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收鋪,蘇綺點過錢後習慣x找毛巾擦手,才想到晚上給溫謙良擦鞋後她也覺得太髒便讓他丟掉。站在垃圾桶旁,她猶豫幾秒,深呼x1一口氣,還是沒做出撿回毛巾的舉動。
裡間桌子上放著西餅屋的袋子,除了幾塊杏仁餅以外,還有一疊鈔票。太子爺闊氣,直接把錢包裡所有現金塞給她。
這些年再難過的日子裡,蘇綺也沒下得去狠心賣身,如今倒是y差yan錯賣給唐允。
再開解自己:沒關係,夠買幾百條毛巾,也多過她半月所賺數額,歡迎太子爺再度光臨。
第二天溫謙良又來。
他提早下班一小時,親自到中環一間日料店,帶新鮮刺身、魚籽壽司、翡翠茶碗蒸,配手釀梅子酒和一小盤果物,貼心送貨上門。
一手一隻袋,溫謙良今日穿深藍se西裝,同記憶裡分毫不差地俊朗溫和,走進輿樓寒舍,這才是真的蓬蓽生輝。
“我猜你定還沒吃晚飯,順路送來。”他朝她笑。
蘇綺艱難開口,“你不要再來,好不好?”
“你在這裡,我怎麼能不來?”
她不准他叫pearl,不准他叫珍珍,寶珍當然也不可以,那他就不稱呼她,宛如剋制著深情一樣封緘於口。
“不要讓你daddy知道,我如今只想好好生活。”
“daddy其實很掛記你,當年他特地選了風水好的龕場安放骨灰,哀痛許久。但你不想他知道,那我便不說。”
她同他講“多謝”,十分生疏的禮貌。
溫謙良這次來又有些疑惑需要解。
他說:“我去年年尾返港,聽說一件軼事,天后廟前有阿婆聚眾自殺,好詭異。”
“我當然知道,毛姑是四阿婆之一,想不通她為何要這樣做。”她眉眼之間仍有哀傷。
毛姑是蘇家僱傭十幾年的菲傭,陪伴蘇綺從小到大,情分很深。六年前出事那天她發高燒,躲過一劫。
“fiona……”
“fiona?”蘇綺驚訝地瞪眼,滿臉難以置信。
男人盯著她看了幾秒,輕嘆一口氣。他還是願意選擇相信她,頂多認為蘇綺想找唐家報仇。
“fiona也在其中,這不正常。”
fiona是溫家菲傭,蘇綺當然認識,她記得fiona有丈夫有兒子,並不如外界傳言那樣天后廟前自殺的都是獨身阿婆。
蘇綺說:“警署不準報社登阿婆真名,只有化名,我不知fiona也在其中,當年我們兩家交好,確實詭異。”
“fiona已經離開溫家多年,daddy沒當回事,可我查過,還有一位鄭姓阿婆是唐太n媽……”
“哦?和唐家有什麼g系?還有一位阿婆呢?”
溫謙良走近,牽她的手,不如記憶中的那般嬌neng柔軟。即便她日日擦手膏多加包養,耐不住事事親自親為,定然b做蘇家大小姐的時候粗糙許多。
“唐允並非善類,唐家龍潭虎x,你不要輕舉妄動。”慎重地加上了句,“我怕失去你。”
“溫生,我不懂你在講什麼。”
“我在中環為你盤一間鋪,地盤足夠大,你願意教小朋友彈鋼琴還是做樂器行?或者如今年輕nv孩鐘意開花店,再不然……”
“我可以自己養自己,你不要掛心這些。”她心裡已經萬流湧動,堤壩將要崩塌。
“你可以什麼?你住哪裡?這裡能住人?你讓我怎麼放心?”
全港只有她一人,能讓冷靜自持的溫大少情緒失控,十六年前是這樣,六年前也是這樣,如今仍是這樣。
最怕與舊ai重逢於物是人非境地,人不只貪生怕si,貪圖得太多了,曾經滄海都想要握住,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夢境一場空。
“不要再b我,非要我真的si了才好?”
