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水生心中一動,阿離……果然是她為自己奪回了避塵珠……
楊水生已經知道了全部的事實,他的內心無比的哀傷,同時卻也不住的想:“祖父啊,祖父,你當年傳給我這避塵珠的時候,可曾想到了今日的陰謀?你若是想到了今日,你又是否會將避塵珠傳給我?”
只是,這俱是無法尋求答案的問題了,事已至此,楊水生又能做什麼呢?
這時,費先生突然開口說:“有聲音!他們跟上來了!”
第213章 奪寶
黑暗中,能明顯看到黑色的輪廓在一點一點與他們靠近,一種冰冷的氣氛慢慢的將黑夜凝結,楊水生覺得自己的額頭彷彿凝結了一層冰霜。
張副官腳步緩慢的從黑夜走了出來,他計程車兵將秀寧等人圍攏的水洩不通,但是投鼠忌器,他不敢對秀寧逼迫的過於嚴重,以免她的情緒產生反激,給楊水生帶來危險。
他嘴裡叼著一根菸,慢慢的靠近了秀寧,輕聲說:“秀寧,我不管你是什麼樣的目的,但是你不能打水生和三顆奇珠的主意。”
秀寧冷冷的笑了笑:“你打得主意,我為什麼就打不得,今天這三顆奇珠我勢在必得,你若是敢傷我性命,就等於連楊水生一同殺死了。”
張副官捏緊了拳頭,要緊了牙關,有些無奈的說:“你……”
秀寧擺擺頭,示意啞巴和費先生將楊水生押走,他們一路不斷的後退,張副官和他計程車兵一路的逼近,不知不覺,他們就退到了一處懸崖邊,腳下是無盡的黑暗,面前是空蕩的夜空,一絲寒風從他們的面前襲過,這將是最後的一夜。
秀寧眼見無路可退,不由的低聲罵了一下,不過她心裡還沒有絕望,還是打算和張副官談判,她說:“張副官,你也算是人中之龍,何必為趙司令那樣貪婪的人賣命呢?有這三顆奇珠就可以改朝換代,立足一方成為一代梟雄,與其便宜了趙司令,還不如你我收下這些東西,你說是吧?”
張副官卻對秀寧的引誘無動於衷,他冷冷的盯著秀寧,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已經表達了自己的心意。
秀寧看到他這個樣子,也不禁將面色沉了下來,她狠毒的說:“今天你若是不放了我們,就等同於將我們一起逼到懸崖下邊去。”
說著她對啞巴下了一個手勢,後者立刻脅迫著楊水生退到了懸崖的邊緣,楊水生的耳邊彷彿傳來了一陣幽幽的呼喚聲。
張副官也抬起手,第一支新建陸軍的槍口沒有對準侵略者,反而靠近了楊水生,三顆奇珠張副官勢在必得,哪怕是搭上楊水生的性命,到時他在仔細搜查,不信查不到那三顆奇珠的下落。
秀寧見到張副官竟然真的要動手,不禁恐懼的後退了一步,不敢相信的說:“你……你不怕我真的殺了他?”
張副官冷冷的笑了笑:“殺了他,你以為你逃得了嗎?”
新建陸軍的槍口,啞巴的刀子,都想將楊水生送到沒有盡頭的地獄之中,楊水生無奈的搖搖頭,以為自己死期將至。然而電光火石之間,一個黑影突然出現,她不知是從哪裡出來的,身影詭異迅速,在楊水生的周圍快速的繞了一圈,寒芒一閃,啞巴還沒反應過來,立刻就被一刀斬斷了頸部。
士兵對著那個黑影開了兩槍,不知有沒有打中,但是那個快速行動的人影並沒有停下,從她的身上橫向射出了三根鋒利的毒針,速度絕對不亞於子彈,直接將楊水生進前的三個新建陸軍士兵給殺死了,在場的眾人均吃驚的佇立在原地,而那個黑影卻慢慢的靠近了楊水生。
月光下,楊水生看到了那張美麗的面孔,那是阿離,她從古墓中跌落,奇蹟般生還。
張副官瞪著她:“你不是已經……”
阿離卻沒有看著別人,她深情的看著楊水生,對他說:“我到底是南派盜墓世家的傳人,哪裡有那麼容易就死掉。倒是你讓人擔心,身邊圍著一大堆想要你命的人,而你自己卻恍然不知。今天若是你活不成,我們就一起去死吧!”
