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洗手間窄窄兩平米,蘇綺這間房只有小小臥室和囊括客廳、餐廳、廚房多重功能的一塊地。
唐允把洗手間的燈開啟,門敞著的緣故,又照到外面一寸光亮,蘇綺站在那。
像是已經習慣她孤傲話少,他用面盆接水,染血的衫丟在裡面紅澄澄一團,血腥味變淡變輕,到處縈繞。
“過隧道之前我讓阿正去存錢,神神鬼鬼附身一樣,不然銅鑼灣收的整包鈔票都要灑滿彌敦道,誰見了不讚我一句散財童子下凡。”
“你知不知,他們見情形不好,哭著叫阿媽一樣喚差佬。我給他們上江湖第一課,疏通關係要趁早。動刀子真是太原始野蠻,怎麼這麼多血?”
水接了滿盆,他準備端起來放在一邊泡著,蘇綺冷靜地說:“一月天,你現在洗明早未必能……”
話還沒講完,他左手腕分外柔弱,鐵製面盆掉落在地上,好大一聲響。
隔壁本來就被唐允剛剛的砸門聲吵到,如今忍耐值爆表,男人中氣十足地吼:“si衰人!冚家鏟!幾時還不睡!”
唐允看看自己的手腕,再抬頭望向蘇綺,他同那些後生仔打架的時候被鐵bang敲了下手腕,本來沒當回事,如今才發現應該是傷到筋骨,使不上力。
蘇綺分外難堪,她住這棟樓已經足夠降低存在感,更從未因深夜製造噪音而被罵,雙頰升溫,扭頭要進臥室。
唐允臉皮厚,絲毫不覺得什麼,他小時候也住過這種房,隔音差嘛,鄰里之間吼來吼去再尋常不過。
“你不怕我把你這裡洗劫一空?”
“我這裡一貧如洗,沒什麼好怕。”
你看,她多冷靜。
“蘇綺,你知不知我為什麼來找你?”
“不知。我只知時間太晚應當shang睡覺。”
唐允無謂笑笑,朝她擺擺手,“那就當仙姑行善,收留我一晚,安心,我不是屯門se魔。”
不說還好,一說蘇綺進了門便cha住門閥,雖然明知擋不住唐允一腳,權當聊勝於無。
唐允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來找她。
阿正講,男人都是犯賤生物,越是主動貼上來的越廉價易得,過程好b遊戲通關,步步攻略才有獲勝喜悅。
當然啦,即便是高潔神nv時間長也會索然無味,哪個男人一輩子只有一個nv人,再換就好。
重要的是過程,過程。
蘇綺靠坐在床上許久,拜唐允拍門所賜,她現在好清醒。
曾經的富家小姐,雖然驕傲自負,也有涉世未深而天生的單純善良。她忍不住想,唐允lu0著上身,一夜過去定然會受涼……想法一浮現腦海就忍不住打自己。
傻nv,那是唐允,唐協亭獨子,他凍si才好。
咬咬牙,拿起床邊的煙盒ch0u出一支,她把貼著大波靚妹寫真的貼紙撕下,劣質打火機身有殘留膠水黏糊著,歘的一聲,寂靜深夜聽得清楚,室內短暫火光,點燃煙尾。
幾乎同時,尾隨著她這一聲,臥室外也傳來打火機響——定是唐允點了支菸。
她靜靜地x1,手指涼得有些僵y,眼神發呆。
她聽得到他,那他也一定聽得到她。
很快門口傳來腳步聲,蘇綺忍不住緊張,老舊的木門在唐允用力扥了兩下之後,門閥鬆動掉落在地上,他推開四十五度的空間,靠在牆邊,笑得很不正經。
像惡作劇得逞的小朋友。
男人永遠是小朋友。
“對不住。”
毫無誠意的道歉,他盯著抱膝坐在床上ch0u煙的人,他們都在無聲地x1氣吐氣。唐允今日買菸時隨手拿了包萬寶路,同她一樣。
男人肺活量大過nv人,菸蒂被他在牆上按滅,反正是深se水泥,完全看不出來。蘇綺多x1幾口,文靜靜按在煙碟裡,無聲而緩慢。
窗外月光正好,窗內小小方寸天地,念頭一起便無處遁形。
唐允喉嚨微動,語氣認真問她:“要不要kiss?”