“我絕沒有這個意思。”
他側過身子平復情緒,眼前牆上的架子擺著一摞書籍,尾字大多是“經”,不需多看就知道是風水學著作。中間夾了薄薄一本異樣,以為足夠掩人耳目,溫謙良卻一眼ch0u了出來。
她還是這樣,曾經便常常偷藏破格小說於課本中。
隨便翻開一頁,看到這樣一句:人是記憶的奴隸?不,人都選擇自己想記得的。逝去的永遠是最好的。縱有千般不是,舊ai是難忘的。
太cha0sh的筆觸,溫謙良很快合上塞了回去,扭頭對她說:“我們曾經都不鐘意李碧華。”
蘇綺沒什麼表情,“人會變的,廟街經常唱達明一派的歌,我現在也熟知好些首。昨日還有攤位演粵劇,我們一起聽過的《帝nv花》,居然現在還記得幾句唱詞,溫生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溫謙良搖頭,“你吃東西,我該走了。”
星期六,家庭日,childe要儘早回家陪父母,好孝順的仔。
最後她說:“求你不要再來。”
最好相忘於江湖。
不管對方聽沒聽得進,蘇綺對著他背影狠心再重複一次,“不要再來了。”
溫謙良走後,她暫時掛上休業牌子,緩慢僵y地從袋子裡拿出食物,都是她ai吃,或者說是曾經蘇寶珍最鐘意。
芥辣被壓成葉形,細緻可見紋路,一口三文魚下肚,她識得出:金城料理。
金城武的金城,日本姓氏,投資人卻不是來自日本的金城氏,而是本港餐飲大亨靳家靳城。金城不止是他名字諧音,還帶金字意頭好,店內師父確實是日本請來。
當初蘇綺溫謙良攜手同遊中環,吃過不知多少次。
靳叔叔鐘意日本料理,靳家做連鎖餐飲日進斗金,他開店為自己享受,價格虛高到離譜,還是無數人願意上門買賬。
有傳聞這間店主來自日本,一看就不是上層交際圈的內行,不怪他們不知。
蘇綺沒想到好多年過去居然還在迎客,味道絲毫未變,只可惜已經似此星辰非昨夜。
阿正文盲一樣忽視門口牌子上的“暫休”二字,推門而入。
桌上剩了好多,蘇綺正暗自較勁,強迫自己再多吃幾口,因為扔掉實在可惜。見有人進門,頭都沒抬地說:“半小時後再來。”
阿正一臉訕笑,明明沒見過她幾次,開口卻扮熟絡。
“仙姑晚上好,允哥來南街,叫你去陪他。”
蘇綺忍俊不禁,抬頭笑得嘲諷,“你在同我講笑話?”
南陸冰室,看著對面一雙人,蘇綺冷笑坐下,阿正坐她旁邊。
那位穿最新款洋裝、提限量版手袋的豪門小姐如坐針氈,嫌塑膠板凳不g淨,嫌桌子上油w太多,嫌周圍食客吵鬧髒亂。
蘇綺說:“太子爺既然已經有人作陪,何必打擾我做生意?”
唐允招手,喚服務生遞選單給她,“菠蘿包?凍鴛鴦?”
她冷臉一言不發,唐允點點頭,服務生拿著選單下去,很快端著托盤送上來食物。
“沈小姐第一次到廟街,我請蘇仙姑給她講講見聞。”
沈小姐倒是講禮貌,柔生生開口,大概以為蘇綺是個沒什麼文化的半仙,只說自己姓沈,沒道出英文名。
蘇綺認識她。
七年前寶珊參加感恩節公益演講大賽,daddy帶她們母nv倆一起去支援助威,最後三位獲獎者拍合照,寶珊拿銀獎,意外站在了中間。這位沈小姐也是其中一位,記不清是第一名還是第三名。
多年過去,她應該已經讀大學了。
如果寶珊還活著,也一定像她這樣靚麗,有大小姐自帶的矯情與潔癖,看在眼裡滿分自然與可ai。
如果,如果而已。
想著寶珊,蘇綺對沈小姐態度緩和許多,隨口問道:“我沒看錯,沈小姐讀大學?”
她笑得毫不世故,滿眼都是純與真,“對呀,我在港大就讀。”
“學什麼專業?”
“化學。”說著有些紅臉,“daddy一開始不準,可他拿我沒辦法,還是要接受,做實驗很有趣……”
本就不順的心越加沉重而灰暗,一時間看向沈小姐的眼神不知是羨慕更多還是妒忌更多。
唐允始終冷眼旁觀著,像個局外人,又目光灼灼。
沈小姐講起來化學滔滔不絕,蘇綺眼前的菠蘿包和凍鴛鴦一口未碰,指了指她面前的那杯凍檸茶,真誠推薦。
“可以喝一口,味道還不錯。”
見她帶著猶豫,小心翼翼地試探一下,舉止間寫滿嬌氣,吐了吐舌頭。
“有點苦。”
蘇綺強撐著笑。
唐允三兩口喝光自己手裡的涼茶,剩下半杯冰塊,攪動著發出噪音。
他黑臉打斷兩人交流,轉頭命令阿正送人回家,沈小姐巴不得趕緊離開這裡,連忙起身。
阿正接過唐允的車鑰匙,又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唐允一邊聽著,盯住蘇綺冷笑,她只覺得莫名,毫不留情地白過去一眼。
他跟阿正說:“車放你那,不用回來接我。”
蘇綺扭頭就走,“我沒說收留你。”
阿正帶著沈小姐去拿車,唐允買單,順便又看一眼桌面上蘇綺一口沒動的食物,眉頭微皺。
走進輿樓的時候,她剛收拾g淨桌面,殘渣裝進袋子,溫謙良特地吩咐的不帶logo,低調貼心。
唐允明知故問:“吃的什麼?”
“太子爺管得未免太寬。”
他聲音又冷了幾分,“你當我蠢,什麼都不知?”
唐允走近,抬起她下巴,大拇指按住蘇綺下唇,她隱隱聞得到他指腹菸草味,下一秒就被男人的唇覆蓋,舌頭靈活探入,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
她接納他剛飲過涼茶的苦澀,他則品味她整個唇腔梅子酒的甘甜,寂寂撩人。
漫長的吻終止,結果顯而易見,他的苦戰勝了她的甜。仍舊用粗糙的指腹擦她唇瓣,把天然點綴的晶晶亮磨滅掉,不知算是在印記還是破壞。
“偷食只能三分飽,這個道理不懂?”ρΘ18.Θn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