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二十五分
一直在注意時間的湯冉再次望向鐘錶,對坐在鏡前的小符說:
“一會你薛阿姨就來,先休息一會。”
湯冉摸摸朝日凰彩服,唯恐有地方損壞,又檢查頭飾,在房間裡來回走動,怎麼也停不下來。
“母親,感覺你比我還緊張。”
“那當然,今天可是你出嫁的日子,我能不緊張嗎?”
本來是提親,但當送出禮服的那一刻,便成了婚禮。
走到小符身後,雙手捏了捏她潤滑的小臉。
“我家女兒肯定會成為全世界最漂亮的新娘。”
“當然啦,因為是湯大美人的女兒。”
小符抬起手,被湯冉握住,然後貼在臉上。
“小嘴真甜。”
小符嘻嘻的笑,但湯冉開心了沒幾分鐘,就開始面露悲傷。
“女兒,在那邊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訴母親,我會幫你做主的。要是羋號對你不好,過段時間我就把你接回來,不管怎樣,就算在楚國也不能委屈自己。”
婦人心脆,很大的反差讓小符連忙轉移話題。她知道母親關心自己,但她不想再讓家人為自己多操心,更不想讓家人為自己流淚。
“知道了,放心吧母親。”
一夜沒睡好覺的湯冉看著小符就心疼,但接下來的事,會更讓她崩潰。
“對了母親,一會派人把春妹叫回來吧,我想和她說說話,順便讓她看看我的妝容。”
“她應該會和你薛阿姨一起過來。”
“那樣最好。”
湯冉坐在小符身邊,擦去眼角的淚,姣有興趣的說:
“聽其他地方的人說,羋號長得還挺帥的,也很高,一米八左右。”
“其他地方的人?”
“傻孩子,羋號這次是帶著車隊來的,因為禮品眾多,路過燕國一些城鎮時速度自然緩慢,很多見到他的人都一致好評。這算個好訊息,說明你要嫁的人五官端正,起碼高大,這樣才不算委屈你。”
“母親~誰說五官端正,高大威猛就不算委屈?最重要的還是人品,必須正直一些,不能太過風流!”
“冬妹,我知道,我是在安慰你,也是在安慰自己。”
摸了摸小符的頭,在她望向母親時,湯冉眯著眼,沉溺在過去的回憶裡。
“從小你就是個可愛的孩子,活潑開朗,像向日葵一樣,這一嫁就是兩千多公里,以後想見也沒那麼容易了。”
湯冉是燕國的名門望族,她這種大家閨秀難免多愁善感。
“母親,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也會經常回來的。”
雖然湯冉知道這句話不現實,但還是欣然點頭。這時,門開了。
“紅楓,你來了?”
沒有回答的安靜讓小符起身,她牽著母親的手,一起看向門邊。夭夭和楚楚站在門的兩側,段琴先走進來,紳士般扶住一隻塗著紅指甲油的小手,隨後跨門檻而進的是一道大氣喜慶之影。
“春妹?”
小符看到那道身影時滿臉驚愕,湯冉也是。
春妹穿著兩層朝日凰彩服,魚尾呈盤髮式,頭飾、耳墜、眼影眼線,甚至口紅的色號都是她們之前商量好的。小符不懂春妹這是什麼意思,還有,她身上的朝日凰彩服從何而來?燕國應該只訂做了一套,除了女式的朝日凰彩服和男式的向日鳳求服,應該就沒了,但……
“好看嗎?”
春妹說話時淡笑,露出兩個酒窩,顯得傾城而豔美。小符沒有因為春妹的笑而高興,而是滿心憂愁,她愣住了,難道春妹是想……
回頭看了一眼朝日凰彩服的湯冉不解的問:
“春妹,這件衣服哪來的?”
“訂做的啊。”
看到春妹這個樣子,冬妹想到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替她出嫁。她怎麼也沒想到春妹會付出行動,難怪昨晚不在,原來是方便化妝,這麼早就化好妝,起碼三點要起床。穿衣、洗漱、髮飾、裝扮,這些起碼需要三個小時。
“春妹,來!坐下!”
小符的語速很快,顯得有些兇。春妹乖乖的坐下時,小符問她:
“你是不是想替我出嫁?”
段琴走到湯冉身邊,牽住她的手。
“阿姨,別擔心,這件事需要她們姐妹自己解決。”
湯冉見到冬妹如此,本就憂鬱的心一陣絞痛。她甚至想讓小符和段琴立即離開燕國,就算世界政府將罪於燕國她也不怕,但現在,春妹既要為冬妹出嫁。
符伊尹一大早就去了宮中,要是看到春妹這種模樣肯定會傷心,他是國相啊,一國國相,但拯救不了自己的女兒,只能用婚姻這種方式來同時拯救燕國和她們!
“是,我想替姐姐出嫁。”
春妹表明態度,冬妹立即反駁。
“不行,我不同意。”
“姐姐,我知道你也愛我,但你不能嫁給一個你連見都沒見過的人。”
“春妹,你也沒見過!”
小符皺起眉,春妹站起來用手指舒展她的眉頭,她不喜歡看姐姐皺眉,四眸相對時,春妹的目光十分溫柔,令小符如沐春風。
“姐姐,我沒有喜歡的人呀,而且我愛你,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我從小就沒有朋友,是你帶著我玩,帶著我吃好吃的,帶著我逛街,帶著我去百花崗看漫山的鮮花。姐姐,你還愛著沫,還有你要做的事,明年的五月你要去西域界,所以你不能嫁,但我可以!”
