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維從廢墟中爬了出來，費力地從一片瓦礫中站了起來。

他的耳朵裡不斷地在傳來嗡鳴的聲音，讓他聽不到其他什麼聲音。其實也沒有什麼其他的聲音了。

他從未見過工廠中有這麼安靜的時候，破碎的廠房完全垮塌了，到處都是崩解的建築材料，被廠長引以為傲的辦公大樓從五層變成了一層半。牆體上用中文和俄語寫成的紅色標語也只剩下一半了，勉強能夠看出“為帝國建設添……”後面的字沒有了。

帕維表情木訥地轉頭張望，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毀滅的跡象。被燻黑的廢墟，仍舊還在跳躍著的殘餘火焰，沒有一棵小樹還站立著。

更觸目驚心的，是到處倒伏著的屍體。帕維沒有見過這麼多屍體，即便是他小時候偷偷去看八旗關押反叛的俄羅斯人和土耳其戰俘的集中營，都沒有那麼多屍體。而這裡的屍體，都是平日同他一起上班的人，有他曾經咬牙切齒的領導，有那些他愛慕的女孩子，有他一起聊天胡鬧的工友們，也有比他們高貴得多的旗人。

現在他們都死了，只有他一個人，歪歪扭扭地站在廢墟頂上。

他奇蹟般地沒有受傷，只是渾身漆黑，沾著灰塵和硝煙。

帕維還是聽不到什麼東西，只有嗡鳴和屍體廢墟的世界，讓他充滿恐懼但又空白。他跪倒了下來，雙手插在廢墟的土石中，眼淚簌簌地流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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