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清心事重重地走出了那棟樓，直到陽光打在她身上時，她才猛然反應過來。

接下來去哪兒？

現在這個點，喻未遠在工作，吃中飯早了點，說好去找于帥又是在下午。

那……霧清短暫的陷入了迷惑，她才發現自己在總部除了于帥喻未遠喻舟映柳葉宮柯良以外，竟然就沒有其他特別熟的人了，好不容易多認識一個方興，人家還繞著自己走。而且，一開始她剛來總部幾天的時候還經常有人和她打招呼，後來也不知怎麼的，別人只是遠遠看見她便躲開了。

以前也沒覺得自己社交能力這麼差呀。

霧清糾結良久，最終還是決定往喻未遠辦公室那邊走去。總部的路大多修的筆直，佈局也是方方正正的，導致霧清遠遠的就看到路另一邊有一個極其高大的人影。

真難得，看到了自己完全沒有要躲的意思，霧清心裡還惦記著剛剛看到的紅眸，倒也也沒多注意。直到又近了幾步，她才恍然驚覺這個身影竟然是如此的熟悉。

等一下，一米九以上的身高，寬闊的肩膀頗是修長的腿……霧清心裡咯噔了一下，混亂的思緒瞬間恢復成型，定睛望去，果然是那張曾無數次出現在自己夢中的臉。

他，他怎麼會在這裡？！霧清腳步一頓就定在了原地，呆呆地看著禾淡向自己走來，他看起來受了很重的傷，肩膀上依然被繃帶捆著，一圈一圈的。明明分離不過半個月，霧清卻覺得他臉上好像瘦削了不少。

自己不在之後，他出任務風險這麼大了嗎？霧清一驚，努力不讓自己思考這件事。說不定正是因為一直和自己組隊才導致了他的作戰能力降低了呢。

“禾……禾淡，你怎麼來了？”不想顯得自己有些心虛霧清才選擇了先開口，沒想到一開口就險些嘴瓢。

淡定些，自己早就想好了，不是嗎？

在心裡給自己暗暗鼓勁後，霧清才突然之間意識到，自己自從來了總部以後竟然真的再也沒有做過與禾淡有關的夢了。霧清心裡有些釋然，又有些莫名其妙的複雜，自己所謂的執念好像不過爾爾，為他落淚痛苦的日子分明只在半個月前，卻好像已經隔了很多年。

禾淡也有相同的感覺，他黝黑的眸子定定望著臉上有著驚詫之色小嘴微張的霧清。她最近一定過得很好，臉色比先前紅潤了許多，也比之前有生氣了很多。

就像是嬌豔的花朵遇到了合適她的土壤。禾淡這樣想著，垂下了眼瞼，低低開口：

“之前的事，真的很對不起。”

“啊？”霧清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可能是之前柒玖的事情。

“啊……”霧清很是感嘆地長舒了一口氣，當時的憤怒與傷心彷彿都已經模糊成了一團霧，她甚至覺得那時的自己情緒也有些過了。“沒關係的，我不在意了。”

不在意了，那就是在意過。禾淡垂下的眼眸裡風雲驟起，有些事情，一步錯步步錯。事到如今，連解釋都成為了一種奢望。

離嶽說得對，他著實是混賬。

“是我錯了便是我錯了，我欠你的道歉自然是要補上，當時我說話過分是其一，遲遲沒找你道歉是其二……真的非常抱歉。”他說話向來坦率直來直往，霧清早就習慣了，明白他是真心道歉，連忙擺手。

“我是真的不在意啦！而且我也懂嘛，忠心耿耿護著女朋友什麼的，這不是你的戀愛騎士論嘛，我還記得呢。”霧清笑了，他們畢竟做了近十年朋友，高中某次晚自習她與離嶽和禾淡在一起扔小紙條討論，如果戀愛是場cosplay你會扮演什麼角色時，他寫的是騎士。

“騎士——無條件地護著屬於我的公主。”

她記了好多年，當時陰差陽錯的，她還將那張討論的紙條留了起來，許是當時早早就動了心而不自知。

只是在末日降臨那天，那張紙條應該混在亂七八糟的東西里，就像她無疾而終的暗戀一樣，就像她曾經一帆風順又平靜的人生一樣，頃刻間化為了烏有。

聽完這話，禾淡猛然睜大了眼睛，霧清被他有些怔怔的眼神看的稍有不自在。“好了好了，不提以前那些黑歷史了。你也知道我不記仇的，說原諒你就是真的原諒你了……”

“你……最近過得好嗎？”禾淡嗓子乾的厲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路急趕風雨兼程的緣故。他的眸色愈發黯淡，心裡的不安逐漸翻湧上來，離嶽臨走那晚與他的交流再次浮上心頭。

