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風夾雜著細雨，在冬日裡打在身上格外地涼。

顏石覺得很冷，她悄悄地貼近阿諾的身體。阿諾穿的不算多，但身體一直都很熱。

抵達醫院，顏石下了車，她忍不住搓了搓手。

“阿諾，我們趕緊進去吧。”顏石說完就朝醫院裡面走，阿諾緊跟在她身後。

昨天已經來過一次了，顏石熟門熟路地來到顏嶼的病房前。她敲了敲門才推開，大概是預料到今晚顏石還會來，所以顏嶼一直都是開著燈的。

顏石坐在床邊，她問顏嶼要不要吃點水果，這樣身體會恢復得更快。

顏嶼說了聲好。

顏石拿起床頭櫃上的一個蘋果，慢慢地開始削。

鮮紅的蘋果在水果刀之下一點點褪去了皮，露出了下面白色的果肉。

顏石盯著蘋果，眼睛有些酸澀，哥哥看起來恢復得很慢。

躺在病床上，無法下地行走，被禁錮於這房小小的天地，哥哥不該是這樣的。

啪嗒一聲，一滴淚水落在了蘋果上。顏石慌忙地擦掉眼淚，然後假裝若無其事地說道：“好像把蘋果弄髒了，待會吃肯定會很鹹，我再削一個吧。”

顏嶼道：“不用了，這個就好。”

顏石嗯了一聲，繼續把沒削完的蘋果皮削完，然後她把蘋果切成一塊一塊的，方便顏嶼入口。

顏嶼的手也受傷了，顏石就用牙籤插上一塊蘋果送到顏嶼嘴邊。

這在平時是完全無法想象的事情，但今天卻發生了。

看著哥哥低頭咬住蘋果的樣子，顏石的心中是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為了分散自己的情緒，顏石開始沒話找話，她問：“哥哥，阿諾是你叫來幫我的嗎？”

顏嶼慢慢地咀嚼著口腔裡面多汁的蘋果，吞嚥下去之後他才道：“不是。”

“那……”顏石有些愣神，真正的答案呼之欲出。

既然不是哥哥，那更不可能是父親。能有這樣能力的人，就只剩下一個人了。

顏石又換了一個話題，和哥哥聊了一會之後她才出了病房。

阿諾一直在病房外守著，顏石仰起頭去看阿諾，她問：“阿諾，你還沒有說過，你是被誰叫來幫我的。”

阿諾道：“是顏先生。”

阿諾稱顏華韻一直為顏先生，除了他不會有別人了。

顏石抿了抿唇，她又問：“阿諾，那你知道他現在在哪？有沒有受傷？”

阿諾答道：“顏先生就在嶼少爺隔壁的病房。”

這個答案出乎顏石的意料，她真的沒想到小叔叔就在隔壁。而且阿諾是小叔叔喊來的，那她來看哥哥的事情小叔叔肯定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為什麼不主動跟她說？顏石的心有些亂，她道：“我都不知道，小叔叔也在的話，那我也得去看看他。”

顏嶼的病房在走廊的盡頭，隔壁只有一間。顏石站到門口，想要敲門，卻遲遲沒有下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顏石最終還是敲了門。再不看的話，就要等明天了。她逃跑的事情隨時都有可能會被發現，或許連明天都沒了。

敲完門之後顏石聽到裡面傳來顏華韻的聲音，他說請進。

顏石推開了門，顏華韻的狀態沒有比顏嶼要好多少，甚至還要更糟糕。

不過顏華韻似乎沒把自己受傷的事情放在心上，他甚至還能笑得出來，彷彿受傷的那個人根本不是自己。

顏石來到病床前，她看著顏華韻，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更準確地來說，顏石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以為小叔叔肯定傷得比哥哥輕，但事實跟她想象的完全相反。

顏華韻左手骨折，右手的手掌擦傷被包裹著厚厚的紗布，腿也沒有幸免，看得出來，下手的人是一點都沒有留情。

顏華韻用自己纏著紗布的右手在顏石的眼前晃了晃，“怎麼？心疼壞了？心疼的話怎麼不早點來看小叔叔？”

