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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這算是奇蹟,還算是愛的力量呢。看到站在病房外默默地流眼淚的梁君毅,莫悔一時間也說不清了。
陳星一到就把梁君毅給趕了出去,被推出去的時候,梁君毅的眼神都沒有離開過床上的廖佳,他一直一動不動地看著她,那個刑警隊長哭得像是一個小孩子。
醫生也說這是奇蹟,一群人圍著廖佳開始做各種檢查。
莫悔因為大著肚子,便出來等著。
她看著梁君毅,有些惻然。興許是因為心底向著陳蒙,所以莫悔始終對梁君毅這個人沒有多少好感。她更希望廖佳能夠和陳蒙在一起,倒不是因為那些血腥悲慘的前塵糾葛,而是因為陳蒙的愛簡單溫暖,是治癒性的。而梁君毅與廖佳之間的愛,激烈而洶湧,似兩隻餓了許久的野獸忽然墜入情網,這份愛裡,帶著一股猙獰和竭斯底裡,太具有破壞性了。
可是那又如何呢?
我們明知道清水煮白菜最健康,卻總是被垃圾食品吸引。我們明知道生命在於運動,可還是耽溺在菸酒、毒品和賭博裡。總是不那麼健康的東西更好吃,總是讓人上癮的遊戲更得我們鍾愛。
怎麼辦呢?越快樂越墮落,越墮落越沉溺,越沉溺越無法自拔。
理智告訴我們應該去愛什麼,可靈魂告訴我們,我們到底愛誰。
在廖佳睜眼的那一刻,她就決定她愛得是誰了。莫悔他們趕來的時候,廖佳笑眯眯地抓著梁君毅的手,叫他哥哥。
“滾。”陳星對梁君毅說。
他是不是也怕,替他的哥哥恐懼,恐懼哥哥那一份遙不可及的溫暖,始終無法抵抗這漩渦。
“別打了。”莫悔無奈地對陳星說:“這不是我們的事情,是他們三個的事情,是他們兩個的事情。”
陳星憤怒地看了一眼莫悔,甩開梁君毅自己進了病房。
“謝謝。”梁君毅說。
莫悔沒有理他,轉身也進了診療室。
醫生說,廖佳大腦受到了無可挽回的創傷,雖然發生奇蹟已經醒來,但是如今的智商只相當於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子。已經喪失了民事能力,需要由監護人24小時看護。
莫悔還是好意地把這個訊息告訴了等在外面的梁君毅。
“我來照顧她。”梁君毅說。
“不可以。”莫悔無奈地笑了笑道:“因為這也不是你能夠決定的事情。”
我們可以決定愛誰,可多數時候我們不能決定自己到底能和誰在一起,這就是人生的無奈啊。
之後陳星每天都會派人守著廖佳的病房,根本就不讓梁君毅靠近,可是梁君毅還是每一天都來,有時候在病房門口,有時候在樓下,若是廖佳被護工推出去曬太陽,他就遠遠的跟著,也不靠近。
莫悔每天都會抽時間來看廖佳,見到梁君毅這個樣子,她也並不同情。有什麼可同情的呢,現在的日子,總是比他從前的日子好得多的。
又過了一段時間,莫悔的肚子更大了,廖佳就要出院,她並不方便照顧,就決定先接去陳星那裡,有他先照顧著。去辦出院手續的時候,梁君毅自然也來了。
因為陳星不讓,所以廖佳一直都見不到梁君毅,可是她知道梁君毅就在外面,便每天都巴巴地看著門,可憐兮兮地看著莫悔,希望莫悔能發好心讓她見梁君毅。
莫悔倒是偶爾會心軟,可是總是有陳星這個黑麵神在這裡,她也不好說什麼。
“你放我出去好不好?”廖佳問。
廖佳的眼神純淨地如同一個孩子,此刻,她心裡沒有仇恨,沒有那一團永不熄滅的憤怒,她只是單出你的想見自己喜歡的人而已。
莫悔無奈,想,還是做個孩子好,沒那麼多恩怨情仇,沒有理智、沒有不得已,喜歡就是喜歡,想要就是想要,愛也那麼純粹,沒有任何東西來扭曲、來磨折。
其實那些有算得了什麼呢?國仇家恨能讓你不愛嗎?理智慧讓你不痛嗎?既然都不能,還不如不要虛偽,去愛算了。
“我想要哥哥。”廖佳又說。
廖佳口裡的哥哥,是梁君毅。
莫悔看著廖佳可憐,雖然不願意這樣做,卻還是讓梁君毅進來了,趁著陳星去辦出院手續的時候,讓他們見一見。以後廖佳去了陳星那裡,兩人更是見不到了。