楊水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眼淚在他的眼眶中打轉。他對阿離不知該責備還是該感激,但其實他也許什麼都不用說。
張副官沉默了一下,終於還是開口說:“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死裡逃生的,但是你若是想打奇珠的主意,還是趁早收手吧,今天你們誰都走不了。水生,還是聽我的,將奇珠交出來,你沒有別的選擇了。”
阿離冷冷的看了張副官一眼,然後轉身捧著楊水生的臉,輕聲對他說:“先生,其實阿離在省城的時候就已經找回自己的記憶了,阿離也知道避塵珠的蹤跡,阿離有無數次的機會能夠帶著避塵珠遠走高飛,可是我都沒有那麼做。因為我漸漸的發現了,真正對我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她伸手抱住了楊水生,在他的耳邊輕聲說:“今天,我陪你一起死,好嗎?”
楊水生的心扭動了一下,儘管他眼中的淚水總是想不爭的落下,可是每次,楊水生都強忍住。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掃了一眼在場的眾人,費先生、秀寧、張副官,以及他的阿離。他笑了,笑容很淡,卻讓人自慚形穢,和楊水生相比,他們竟然像是日月之下的篝火般渺小。
楊水生淡淡的說:“諸位好計謀、好手段,從我來到省城,處心積慮的對付我,一步一步將我引到了這絕境。各位以為我今天窮途末路了,在這裡不擇手段的想要拿到我手中的寶貝。我在你們看來是否是等待宰殺的羔羊?你們是否以為你們的計謀真的天衣無縫?”
張副官的神色凜了一下,他和秀寧對視了一眼,眼神中都有些惶恐,低聲問:“你什麼意思?”
楊水生說:“費先生拿出你背上的財寶看一下。”
費先生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安,他急忙將悲傷的布兜開啟,卻發現裡邊的真金白銀竟然都變成了石頭,他竟然揹著石頭跑了一路,有些憤怒的抬起頭,狠狠的說:“你將我的財寶掉包了?”
楊水生有些無奈的搖搖頭:“雮塵珠有根據人心來製造幻象的能力,你心中越是貪婪,看到的東西就會是什麼。當我知道你們看到的都是奇珍異寶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們本質上都是一群貪婪的人,只不過你的貪婪勝過理智,結果無外乎揹著石頭滿山跑而已,卻悲劇的將虛無的幻覺當成現實,至於張副官和秀寧,你們控制住了自己的貪婪,其實你們無非是將自己的貪心擴大化了。”
秀寧低聲嘀咕了一句“雮塵珠有製造幻象的能力”,她緊張的抬起頭問楊水生:“那我們現在看到的你,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
楊水生淡淡的笑了笑,他問他們:“有區別嗎?我可以是真實的,也可以是虛假的,那全在於你們是怎麼想。但是我卻想問問你們,你們又是否是真實的?你們所有人都曾經是我的朋友,而今,卻反而合起來迫害我。”他看了一眼費先生:“你的人面瘡是我幫你治好的,你當時病癒的時候,你的開心是真實的嗎?”他又看了一眼張副官:“你與清荷情深意重,苦苦求我幫清荷醫治,她那泣血癥痊癒之時,你心中又是否是滿足的?”
他的話語淡淡,但是句句都彷彿是一根釘子一般戳在了他們的心上,不知道為何,當他們聽到了楊水生近似於無奈的怨念之後,心中的那份泯滅的人性竟然在一片廢墟中掙扎了一下。破而後立,敗而後成,他們似乎都選擇了放棄。
“小先生說得好!”
