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者沒有急於撐傘,而是在門口簷下停下腳步,似乎看見了他,主動開口笑問道:“還在等雨停?”
他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然後那傢伙就朝他咧了咧嘴,很乾脆利落地把傘拋來,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大步走下臺階,踩在泥濘中,漸行漸遠。
那一天,他張鉅鹿記住了那個年輕武人的名字。
徐驍。
那一年,還沒有用上永徽這個年號。
偶遇的兩個年輕人,一個還不是權傾天下的當朝首輔,一個還不是功無可封的大將軍。
更不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政敵。
在這個祥符元年的末尾,只剩下他這個已是老人的張鉅鹿了。
站在御道上的老人緩緩回過神,笑了笑,自言自語道:“我不喜飲酒,要是能在地下能遇見你,得請你喝一杯。不過在這之前,就讓我為北涼撐一回傘吧。不為你徐驍,只為北涼百姓,亦是離陽百姓。”
……
祥符元年末,皇帝趙惇巡邊回京。
御史臺和六科給事中聯名彈劾一人。
離陽首輔張鉅鹿下詔獄,朝廷公佈天下十大罪。皇帝下旨,誅九族。
第140章 天下動靜,除夕(中)
廣陵道和南疆道接壤處的祥州,因一條年歲並不久遠的杏子巷而著稱於世,這條巷子兩側都是江南庭院,雖不宏大卻精緻,住客也不是達官顯貴,而是一些當年沒有參與洪嘉北奔的落難文人,既有遁世的西楚遺民,也有上陰學宮心灰意冷的先生,這些讀書人落腳時,委實是手頭拮据,建造不出什麼大宅子。范家府邸便在杏子巷的最深遠處,範氏曾是南唐富可敵國的豪閥,這一房範氏先輩在當年逃難前的分家時不要珍寶,唯獨要了那一整樓最不易攜帶的藏書,這二十餘年捉襟見肘,若不是靠販賣新樓內的古籍,否則就淪落到揭不開鍋的境地了。離陽昌盛,國運興,棋運亦興。好在范家出了一個不愛功名的棋痴範長後,與離陽朝廷新科探花吳從先並稱為“先後雙九”,兩人不到三十歲,就已是打遍廣陵江以南無敵手,尤其是後來成為京城八俊之一的探花郎吳從先,登科後被皇帝陛下欽點與離陽棋待詔四位大國手交戰,四戰全勝,獲得了匪夷所思的戰績,而在先後之爭中略勝一籌的範長後,就順勢成為隱約的離陽棋壇第一人,新獲“範十段”美譽。範長後所居的杏子巷一時間車馬喧囂,只是這位棋痴一直閉門謝客,在棋盤上“閒談溫和,大方正派”的範長侯,在生活中顯得尤為拒人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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