一看到梁君毅走進了廖佳立刻就高興起來,她微笑地看著梁君毅,看著他走到自己身邊,然後伸出手緊緊地抱著他,像是回了家。
梁君毅也笑眯眯地揉著廖佳的腦袋,憔悴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光芒,佈滿血絲的眼有柔光湧動,那神情動人得讓莫悔有些想哭,似劫後餘生,心有餘悸卻滿懷感激。
陳星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他氣得把梁君毅拉開,一腳踹在他肚子上,把他踹出了病房。陳星雖然總是一副好脾氣先生的樣子,可是發起火來,比他哥哥陳蒙要可怕得多。
梁君毅並沒有躲,他只是走到陳星面前,說要他照顧廖佳,一輩子。
陳星又是一拳揍了過去,似乎陳蒙離開之後,陳星似乎就接管了各個的暴脾氣。
廖佳想衝上去,卻被莫悔攔住了。
雖然現在的廖佳只有七歲兒童的智力,骨子裡卻還是那個進退有度的廖佳,見莫悔攔著她,便不再上前,只是咬著嘴唇眼淚汪汪地看著梁君毅繼續被揍。
陳星冷冷地看著梁君毅道““你有什麼資格照顧廖佳?你連看她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梁君毅的嘴角被打出了血,他擦了擦嘴角,站起身來,眼神堅毅地看著陳星道:“你想打就打,我不會還手,你應該打我。可是我一定要帶廖佳走,如果你真的是她的朋友,如果你真的為了廖佳好,請讓我照顧她。廖佳她要的是我。”
陳星看了一眼想要走過去找梁君毅的廖佳,氣得又是一拳打在了梁君毅臉上,這一回,梁君毅的牙齒都被打掉了。
地上都是血,有醫護人員想要過來,卻被梁君毅攔住了。
“沒關係。”
陳星拽著梁君毅的領子,拼命地揍他的肚子。
莫悔站在一邊,平靜地看著這一幕,此刻她若是開口,陳星肯定會停手,但是她沒有。因為她知道,陳星也好,梁君毅也好,都需要這一頓揍。她瞭解陳星,她知道他不似陳蒙那樣熱血衝到,他心底肯定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只是他必須做點什麼才能讓自己接受。
這幾個人的故事快要到尾聲了,有什麼理由不讓他們好好宣洩一下感情呢?
終於,陳星也打累了,停了手,他把被打得奄奄一息地梁君毅甩到地上,轉身就出了病房。莫悔並不擔心梁君毅的傷勢,她知道陳星有數,知道怎麼打人卻不打出性命之憂來。
廖佳這才衝過去拉著梁君毅的手哭,梁君毅咧著一張鮮血淋漓的臉,溫柔地對廖佳說:“一會兒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廖佳點點頭,緊緊地抱著梁君毅。
莫悔不想阻止,她讓人收拾好東西,送兩人走。
走的時候,梁君毅臉上的傷已經處理過了,卻還是看起來有些慘,可他臉上卻是鬆了一口氣的笑容,就像是一個在海上漂了一輩子的人終於靠了岸。
廖佳像個黏人的孩子似的,緊緊地摟著梁君毅的胳膊,抬起頭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眼裡全是愛慕與崇拜。
莫悔從沒有想過會是這個結局,可又覺得似乎只有這個結局能稍微圓滿一些。激烈都歸於平靜,還有一輩子的平凡的生活和細微的瑣屑等著這兩個人去蹉跎。
莫悔目送他們離開,病房裡空蕩蕩的,莫悔忽然很想獨自在這裡再呆一會兒,她摸著還帶著廖佳餘溫的床墊,想,她應該怎麼告訴陳蒙這一切呢?
興許,陳蒙也並不會覺得意外吧。
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看到了結局。
莫悔很想念雪堂,明明他沒有幾個月就可以回來了,可她卻想他想得不得了。
雪堂何嘗不是她漂了一輩子才找到的那個岸呢?