黑夜裡突然傳來了一陣粗獷的聲音,非常的有氣勢,聽起來又非常的耳熟,那些新建陸軍聽到之後,都列隊靠攏在了一邊,楊水生恍然意識到了來的人是誰,他心中也淡淡的笑了笑,這種場面,這個人怎麼可能不來呢。
他慢慢的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瘦弱枯槁,果然是趙司令,他精神矍鑠,一掃之前半死不活的頹廢狀態,眼中帶著一絲獵殺的陰狠勁兒,隨著他一同來的,還有他的老同伴,他的好親家——梁景玉,那對閃爍著微光的眼眸似乎也變得異常的興奮。
趙司令拱手對楊水生說:“咱們也算是好久不見,剛剛聽了小先生的話,我還真是十分的慚愧啊,想小先生當時也治好了雨柔的病症,還順便撮合了雨柔和思成,這份恩情我是不能忘的。”他的眼睛卻緊緊的盯著楊水生,陰冷的目光像一隻狠毒的豺狼。
楊水生沒有心情和他扯些沒用的,單刀直入的對趙司令說:“司令不必多說,我是不會交出三顆奇珠的。”
趙司令的臉一下陰了下來,他冷冷的說:“你不交出來,行嗎?”
楊水生直面他的憤怒,沒有絲毫的膽怯,也不需要,他靜靜的說,彷彿是在用自己的聲音,也彷彿是某人假他的嘴說出來的話。
“這三顆奇珠確實有一種神奇的力量,但是我想問問司令,你覺得你比當年的李秀成將軍如何?你覺得你是否能從他的手中奪走這些寶物。”
趙司令神色凜然:“你什麼意思?”
楊水生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了避塵珠,黑夜裡,它的光芒在眾人的眼中輕輕的流轉著,異常的美麗耀眼,這光芒對於趙司令來說是致命的,他咧開嘴,整個靈魂彷彿都被避塵珠吸取進去了。
“對,對,把它給我,也把另外兩顆奇珠給我……”
楊水生嘆了一口氣,他輕輕的撫摸了一下避塵珠,口中輕輕的念著:“將軍……”
這一瞬間,避塵珠散發了一陣巨大的白光,遮住了眾人的雙眼,光芒中,兩個身影躍入了懸崖。
第214章 再相逢
這陣白光大概持續了十幾秒的時間,等到它消散的時候,月光淡淡,楊水生和阿離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趙司令等人驚愕的站在原地,他們直勾勾的盯著懸崖邊緣,那裡如今只剩下慘淡的月光,世界一片寂靜,楊水生彷彿從未存在過。
周圍都被士兵所籠罩住了,楊水生帶著阿離自然不可能從這裡離開,可是不從這裡離開又能從那裡離開?
他低頭了一眼深深的懸崖,心中被疑惑與驚訝所籠罩,急忙回頭對張副官說:“快,快去下邊搜尋他的蹤跡,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張副官聽到之後立刻點點頭,帶著一對士兵下了山崖。
崖下多是灌木叢和荊棘地,地形十分的複雜,山崖高有數十米,張副官帶人在這裡連下山帶搜尋,忙活了整整一夜,直到太陽從東方慢慢升起的時候,他仍然沒有找到楊水生和阿離。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沒有完成趙司令的命令,他心中固然有些遺憾,但是當他抬起頭看著東邊緩慢升起的一層晨光的時候,他心裡忽然有些釋然了。
一個小隊長走過來想他彙報:“長官,我們已經在方圓兩公里之內進行了細密的排查,完全沒有發現有人行動的蹤跡。”
張副官默默的點點頭,對他說:“你去回山谷弄兩具屍體,然後告訴司令,楊水生與阿離已經跌落崖下身亡,屍體被野狼啃食,三顆奇珠下落不明。”
那個士兵是張副官的親信,得了命令之後轉身離開。
張副官回頭看了一眼慢慢明亮的天空,心中卻默默的說:“水生,天涯海角,願你和阿離安好。我自知對不起你,卻也只能用這種方式補救了。”
……
秀寧和費先生默然的站在山崖上,俯瞰著腳下的莽莽深林,心中有種說不出的落寞。
費先生看著秀寧的背影,默默的說:“這深山曠野,掉下去恐怕早就死絕了,我們還要在這裡繼續等著嗎?”