顏石握住了顏華韻的右手，她的動作很輕，因為怕弄疼顏華韻。

“這些傷都是父親打的嗎？”

顏華韻點頭，“是啊，哥哥很生氣，氣到差點把我打死。估計是還記得我是他親弟，所以給我留了一命。”

“那你怎麼不躲？躲開的話，不會受這麼多傷的。”顏石覺得顏華韻該躲，他那樣的人，怎麼會容許自己被打得那麼狼狽。

顏華韻笑了一下，結果牽扯到臉上的傷，“嘶，躲？我要是躲了，那豈不是孬種。既然做了，承認又何妨？”

顏石的手微微顫抖，她怕被顏華韻發現，所以鬆開了自己的手。

“小叔叔，你為什麼要讓阿諾來幫我，又不主動讓我來看你。我以為，阿諾是哥哥叫來的。”

顏華韻收回了自己的右手，他道：“這樣狼狽的一面，阿嶼不想讓你看到，我也一樣。不過你來了，我這些傷要是不讓你清楚地知道有多重，那我就虧了。”

顏石小聲道：“那是你活該。”

這句話一半真一半假，顏石是心疼顏華韻的，卻也知道錯誤的開端是顏華韻一手造成的。

一開始顏石只覺得哥哥中藥是個意外，後來發生的種種讓顏石猜到了真相。藥是小叔叔下的，當時扶著哥哥的女人她在小叔叔的身邊見到過。

她代替那個女人只是個意外，可後面小叔叔做的那些，就不是意外了。

顏華韻道：“好好好，確實是我活該，我認栽。我傷得這麼重，讓小顏石親我一口緩解一下疼痛不過分吧？”

要是說這話的人是以眠，顏石肯定二話不說直接就答應了，但說這話的人是小叔叔，顏石就不會直接答應。

顏石道：“反正小叔叔你一開始也沒打算讓我來見你，你自己忍著好了。”

顏華韻表情痛苦地皺眉，“本來很能忍住的，但見到你就忍不住了。”

這時顏石想到了一件事，她沒回顏華韻的話，而是問道：“小叔叔，你是不是料定了我一定會去見哥哥？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麼久了，顏石還是沒辦法猜到顏華韻的想法，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顏華韻收斂起剛剛略有誇張的表情，他笑道：“因為我知道你想見他。”

顏石別開了眼，這個答案……這個答案實在是太犯規了。

接著顏華韻又道：“而且你要是不能出來，肯定又要哭了。看你這麼可憐，我都不好意思放著不管。看到你，我就想起我小時候養的一條小狗。總是睜著水汪汪的棕色眼睛看著我，給吃的了就搖尾巴黏著我，哪天要是忘記餵了，就看都不看我一眼，怎麼喊都不理。”

顏石的眼睛的確是棕色的，乾淨水潤，有點像狗狗眼。但事實歸事實，顏石心中的那一點感動消失得無影無蹤，她要是脾氣再大點，就直接往顏華韻的傷口上打一拳了。

看到顏石那氣得想打人的模樣，顏華韻又忍不住笑了，“我這不是說的很對嗎？我要是沒利用價值了，肯定早被你踹了。”

顏石氣道：“明明一點也不像。”

顏華韻彎眸道：“都很可愛。”

顏華韻這個人什麼都張口就來，顏石才不行他小時候養過狗，她道：“小叔叔，我要回去了。下次——下次如果能出來的話我也會來這裡看你一下的。”

“回去吧。”

顏石不想在這裡多待，她怕自己會被顏華韻給氣死，所以走得很快。

顏石走後，顏華韻臉上的笑容徹底淡了下來。

身體上的疼痛無時無刻不在折磨顏華韻，斷腿斷手不是說說而已。

不過他沒有騙顏石，他小時候的確養過一條狗，那是條小土狗。怕人又黏人，總愛生氣鬧脾氣，只是後來他沒看住。

被人打死了。

————

追-更：yushuwx.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