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的親妹妹蘇沁從加拿大回國,和蘇沐小聚了一番,這個人梁祺音只見過一次,是一位時尚幹練的中年女性,對梁祺音的態度一直是不冷不熱的。
蘇沐和妹妹約在了一家法餐廳,坐在落地窗邊,就可以把煙淡水雲的江景盡收眼底。
蘇沁端著紅酒,熱情的和哥哥碰杯,“好久沒見你和蘇宸了,我很想你們”
蘇沐也溫和一笑,“那過年幹嘛不回來?”
蘇沁嘆了口氣,“你也知道,我兒子那邊,離不開人”隨後她搖搖頭,換了副笑臉,“別說這些不開心的了,蘇宸去哪了,怎麼姑姑的面子都不給啊?”
“他今天有些事,是提前約好的,他答應過了,說明天就算天崩地裂,也一定要來看姑姑,讓姑姑準備好壓歲錢”
“好好好都準備好了,誒哥”蘇沁笑的眼角都放光,“我可是聽說了,蘇宸早幾年就投資的昕水鎮的地皮,恰巧去年昕水鎮挖出了大佛,當地人本就有濃厚的佛教信仰,地理位置和環境又很好,政府已經批了旅遊規劃文書,這下子,華耀可是佔盡先機,大賺一筆啊”
“恩”
“我們蘇宸真是厲害”
“碰巧罷了”
“誒,哥哥你太嚴厲了,這麼懂事的孩子,你應該多誇誇才對,才不好打消積極性嘛”
“他還懂事,不氣我就不錯了”蘇沐搖搖頭幽幽的說道。
蘇沁微微有些詫異,“蘇宸那孩子一向很乖的,怎麼會氣你呢?”
蘇沐用微笑一筆帶過,蘇沁卻放了心思,收斂了笑容,“是....因為梁祺音嗎?”
蘇沐搖搖頭,和她碰了個杯。
蘇沁表情認真的看著蘇沐,說道:“哥,我這次來,其實有件事要和你談”
“什麼?”
“梁祺音那孩子,讓我帶回加拿大吧”
蘇沐的眸翼輕輕閃動,“為什麼?”
“畢竟她和蘇宸以前是男女朋友,但我們家現在和趙家聯姻,她在這很不方便吧,如果讓她成為了我們和趙家的阻礙,那就太不值得了,因小失大啊”
蘇沐沉思了一下,“是爸讓你說的?”
“這是爸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哥,華耀之前受到打壓,經營不順,這才剛緩過來,也是趙家出手幫忙,這種小孩子談戀愛的小事,引出麻煩就不必要了”
“趙家可不是白幫的,我也沒少花錢”
“話是這麼說,但你掏出去一樣的錢,未必能在找到第二個像趙家這麼盡心盡力幫忙的,還不是因為趙疏籬死心塌地的喜歡蘇宸,趙焱也認準了蘇宸麼,這人的感情啊,其實就是那麼回事,見不到也就淡了,但在一個城市一個學校,總歸是抬頭不見低頭見,所以我想.....”
她後半句話沒說出來,蘇沐也沒有接,蘇沁便繼續說道:“我會善待她的,爸媽也會把她當親孫女,錢不會少她的,有錢花在哪不一樣呢,她長得漂亮,培養出來以後遇到更好的物件也能為蘇家所用啊”
蘇沐看向窗外,若有所思,蘇沁也看不出他表情的意思,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昏暗的燈光下,周鈺看著頭頂搖搖欲墜的吊燈,眼裡沒有一絲生氣。
身上的人還在努力耕耘,這個人是誰,她不知道,這是第幾個人了,她更不清楚,還欠趙疏籬多少錢,她倒是清清楚楚。
身旁的電話響了,是爸爸,爸爸已經發了好多條微信來了,但是她沒臉回去,她後悔,後悔自己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就這麼輕信了趙疏籬,墮入了地獄。
一開始,趙疏籬說,只要和他們玩一夜,她刷的所有錢就一筆勾銷,她考慮再叄,看著家中憔悴的父母,不想在給他們添麻煩,就同意了。
因為她的家裡,根本拿不出那麼多錢了,父母為了送她上荊南已經省吃儉用還揹債了。
但沒想到,那一夜之後,她被拍了照片,但僅僅這樣也沒有讓她害怕,可趙疏籬卻要挾她,如果她不聽話,就讓她全家都不好過。
她害怕了。
她知道趙疏籬的厲害,她為自己曾經的天真感到懊悔,她沒有想過一直對她笑吟吟的,和她一起罵梁祺音,讓她覺得是朋友的趙疏籬,居然會如此歹毒。
她每天不停地騙父母,說在外面很好,裝不耐煩讓父母不要管她,其實她每天都想哭著說:“快來救我吧,帶我離開這個地獄吧”
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忽然的,大門被開啟,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身上人叫罵著,來人卻將他一把扔了出去,周鈺這才看清來人。
是佘銘。
佘銘見她這樣,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脫掉外套披在她的身上,隨後背過身去。
“佘銘....”