秀寧轉身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下,如刀般凌厲的目光慢慢的被漸漸升起的日光所取代,對於盜墓者而言,陽光就是生命的象徵,她相信楊水生沒有死,但是她卻也無力繼續追尋那虛幻縹緲的寶物了。
她慢慢的轉身,看了費先生一眼,輕聲說:“走吧,就當他死了!”她恍然想起了什麼,吩咐費先生:“從今天起,北派之中不得有人對三顆奇珠起貪念之心,有違此命,天誅地滅。”
費先生的眼中閃過一絲意外,卻也沒有多說什麼,秀寧的目光眺望遠方,心裡默默的說:“我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
阿離緩緩的睜開雙眼,一道光芒從落入她的眼中,她本能的流下了一滴淚水。
恍然間,她意識到了什麼,匆忙起身呼喚了一聲:“先生!”
茫茫山野,翠鳥啼鳴,靜的讓人心安,靜的讓人窒息,卻唯獨看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阿離撐著自己的身體站了起來,一件青色的長衫從她的身上落下,她抓著那件衣裳,四目環視了幾眼,樹影綽綽,哪裡能看到那個熟悉的人呢?
不知為何,阿離的眼中湧出了一層淚水,她一面奔跑在無盡的山谷中,樹葉在腳下沙沙作響,山谷始終迴盪著她的呼喚聲:“先生!先生!你在哪裡……”
你在哪裡……
她終於停下了自己的腳步,她走出了山谷,回頭的時候,遍地金黃的落葉映襯著她的哀傷。
心中的那份愛情將她遺棄在了這裡,悲傷至極,幾度絕望,卻也明白,先生這一去,恐怕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蹲在地上失聲痛哭,哭的讓人心疼,哭的讓人心酸,早春二月才盛開的雛菊,竟然此刻就在她的腳下默默的展開了聖潔的花瓣。
……
兩個月後,蘇州園林。
阿離落寞的從河北迴到了江蘇,抱著希望而去,帶著哀傷而歸,腳下碧綠的湖水倒映著她的面孔,看上去十分的憔悴。
她回到了家,家的宅門龐大而華麗,看上去哪裡像是盜墓家族的門戶。
其實,阿離的父親早就不做這一行了,與費先生那次盜墓也是一場意外。他們家現在江蘇做織錦生意,南派盜墓首領,剩下的也只是一個空蕩蕩的名頭。
阿離的心中充滿了哀傷,從她離家尋找避塵珠的那天,父親就已經病危了,如今幾個月過去了,想必父親恐怕已經去世了。
她輕輕的敲了敲門,一個挺老的管家開了門,看到阿離之後頓時瞪圓了眼睛,他抓著阿離的肩膀,打量小孩子一樣打量著她。
阿離看著老人,心中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她想趴在老人的懷裡痛哭,卻也只是擠出了一句沙啞的聲音:“裘叔,我回來了……”
眼看著阿離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裘叔有些激動的跳了起來,老淚縱橫,忍不住對裡邊的下人高聲喊道:“快去通知老爺,告訴他小姐回來了!”
阿離在原地愣了一下,她有些不敢相信的說:“我爹他……他沒死嗎?”
裘叔高興的什麼都忘了,阿離不問他他都想不起來解釋了,他匆忙說:“小姐,前段時間有一個從河北而來的名醫聽說了老爺的傷勢,親自上門來為老爺診病。那個醫生可真是仁心妙手啊,雖然年紀輕輕,但是醫術了得,竟然將老爺的病症給治癒了。”
河北名醫?阿離的腦中轟然一響,腦中飄過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匆忙問裘叔:“那個人,他現在還在這裡嗎?”
裘叔摸了摸自己滿是鬍子的下巴,說:“他已經離開了,當時老爺極力挽留他,可還是留不住。老爺只好宴請了他一下作為感謝,不過也沒有探得他的底細,只知道他是從河北來的名醫之後,姓楊。”
那不正是阿離日思夜想的人嗎,阿離回頭望了一眼,彷彿在冥冥中看到了楊水生離去的背影。
她低聲呢喃著:“先生……先生……你來到了這裡,為什麼不肯與我見上一面?”
先生……
蘇州幾年都沒有下雪了,然而今年卻意外的飄下了細微的雪花, 阿離穿著一水綠色的漢服,從房內慢慢的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