他光著上身向她走來,蘇綺心知肚明,身下是床,怎可能只是kiss。她不是老姑婆,也不算保守,只有些矯情地認為:今夜不行。
那天時機不對,今夜情緒不好,總找得到藉口。
唐允三步算作兩步,蘇綺急忙起身躲他,人卻已經被按住。
他伸手抬她下頜,看她小小一張可憐的臉,臨近睡前,終於沒再戴頭巾,額角有條很傷美感的淺淺疤痕。
原來如此,不妨事,他懂得探尋她美的一面。
那句話怎麼寫:誰敢說一見鍾情與se相無關?
唐允不算一見鍾情,也沒有情,他就是見se起意,僅此而已。
四瓣唇相碰,一顆心顫抖,唐允熟練地想要探舌掠奪,剛觸到她檀口,感受軟neng,還有一絲心靈上自以為是的聖潔,就看到蘇綺垂著眸,沒有反抗,也並未迎合。
沒意義。
他不至於缺nv人到強迫的地步。
翻身一栽,倒在她旁邊,不算寬敞的床立刻擁擠起來。唐允扯了一半被子蓋在自己身上,到底是一月天,他又不是鋼鐵人,身上已經冷起來。
蘇綺看他閉眼佯作入睡,伸手隔著被子推了兩下,沒反應。
他覺得“沒意義”,她便是“沒辦法”,只有一床被子,蘇綺不想凍出病,還要看醫生。上等人可以隨意有頭疼腦熱,下等人早就喪失資格。
那夜唐允睡得很沉,她甚至懷疑他裝樣子。
迷糊到窗外放青,閤眼的前一秒還在想:家裡唯一的刀在外面砧板上,年尾剛磨過,湯伯出手,保證鋒利。
他身上的肌r0u看起來好y,但脖頸脆弱,一刀斃命……
不行,不行,不行……
蘇綺習慣早起,今日賴床,還不是昨夜睡太晚的緣故。
直到被旁邊的人從背後覆上,她已經足夠小心地只蓋住一塊被子遮寒,唐允鼻翼呼x1打在她後頸,下面明顯感覺得到陌生又威脅的熱源在同她探頭。
鹹sh,下流。
睜眼正要起身,他右手臂探過來一撈,五指攥住她纖細脖頸,人t好脆弱一處。
蘇綺全然清醒,不敢輕舉妄動,他確認這是個柔弱nv人的頸,放下心,轉為暗示x地摩挲。
“鬆開手。”
還沒到唐允清醒時間,厭煩她小動作掙扎,轉身捲起被子矇住頭,鼻尖彷彿還嗅得到她身上的肥皂香。
蘇綺看著自己最後一塊被子都被捲走,起床穿衣,洗漱化妝,彷彿步入婚姻墳墓多年的一雙人,各不相g。
她動作不輕,吵得唐允心煩,睡不安穩。明明鳩佔鵲巢的是他,還要發起床氣,滿身戾氣地啐髒話,蘇綺當他發脾氣,不覺得是在罵自己。
繫好頭巾,她站在床邊問他:“你幾時走?”