春妹抓住小符的手,將它放在自己胸口。因為天氣有些冷,第一層的裹胸修身裙和第二層的大衣並不禦寒,所以春妹面板冰涼,令冬妹感覺到清晰的心跳。
“春妹,不行!不行的!”
她們姐妹倆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即便看起來完全一樣,即便她們的語氣十分相似,但小符已開始哭,春妹卻沒有。
小符很感動,從看到春妹的那一刻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現在更是如此。她的眼淚嘩嘩的下落,能有這樣一個妹妹是她的榮幸。有人願意為你付出,願意為你承擔你不想承擔的一切,都是你的幸運!
“姐姐,羋號又沒見過我們,分不出來的。”
小符的淚點不高,光是春妹的眼睛,都足夠今後在想起這一幕時鼻頭髮酸。
“春妹,你聽我說。”
聲音哽咽,但小符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這是我要面對的,不用這樣,好嗎?”
“姐姐,我之所以凌晨就讓琴姐姐給我化好妝,就是不想讓你再耗費功夫,讓我任性一次吧。”
搖頭!小符堅決搖頭!春妹還從未愛過一個人,不能嫁去楚國,小符很清楚,很明白,所以今天就算用強制手段也要留下春妹。不能因為自己讓最愛自己的妹妹交出身體和幸福,但在她堅持的同時,春妹也下定了心。
“姐姐,你說你占卜過,說看到自己和紅盾傭兵團同時出現在了大傭兵城,說不定就是因為我替你出嫁。”
春妹知道姐姐很喜歡紅盾傭兵團,所以想以此誘惑她,但小符還是很堅決。
“怎麼說都沒用,我不會讓你替我出嫁的。”
看著眼前的春妹,穿著高跟鞋的她比小符高一點。
“姐姐!”
春妹有些嗔怪,但小符說:
“如果要犧牲自己的親妹妹去見團長和大家,他們肯定不會再喜歡我,如果我要犧牲你逃過這場屬於自己的災難,我相信即便是愛我的沫也不會同意!沫的死教會我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拼死保護自己所愛的一切!”
冬妹說完,坐回鏡前,她說著說著就哭了,在一邊的段琴也是。
“姐姐,正是因為愛你,我才……”
“我知道的,我知道春妹的心意,但就這樣好嗎?”
這像一場鬧劇,並沒有按照原本的劇本進行,春妹以為姐姐會按自己的想法走,因為她還有很多事要做,但沒想到姐姐這麼堅定。
春妹還準備再次爭取時,段琴走到她身邊,輕聲說:
“春妹,就這樣吧。”
她呆呆的坐在原地,就這麼沒了嗎?她準備這麼久的計劃,就要結束了?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春妹知道不能耽誤大家,只能默默抬起手,目光黯淡的準備將頭飾取掉。
“春妹,不用取。”
“啊?”
春妹看向姐姐,後者笑著說:
“不用取,今天我們可以一起走紅毯!”
“這怎麼行?”
湯冉第一個反對,段琴緊接著說:
“小符,你們的妝容服飾都一樣,要是他認錯了,會很尷尬的。”
“不會的,就算認錯了,也可以再換回來嘛,我們這麼像,他肯定認不出來。”
今天的流程是這樣的,一會楚國皇子先帶著禮品進宮,隨後她才到。在這裡住兩晚後再去楚國,所以就算楚國皇子弄錯人,小符也有時間換過來。
“冬妹,太冒險了!”
“沒事兒的母親,總不能讓春妹白白花這麼長時間準備,再說了,羋號不是說很愛我嗎?讓他找找好了,看他運氣如何。”
孩子越大,父母越尊重她們的意見。
“要是你父親知道,肯定不同意。”
“不會的,父親會順著我的。”
小符笑時,春妹終於露出一絲微笑。
“姐姐最好了。”
薛紅楓很快到來,瞭解情況後哭笑不得。在小符化妝時,春妹就坐在旁邊,和姐姐東聊一句西聊一句,特別開心。聊天過程中,小符終於知道春妹是怎麼實施的這個計劃,段琴見她眼裡噙淚,連忙給她擦。
“別哭出來哦,小心妝花。”
“嗯嗯!”
段琴從小符的衣櫥裡取出自己的裙子,在換衣間換衣服,然後給自己化妝。今天她將以白色的長裙出場,攜淡妝,但像仙子一樣美麗。她沒有過多裝飾自己,因為這是小符的婚禮,可不能搶了她的風頭。
時間過得很快,這次化妝在嘻嘻哈哈中度過,小符甚至忘記自己出嫁的憂愁,也忘記自己還從未見過那個皇子。只是覺得羋號見到自己和春妹的場景肯定很好玩,這次她玩性大發,只有這樣才能讓春妹高興。
這次婚禮,將有兩位長相一致的美麗新娘。
在她們準備好一切時,十一點剛過,加快速度的楚國車隊已至王城。羋號在馬車中換好華麗的向日鳳求服,笑著對羋林說:
“不知道符冬妹見到我是什麼表情,肯定很有趣!”
她會怎麼看自己?是以看侍衛的親近目光?還是看皇子的剎那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