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句話帶了一點點顫音,他似乎是為了說服自己一樣特意拔高了嗓音。但很快,他自己都沒有辦法被自己說服,又癱軟下去,緩緩捂住了臉。
球球看了我一眼,隨後又對秦楚中氣十足的“汪”了兩聲。
“不知道……我明明喜歡他的……”秦楚搖著頭低喃,但大概是頭暈的緣故,又很不舒服的乾嘔起來。我雖然心疼,但卻沉默著坐在了一旁,並沒有上前做什麼。
我沒有資格插手。
雖然心疼,但這樣也好,他也能夠慢慢意識到那份感情的虛假。他所懷念的只是記憶裡虛假的我罷了,那份感情是根本做不得數的。
如果他能夠完全放下我,那更好不過。
這樣,在得知我的死訊時,你也能夠不用那麼難過了,秦楚。
他仍然顯得很痛苦,頭低垂著,雙手扶著額頭,十指都插、入了髮絲之間。因為酒精的緣故,他的聲音也變得呢喃起來:“都是我的錯……我會改的,為什麼不相信我呢……”
“我……真的會改啊……”
連他自己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和神情都帶上了迷茫,顯然是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別人怎麼可能相信呢?
秦楚,你還沒明白自己的感情嗎?
他已經完全醉了,臉頰都燒紅起來,但卻死死的抱著那條圍巾。他仍有些意識,時不時的對著球球低喃幾句,訴說著自己的內心,好像這樣就能減輕痛苦一樣。
我雖然心疼,卻也覺得他只是在說服自己罷了。
酒精抑制了糖異生,秦楚先前也沒吃什麼東西,很快就因為低血糖而昏睡了過去。球球沒有湊上去關心他,反倒走到我的身邊,舔了舔我的臉頰,好像在安慰一樣。
我撫摸過它的耳朵,複雜的看著躺倒在沙發上的人。
如果是以前,我大抵會不管不顧的把他拖到臥室,幫他脫去衣物,用熱水擦身,以便他好好休息,就像那天幫他脫去外衣一樣。但是現在,我卻並不想這麼做了。
我和他陰陽兩隔,不應該插手他的生活才對。
球球輕輕的“嗚”了一聲,把我從沉思中喚了過來。它走到了自己的小窩面前,躺在毯子上露出了柔軟的腹部,嗚咽著要我給他揉揉。我看了一眼昏睡的秦楚,輕輕嘆了一口氣,朝球球走了過去。
沒想到,他此時卻迷濛的睜開了眼睛。
我想他應該是看不見我的,但卻像出現了幻覺一樣,努力的朝我這邊伸出手來。然而被酒精侵襲的身體不那麼協調,他並沒有能夠站起來,反而因為過於焦急而從沙發上滾了下來。
“安澤……安澤……別走!”
我聽到他焦急呼喚的聲音,心臟像是被刀狠狠的割開了一樣,疼的發顫。
他應當是沒有看見我的,目光也有些迷離,根本沒有聚焦的樣子。他掙扎著想要從地上爬起來,但茶几和沙發之間的距離十分狹窄。他太著急了,結果卻撞在了茶几的角上,疼的蜷縮起來。
“安澤……別走,我不趕你走了……你別走……”
他仍在喃喃,似乎是沉浸在了自己的幻覺之中,十分痛苦的模樣。我哆嗦著唇,連走路都不會了,就那樣僵直的站著,看著秦楚躺倒在地上,一聲又一聲的呼喊我的名字。
第二十八章
心臟都疼的發顫, 好像胸口被剖開, 淋上滾燙的油,再猛的被放進寒冰之中一樣。我疼的連呼吸都忘了,就那樣呆呆的看著蜷縮在地上的他, 淚流滿面。
“你別走……我錯了,你原諒我……”秦楚的手環在胸口, 如護珍寶般抱著那條圍巾。他的眼睛是閉著的, 顯然已經沉浸在夢境之中了。不過那夢境似乎給他帶來了極大的痛苦,連嗓音都顫抖起來。
我幾乎想要走到他的面前,把他抱進懷裡,用盡一切方法告訴他我就在這裡了。我那麼愛他, 怎麼捨得看他承受這樣的痛苦呢?
秦楚,我從來沒有怨過你啊。
他的每一分痛都好像割在我的心上一樣,我哆嗦著唇,胸口因為喘息而不斷起伏著。情感已經崩潰,但剩下的理智卻死死的不讓我上前。
我和他陰陽相隔,怎麼可以去插手他的生活?