他那件染血的衫泡得紅透,要不是面盆還得繼續用,蘇綺絕不會幫他“洗衣服”,用水衝過兩次,白衫仍舊有些泛紅,衣服徹底毀掉,還是用衣架掛在窗前。
他坐在床上,一隻腿撐起,掩飾被子裡的生理反應,胡亂抓兩下頭,“我叫阿正來送衣服,等下給你帶上門,行不行?仙姑大人。”
看她面se猶豫,“難不成你家裡有見不得人的東西怕我翻到?那等等,阿正昨夜帶兩個nv仔玩shuangfe1,不知會不會打晨pa0,一人一次算他半小時,怎樣也還要……”
“勞煩幫我帶好門,扭開鎖關上就好。”
“我住過這種房,不必你教。”
她確實藏了東西在家裡,很多整理的資料,她包好嚴,也放在了一個九十九分安全的地點。
一上午守著鋪都出神,害怕唐允去找,但他應該並未覺得自己有任何可疑之處,那便沒有動機翻她房屋。
直到將近十二點,太yan高照,弘社太子爺穿了身新衫出現在她鋪門口,神se如常,眼睛微微眯著,他憎恨正午yanyan。
中午的廟街確實也很不“廟街”,人很少。
兩人坐在湯記的餐位,一人一碗瀨粉,唐允又叫了滷水拼盤和滷水豆腐,葷素皆具,同湯伯三兩句話混熟,豎大拇指贊他廚藝。
湯伯笑迷了眼,又到後面去忙,蘇綺旁觀,心想湯伯若是知道眼前故作端正的人是他口中的si衰仔,還笑不笑得出。
唐允看了眼店裡的掛鐘說:“十一點三刻多些,你知不知我許久沒這麼早起過?”
本港第一富貴閒人,非他唐允莫屬。
上一個有此雅號的還是怡紅公子賈寶玉。
她先吃完,很不禮貌地丟下唐允自己,藉口還要“看店”,唐允大發慈悲放過她,畢竟吃完還得去見唐協亭。
走在日頭正盛的南街上,蘇綺想到,唐允剛剛說廟街好似變了個樣。
變樣了嗎,多少年日日夜夜對著這一條街,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由早到晚困住多少人。
她敢走,就是m0準了唐允那件衫落在她家裡。
晚上回到住處,果然,正在窗前迎風飄蕩。蘇綺任它放在那,走進臥室,小小一張“梳妝檯”有些凌亂,是她早上化妝匆忙留下,床上被子也一團凌亂——太子爺怎可能幫你疊被鋪床。
帶著gu狠意抖開被子,吹起了一張紙條,她撿起來看,沒意外,唐允留下的手機號,字跡不算醜,但數字沒什麼參考價值。
摺疊後隨意放進裝首飾的盒子,半月y雨帶來的惡果,廉價項鍊耳環有些長出了黴斑,她此時不想收拾,扣上蓋子隔絕煩惱。
一月下旬,全港一片喜氣祥和,四處皆染上春節氛圍,尤其老人聚集的地方,廟街同樣。
賀歲片《花田喜事》如期於影院上映,張國榮關之琳俊男靚nv好相襯,唐允陪個發嗲nv仔買了戲票去看,人擠得要si,鬧哄哄。
看到馬頭掛平治車標,他嗤笑一聲罵了句痴線,果不其然散場後好多人嘴裡念著“平治馬”、“好funny”,nv仔也變痴仔,為張國榮一張臉發花痴。
蘇綺半月未聯絡唐允,唐允也再沒來過南街。
街上滿是喜氣,她與阿詩同去花墟道,阿詩買了支半米長的臘梅cha瓶,還要贈送蘇綺一支,口口聲聲講“好意頭”,她推不過,抱著支梅花傻乎乎,又忍不住露出笑臉。
哪有nv子不ai花。
見她買送老人的補品,阿詩問起。
蘇綺說:“要去西貢探望姑婆。”
除夕夜天黑,蘇綺帶身寒氣空手而歸,老樓上下許多小孩子亂跑,認識蘇綺的幾個還同她扮嘴甜,叫著“仙姑姊姊”,講“新年快樂利是拿來”。
她掐那小鬼頭臉頰,“仙姑保你學業有成,好過拿利是。”
阿詩手裡端著捧瓜子出現在門口,“新年快樂,我以為你要住幾日才回。”
蘇綺絲毫不亂,從善圓謊,“姑婆家裡沒地方。”
十二點將近,唐允駕車,載唐協亭和唐太到碼頭坐船,赴離島大嶼山寶蓮禪寺,上新年頭香。
離島地處偏僻,還是有香客特地趕來,車流不少,他們晚到五分鐘,許多人等在那。
唐太篤信,唐協亭每年給她買這炷頭香都不知要花多少鈔票。返回港島的船上又怪了幾句唐允開車毛躁,他早已經習慣,吹著海風不言語。ρΘ18.Θn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