她要去看他,現在就要去。
☆、chapter 65
馮煙被帶走之後,程奕揚與父親程楓長談許久,大多數時候是程奕揚在說,程楓沉默地聽著,滿臉的疲憊。
程楓雖然是地產商人,卻沒有一般商人的貪婪與陰險,雖說是無商不奸,但是離開波譎雲詭的商場,這個男人確是個有正義感、道德底線的男人。
他一生只犯過一個錯誤,那就是用有婦之夫的身份愛上了另外一個女人。
程楓曾經很多次的回想自己的人生,大多數時候,他的人生似乎都是黑白的,只有那一段與莫悔母親的歲月才有些光芒。
其實程奕揚的性格多繼承與他的父親程楓,程楓年輕的時候與程奕揚一樣,是一個內心有著熱烈感情的人,他有大男孩一樣的純真,卻因為年紀輕輕繼承了家業而逼著自己變得成熟穩重。
二十三歲就跟馮煙結婚,談不上有多麼激烈的感情,只是兩人很合適,也算有好感,門當戶對,又對兩家人有利可圖。
這段婚姻算不得多麼美滿,可十多年來卻一直都還平靜而安穩。
可是遇到藍梓伶的程楓才發現自己內心那個蠢蠢欲動的大男孩並沒有死去,他只是被埋葬了而已。熱烈的愛意洶湧而出,他甚至愛美人不愛江山,願意放棄全部財產淨身出戶與藍梓伶在一起。只是藍梓伶意外去世,一切不了了之。莫悔母親的死帶走了他生命全部的激情,最終為了程奕揚和莫悔,程楓重新迴歸家庭。
對於這一段往事,他並不引以為豪,當然,他也絕對不會說這是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程楓從來不覺得那段感情是錯誤。可是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行為傷害了陪伴自己多年的妻子,他並不以此為榮,對於馮煙,他是慚愧的,極盡補償的。
可是事到如今,他卻發現,有時候一個決定並不只是一個決定而已,就像是多米諾,就像是蝴蝶效應,一切都從一張骨牌倒地的那一刻開始改變了,連鎖的反應遠比他以為的深遠。他的激情,害了兩個他愛的女人,也害了他最愛的人的女兒,害了自己的兒子。
傷害莫悔的人是馮煙,可是程楓覺得自己並不無辜。
如今藍梓伶已死,莫悔已經結婚,馬上就要生子,最灰暗的日子她一個人熬過去了,如今她嫁給了沈雪堂,成為全市最有錢的女人,他早已不能補償這對母女什麼了。
馮煙回家的事情,正碰上相坐無言的父子倆。
其實程楓和程奕揚都不吃驚馮煙可以躲過這一劫,尤其是程楓,他不是天真的少年,知道這個世界的執行規則。
幾天的牢獄之災讓馮煙憔悴了許多,可這並沒有影響她高貴的姿態。她走進屋子裡,平靜地坐在程奕揚對面,冷笑著看著這個把自己送進監獄的兒子,看著自己深愛著卻為了她情敵的女兒跟她反目成仇的兒子。
“你們程家的男人,都是這樣的嗎?”馮煙沒有問程奕揚,她問的是她的丈夫程楓。
程楓嘆了一口氣,無奈地看著這個跟自己同床共枕幾十年的女人道:“這件事情是你錯了,小陽沒有錯,他的決定是正確的,我支援他。”
馮煙怒極反笑。
“一心一意把自己的母親關進監獄裡是正確的?還是說為了一個懷著別人孩子的女人傷害養育自己的人是正確的?”馮煙紅著眼看著程楓,冷笑著說:“你們父子倒真相似,沒想到是十多年過去,歷史竟然重演了,你兒子真是隨你呢!”
程楓知道馮煙諷刺的是他當年痴戀藍梓伶的事情。
可世界就是這樣奇妙,生活總是在輪迴,如今自己的兒子也愛上了別人的妻子,怎麼能說不是報應呢?
程奕揚站了起來,看都不看母親一眼就往樓上走。
“站住!”馮煙叫住程奕揚,“程奕揚,你這個樣子,是想不要我這個媽媽了嗎?”
程奕揚停下腳步,微微側過身,卻並不面對馮煙,他語氣冰冷地說:“在你願意誠實的面對自己的過錯,坦然地接受你應得的懲罰之前,我是不會認你的。”
馮煙冷笑起來。
“你就那麼希望你的媽媽坐牢?”
“是,我希望你坐牢。”程奕揚回過頭看著自己的母親,痛苦而悲傷地說:“如果你坐牢,至少我還能找一個理由原諒你,可現在,我簡直不敢認你,你太可怕了。”
程奕揚轉身上了樓。
馮煙脫力一般地重重地坐在了沙發上,程楓看著有些歇斯底里的妻子,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我今天睡書房。”程楓說。
程楓也轉身上樓了,他不無辜,馮煙一樣不無辜,所以他也無法輕而易舉地原諒她。
馮煙獨坐在屋子裡,看著自己的家,這個豪華的、奢侈的、冰冷的家,終於承認了自己的失敗。她的人生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失敗,她用盡心機維繫的家,只剩下這華麗的殼子,而裡面早就被掏空了。她這輩子最愛的兩個人,都被搶走了,被流著相同血液的兩個女人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