“你若是喜歡她還生生氣走她，我不管你是什麼理由，你都應當做好要後悔的準備。”

“不，或者說後悔也來不及了，那個人，不會給你後悔的機會。”離嶽的表情如此篤定，像是在他心裡落下了一錘定音，當時他還不以為意，畢竟自己早就下了保險，只為了在能夠坦然表露心意的那一天，收穫自己夢寐以求的一切。

騎士想要守護的公主一直只有那一個，禾淡心裡泛起苦澀，只希望他預感的異常不要成真。

因為霧清，她在嘴上從來沒承認過柒玖是他女朋友。可是剛剛，用那麼輕鬆的語氣，說了出來……

“我最近……還挺忙的，不過總部這裡很有意思，誒對了，你還沒說你怎麼過來了？離嶽呢？”

“總部派人帶他和我一起過來的，要彙報基地受損的情況。”禾淡微微皺起眉，霧清的反應有些不對勁。

“受損……？基地怎麼了？”霧清一頭霧水地開口，看著禾淡愈發嚴肅的面容。

“你不知道嗎？”

禾淡心裡翻起驚濤駭浪，這麼大的事情總部應該傳遍了才是，霧清又怎麼可能完全一無所知，換句話說……或許是有人有意不讓她知道。

“173基地，遭遇魔神座高位成員突襲，現已解散至附近各基地了。”

霧清猶如當頭一棒，禾淡的表情告訴她他沒在開玩笑。那些蛛絲馬跡連成了線，為何喻未遠當晚急急忙忙趕了出去，為何喻舟映被緊急呼叫出任務……

還有她不懂的，為何喻未遠不告訴他？

是了，因為……因為自己。霧清艱難地嚥了一下，哪有那麼巧的事情，自己前腳走後腳基地就遭到了襲擊，而離嶽找自己談話時又那麼語重心長。

離嶽在自己走時就知道基地可能會受到襲擊，那既然離嶽知道喻未遠就更應該知道，亦或者說是……喻未遠起初就是為了保護自己，才把自己調到總部。

為什麼自己遲遲沒有出任務？為什麼周圍的人都躲著自己？霧清呼吸急促了起來，因為不想讓自己知道，不想讓自己因為內疚而重返基地——如果魔神座的目標在於自己的話，那說不定從總部前往173基地的人也會被埋伏。

喻未遠……他……霧清的心情複雜糾結到了一定程度，自己如果還在基地的話，情況可能不會這麼糟糕啊——他大概連自己這種想法都料到了吧。

“怎麼會……這樣……”霧清心神大亂的低頭，以至於沒有看到遠處走來的兩人，再抬起頭時，那兩人已經走到了身側。

“嘿霧清！好多天不見啦！”離嶽上來輕輕抱了一下霧清，不動聲色地將她拖到了旁邊，霧清眼中酸澀回抱了一下他，鬆開時才發現喻未遠靜靜站在一旁看著她。

離嶽當時究竟是以怎樣的心情，勸自己來總部的呢？而喻未遠又是以怎樣的心情，做出這些決定的呢？

“和朋友好好敘敘舊吧，我晚點和你說——你想知道的一切。”喻未遠微微點點頭，朝禾淡也笑了笑，只是打量著離嶽的霧清並沒有注意到，喻未遠的那雙眼中毫無笑意。

離嶽暗暗將叄個人的反應都收入眼中，心下又是著急又是糾結，最終在和禾淡的一個眼神交流中下定了決心鬆開了霧清。

“你們倆先聊啊，我還有點事要和喻未遠彙報，一會兒一起吃中飯哈！”

“誒……”霧清有些無措地看著離嶽小跑著追上遠去的喻未遠，一回頭被嚇到了，禾淡的表情驚人的嚴肅，殺氣竟比他在危險區的時候還要重。

“禾……禾淡？”霧清嘗試著開口，她還是第一次見禾淡這個表情。

“離他，遠一點。”禾淡一字一句地說著，黝黑的眼底最深處藏著些什麼。

“霧清……”他又說了一遍，只是這次的語氣裡帶著哀求。

“離他遠一點，他很危險。”

霧清後退了一步，這些天來她實在經歷了太多，以至於大腦都開始有些無法思考了，但至少有一點她很清楚。

喻未遠是愛她的，她，應該也愛上他了，或許還只是喜歡，但這已經夠了，她已經從喻未遠身上得到自己最想要的東西了。

她聽見自己冷靜地說著：

“抱歉，唯獨這點我做不到……”

“因為，他是我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