“穿件衣服,我們先離開這”
“可是...”周鈺一臉害怕。
“沒關係,我會處理好一切的”
餐後,蘇沐回到家,梁祺音正在陽臺澆花,她買了一個裝飾用的鳥窩吊籃,掛在房簷上,張助理說,因為最近幾天總有鳥兒落在陽臺上,所以梁祺音想著放個窩,鳥兒說不定會進來住。
蘇沐站在餐吧旁給自己倒水,眼角的餘光掃見梁祺音正在裝鳥食,便說道:“梁祺音,陽臺不可以養鳥”
“哦.....”梁祺音訕訕的放下了鳥食。
“蘇宸的姑姑回來了”
“蘇沁姑姑?她從加拿大回來了?”
“恩”蘇沐端著杯子去了客廳,“明晚一起吃個飯吧”
“好”梁祺音猶豫了一下,“那.....”
“怎麼?”
“趙疏籬去的話,我就不去了”
“她不去,我讓蘇宸邀請了,她說有事來不了”
“哦,那好吧”
第二天,梁祺音穿了一條香奈兒經典的優雅白色短裙,外面是一件粉色的巴寶莉披風斗篷,腳下是一白色的GUCCI皮質裸靴,她在這雙和UGG雪地靴裡抉擇好久,還是覺得這雙搭配起來沒那麼甜膩,手包選了一個MK的圓餅包,戴了雪絨貝雷帽,妝發也是規規矩矩的。
總之,她看起來又乖又可愛,沒有一點攻擊性,讓人看一眼就覺得,這個聽話的乖乖女,性格也是軟綿綿的。
蘇沐看到她穿成這樣,微微有些詫異,倒也沒發表什麼意見,只是說:“可以出發了嗎?”
“恩”
“那我們走吧”
梁祺音見蘇家的長輩基本都是這類打扮,什麼小香風學院風通通用起來,長風衣淑女裙也是屢試不爽的,見到人也是少說話少吃飯,給人一種安靜無害的好感,蘇宸以前總用這個事笑話她,每次梁祺音都不高興的說還不是為了你,她怕蘇宸的親人不喜歡她,所以儘量裝出一副長輩喜歡的乖巧模樣,希望給他們最好的印象,沒去船延島之前,她甚至在蘇沐面前也一直保持這個狀態。
晚上八點,他們來到了蘇榮府,被服務員請進了包間,蘇沁已經等在裡面了,見到梁祺音,熱情的和她擁抱了一下,“也就一年沒見你,長大了這麼多,越來越漂亮了”
“謝謝姑姑,姑姑也還是那麼年輕漂亮,再過幾年,我就可以叫你姐姐了”
蘇沁掩面輕笑,“我真是越來越喜歡這孩子了,來,坐吧”
眾人坐到了位置上,蘇沁問道:“蘇宸呢,不會又放姑姑鴿子吧”
“他說路上堵車,遲點才到”
“那我們先點菜吧,音音”蘇沁和藹的叫著梁祺音的名字,“你想吃什麼?”
怎麼突然對自己這麼熱情了....梁祺音微微一笑,“我不挑食,什麼都吃的”
幾人點完餐後,相互又閒聊了幾句,不一會兒,菜上了,梁祺音就低頭默默的吃著盅裡的佛跳牆,也不說話。
“味道怎麼樣?”蘇沁問梁祺音道。
“恩,很好,這家的菜,味道一直不錯”
“你喜歡中餐還是西餐?”
“我都可以”
“喜歡什麼都沒關係,家裡面中餐西餐的廚子都有的”
梁祺音有些疑惑,她在說什麼,蘇沁見她有些茫然,對蘇沐說道:“你沒告訴她嗎?”
“什麼啊?”梁祺音不解的問。
“我忘了”蘇沐淡淡說道。
“啊呀這麼大的事,哥哥也能忘”蘇沫看向梁祺音,“我和你爸爸商量過了,你和姑姑一起去加拿大吧”
“啊.....”梁祺音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蘇沐,怎麼這麼突然?!!
蘇沁繼續說道:“你也知道,你爸爸太忙了,沒辦法照顧你,但姑姑和爺爺奶奶都很有時間,又很喜歡小孩子,國外的教育制度會好一些,你也不會那麼累,所以,我們想把你送去加拿大,在那邊生活學習,你看好嗎?”
這突如其來建議讓梁祺音有些懵,她扯了一下嘴角,“這有點突然....而且我...在國內住習慣了....”
“這有什麼,華人遍佈天下,家裡的傭人也大部分都是華人,生活上不會讓你有一點不適”
“啊,是,那我.....”
“不急,你考慮一下,反正,你爸爸和哥哥都是很支援的”蘇沁意有所指的說道。
“蘇宸也答應了?”梁祺音詫異。
“是啊,他們都沒告訴你嗎?”
“我....”