球球沉默著走到了我的身邊,看著在沙發前蜷縮著的秦楚,絲毫沒有上前關切的意思。它低低的“嗚”了一聲,仰起頭來看著我,好像在安慰我一樣。
秦楚仍在低聲說著什麼,不過聲音越來越小,我大腦裡又一片混亂,更是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我迷茫的看向了球球,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臉上的淚,顫抖著嗓音道:“球球……他醉了……”
說著,我居然無意識的後退了幾步,結果不慎跌坐在地。球球焦急的“汪”了一聲,衝過來就要護著我,結果卻穿過了我的身體。我愣愣的坐在地上,也顧不得疼痛,就那樣看著離我不遠的秦楚。
他還在輕喚著我的名字。
我們之前的距離不過幾米,但就算我走上去,抱住他,搖醒他,又有什麼用呢?
從我自殺的那一刻開始,故事就已經結束了,不是嗎?
球球還在“汪汪”叫著,急的不斷在我身邊打轉。我緩緩的抬起手,放到了它溫暖的額頭上。我想要像往常一樣衝它微笑,輕輕的撫摸它,但只是稍微揚起唇角,淚水就不受控制的淌了下來。
球球湊過來舔我臉上的淚,它似乎是想要安慰我,喉嚨裡也發出輕輕的嗚咽。我想要告訴它我沒事,但為了控制情緒,已經顫抖的說不出話來。
它低下了腦袋,似乎也很悲傷的樣子,輕輕在我懷裡蹭著。或許是察覺到我顫抖的胸膛,它發出了小奶狗般的“嗷嗷”聲,笨拙的抬起前爪抱住了我。
冰冷的身體被溫暖的氣息所包裹,所有的情緒終於也在這一刻徹底崩潰。我伸手抱住了它,把臉埋在球球毛絨絨的脖子裡,忍不住失聲痛哭。
“為什麼……為什麼啊……”
“你明明不愛我,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啊……”
大概連說話都語無倫次了,更何況還在不斷哽咽。球球的毛髮被我的淚水沾溼,一綹一綹的黏在了一起。它並不生氣,而是用爪子輕輕的撫摸著我的脊背。
氣息都在不住的發顫,我死死的咬住了下唇,逼著自己不去看秦楚。但只要想到他躺在那裡,不斷喊著我的名字,心口就彷彿被撕裂了一樣。
“為什麼……為什麼……我都已經死了啊……”
身體不斷的哆嗦著,我也不知道自己後來都喃喃了些什麼,只是眼睛已經因為哭泣而紅腫起來。球球不斷在我耳邊發出低沉的嗚咽,我感覺到脖間也沾了涼涼的淚水,它應該也是哭了,但仍然在努力安撫我的情緒。
到最後,秦楚已經完全睡了過去,而我還在抱著球球輕輕抽噎。我一直覺得這樣聲嘶力竭的哭是孩子才有的權利,成年人就算落淚,也應該是隱忍的、安靜的。
但這樣痛哭一場,心中那些壓抑的情緒倒是去了大半。我再看向昏睡的秦楚時,也沒有方才那般撕心裂肺的感覺了。他已經睡的熟了,只是依舊抱著那條圍巾蜷縮著。一米八幾的男人就那樣躺在地上,委實狼狽不易。
心口還是難以抑制的疼了一下,我強忍著情緒收回了目光,陪著球球一起坐在了客廳的角落。
秦楚醒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了。
他大概是被凍醒的,畢竟天氣已經那麼冷,還是躺在大理石瓷磚上。當他發覺自己是睡在地上的時候,下意識的就要坐起來,結果不慎撞到了茶几,疼的捂住了額角。
宿醉未醒,他的動作也有些踉蹌,推開了茶几才勉強坐到沙發上,捂著撞到的額角不斷喘息。顯然,之前的夢境並不算好,他啞聲低喃了一句“安澤”,又把圍巾貼在了臉上,情緒才終於穩定了一些。
秦楚點了煙,但只是吸了一口,便不適的咳嗽了起來。他扶著把手站起,搖搖晃晃的去廚房直接灌了兩杯自來水。我擔心的跟在他的身後,抿著唇看著他發黑的臉色。
他似乎是有些寂寥,喝完水之後就迷茫的站在原地。我以為他要去臥室休息了,但秦楚卻放下了水杯,慢慢的轉過了頭,看向空蕩蕩的客廳。
“安澤,你在嗎。”
我愣了一下。
他又喊了一聲,彷彿仍然醉著一樣。
家裡一片寂靜。
我看到他的眸中逐漸染上悲傷的神色,秦楚垂下眸,自嘲的笑了笑。
“是我……把你趕走了啊。”
像是所有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樣,他恍惚的走回了臥室。我怔怔的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一直到球球“汪”了一聲,才迷茫的低下了頭。
第二天,他仍然像往常一樣起了床,給球球換好糧食,然後再收拾好東西前去公司。只是,他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不管是開會、吃飯、還是帶球球遛彎,都好像只是為了完成任務一樣,時不時的就會看著手機愣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