼那梳頭的媽媽,復又低下頭,疲憊地冷笑道:“如今我也二十大幾了,不是自己個兒咒自己個兒,咱們這風月裡討飯吃的,有幾個能得好下場?——妹妹是逃出來了,可我伸著脖兒還能掙幾年?到明日填完這業罐子嚥了氣,媽媽都未見得肯施捨一塊棺材板子。與其叫娘跟我受這個罪,倒不如尋個機會,把它送回京城。若徐小姐還在世,就交給她,日後好歹有個地方埋;若沒有,隨手倒在護城河裡,也比跟著我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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