就在這時,蘇宸推門而進,見到他,蘇沁很開心,上前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臭小子,想死姑姑了”
“我也很想念姑姑,對不起,我遲到了”
“快坐,還想吃什麼?再點一些吧”
“這些就夠了,而且什麼都沒有姑姑做的冷湯好吃”
“這小子,嘴越來越甜了,來坐”
那叄人你一句我一嘴的聊著天,這飯也吃的是索然無味了,梁祺音覺得胸口越來越堵,越來越難受,思緒如麻,便放下筷子,對眾人禮貌的說道:“我去個衛生間”
出了包間門,她走到了飯店走廊盡頭的小露臺上透氣,再不吸新鮮空氣冷靜一下,她覺得自己都要爆炸了,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感情在胸中盪漾,讓她寢食難安,憋悶不已。
站在廊臺上能看到不遠處的老洋房,彩燈散發著溫馨的光芒,其樂融融的一家人正在說笑打鬧,收音機裡播放著老戲曲,今晚的夜空清冷得很,一顆星星都沒有。
這時,齊新若打來了電話,說叄嬸讓她回去住了,也願意付住宿費了,不知道為什麼態度突然大轉樣。
“那不是挺好的麼”梁祺音疲憊的說道。
掛了電話,呆了許久,她還是不想回去,那屋子裡太壓抑了,壓抑的她都呼吸不暢了,她的人生也太壓抑了,也許只有這偷閒的片刻,她不需要偽裝,不需要討好,不需要假笑,可以安安靜靜的呼吸,做一個真實的自己。
他們都要把自己送走....
因為趙疏籬,他們都要把自己送走.....
可是....自己也只能被送走.....
心中五味雜陳,她也說不上來什麼滋味,很早以前開始,她就知道,很多原則性的事情上,她一點發言權都沒有,時間久了,也就麻木了,沒那麼心痛,沒那麼難過,只覺得心墜冰窟,猶如一片死灰。
她知道自己不該難過,也知道自己沒資格難過。
不要哭.....
被人看見....會被嘲笑的.....
不要哭....
不知站了多久,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會著涼的,回去吧”
是蘇宸。
梁祺音有些尷尬的笑道:“這裡的夜景很美,我想拍一些,發到ins上,畢竟離開了就拍不到了”
“我幫你拍吧”蘇宸對她伸出了手。
“不了,我不拍了”梁祺音勉強擠出了笑容,“我要回去了”
正要推開露臺玻璃門的時候,蘇宸揚起一隻手臂擋在了梁祺音的面前。
他幽幽的開口道:“梁祺音,讓你去加拿大隻是暫時的,因為我和爸爸現在沒有多餘的.....”
“我知道!!”梁祺音急促的打斷了他的話,“你幫我修整了晨音,還幫了新新,讓她住回學校,這些我都知道,是你做的,你已經很好了,我不應該在給你們添麻煩,去加拿大我是願意的,也挺高興的,你以後....你以後....”
話漸漸說不下去,心臟裡堆積的東西又要爆發出來了,梁祺音努力的壓下情緒,讓自己的音調平穩,“你以後..祝你開心....和趙疏籬要開開心心的....”
她在笑,但眼圈卻紅了。
“梁祺音”蘇宸想拉過樑祺音讓她面對自己,結果梁祺音卻突然情緒爆發,甩開了他的手:“別碰我!!!”
“明明已經不是我男朋友了為什麼還要對我那麼好!!明明有趙疏籬為什麼還要叄番四次的來糾纏我!!!!”
蘇宸看著她的表情有些不忍,他眼神認真,堅定的說道:“梁祺音,不管我們是什麼身份,我都會對你好的”
“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我也不是你的妹妹!!蘇宸!!!如果你不能和我在一起,就不要對我那麼好!!!我不想當被你搞的心猿意馬,不想男朋友被搶了還被人罵是小叄”
蘇宸急於解釋,“怎麼會....”
“蘇宸我不恨你!!我知道....”梁祺音哽咽著說道,“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但是!!但是我....我也是個人啊,我不是工具,不是你的洋娃娃,擺在那裡好看就可以了,我也會難過傷心,看到你和趙疏籬在一起我也會覺得心很痛啊,我的心也是肉做的啊!!我已經...我退讓的還不夠嗎蘇宸,我都要逃到加拿大去了....還不夠嗎.....”
“你別哭”一見她哭了,蘇宸也慌了,慌張的想去幫她擦掉眼淚,卻被梁祺音拒絕了。
“蘇宸.....別再靠近我了.....我們就此打住吧....我不恨你...也不討厭你,我們就....徹底的到此為止吧....”
梁祺音冷冷的推開了蘇宸,大步向外走去。
梁祺音沒有回餐桌旁,而是一個人閒逛到了大街上,來到了久違的橋邊,這已經是第四次還不是第五次,站在這個位置,吹著夜風,嗅著霜冷的水氣了。
她呆呆的看著那波瀾不驚的水面,心裡想著,又要被拋棄了,這次就更遠了,去加拿大,面對陌生的人,陌生的事,全新的人生。
但是她還是下定決心要去了,她知道蘇宸夾在中間也不好做,也很難受,蘇宸已經把能作的都做了,也是時候該讓自己做點什麼了。
她和蘇宸,應該也到此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