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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出頭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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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擁而睡,一夜安眠。

周之南先睜開眼,看著阮蘿仍在沉睡,露出啃咬痕跡。下面不必看,也定是嚴重。

懷中的人瑟縮了下,抱他更緊。周之南沒立即起床,任她抱著。另一隻手臂覆上了額頭,無聲嘆氣。

他從未覺得自己有如此大的破壞慾。

心裡暗暗決定,下次再不准她亂撩。

打過電話給陸漢聲,告知他晚些去商會。再端著碗粥上了樓,把早餐送到床頭。

阮蘿坐起來,胸前裹著被子。

周之南遞過睡衣,意思讓她穿上,可她起床氣上來,默默垂頭,就是不理他一句。

那樣子倒像個悶葫蘆,摔倒地上都沒個響聲。

他沒忍住笑,“你睡到九點半,還這般大的氣。我差點以為此時天青,太陽還沒露面。”

阮蘿真真疲累。

即便睡了一夜起來,還是覺得身上骨頭都連不上,差點以為睡夢上演《西遊記》孫悟空三打白骨精。

而她,就是那白骨精。

“我還想繼續睡。”乾巴巴地吐出了這一句,衣服又被扔到了腳底。

周之南坐下,斷是拿她沒辦法,衣服不願意穿便不穿,飯需得吃。

“把這碗粥喝了再睡。”

她鼻頭嗅了嗅,是佐了香菇和雞肉的粥。加上昨夜操勞,她食慾瞬間提了起來,抱著碗吃的很急。

彷彿是周之南餓了她三日不給飯吃一般。

“慢些喝。該快的時候不快,該慢又不慢。”

阮蘿知他說的是什麼,有些害臊,放下了碗打他一拳。

“你瞧瞧,瞧瞧我這身上,你可還是個人。我當去報社投你夜裡做的下作事,定上桃色小報頭條。”

標題便寫:周氏企業周老闆斯文禽獸、凌虐少女、其心當誅。

周之南疑惑,憋著笑,“你還惡人先告狀。”

“我怎是惡人了?你偏愛個惡人?要不要把我送到警察局呀,周老闆。”

他默默熄火,雖這火壓根沒起來。給她扯上被子,遮個嚴嚴實實,再把人拉到懷裡。

“明明是你先撩,殺人羅剎不過就是你罷。眼下又同我火,拿你有什麼辦法?”

達到讓周之南服軟目的,阮蘿笑,縮進了被子裡。

“周之南,快些出去,我要睡了。”

周之南拿起碗,他最近愛穿毛衣,今日是件米白色的,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無害。

邊走還要邊念。

“牙不刷,臉不洗,當真是個臭嬌嬌。”

見他帶上門,阮蘿裹在厚實被子裡,笑的滿臉開心。

是她的紅茶味上午。

阮蘿上午圓滿,周之南卻不。

本打算見她睡下就去商會,可有人上趕著來找不痛快。

是沈家沈聞,帶著兒子沈仲民上門。

周之南真是覺得應找卦師算上一卦,怎的同沈家何時往來上了,沈聞還帶著笑,看的周之南暗暗皺眉。

沈聞和陸漢聲是同輩,有親戚關係。沒出五服,三服定是出了的。且許多年沒維繫,雖同在上海,兩三年也未必說上一句話。

論輩分,陸漢聲當叫沈聞一聲“堂表哥”,沈仲民當叫陸漢聲一聲“堂叔”。

陸漢聲跟周之南一起,什麼都做一些,手下工廠鋪位不勝列舉。但沈聞保守,一個糧油廠開幾十年不變通。

偏偏有些同樣保守的生意人就看重他這點。人也還算機靈,如今沈家算是富足,巍然不倒。

莫名登門,必沒好事。

周之南已經料到,在心裡下了定論。

沈聞含笑開口,“周老闆,喜事喜事。”

他微笑,“哦?何來的喜事。”

周家幾代單傳,到他這一輩,家裡長輩只有父母二人遠在英國。竟不知哪裡來的好事,要告知於他。

那沈聞也是個好笑的,懷裡抱了個古典匣子,放到了茶几上,開啟看是枚祖傳的金鎖。

“周老闆,我這番來得及,也是怕被別人搶了先機。但誠意十足,這是我沈家祖傳金鎖,歷代都是交給家裡長媳的。”

周之南笑意愈發深了,此時沒個瞭解他的人在沈聞旁指點,他也不知這笑是大禍臨頭的意思。

“那日生日宴上,我可是看到了,令妹出落的真是如同九天仙女下凡塵,上海灘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哦?周之南竟不知,自己何時有了個妹妹。

周夫人也算是獨女,有一胞姐早夭。

他可真真是堂表妹都沒有。

“沈老闆有話直說。”

“是這樣,我跟人打聽了,令妹尚未婚配,我瞧著年紀跟我們家仲民相仿,便上門來求娶。”

他怕周之南拒絕太快,又緊跟著接了句,“令妹嫁過來,當然是下嫁。但我和夫人都是和善之人,定把她當親女兒養,仲民也是個會疼老婆的。”

“沈老闆,我可還沒應允。”

周之南冷哼,這都開始想著嫁過去後的事情了,真可笑。

“哈……周老闆見諒,是我心急了。”

沈聞是個機靈人,不是那般蠢笨的。沈家雖是和周家沒什麼往來,他只肖跟人打聽打聽,便會知道周家小姐斷然不是他妹妹的身份。

這隻能說明,他打聽錯人了。

周之南添了盞茶,“我記得沈少爺也是去讀學堂的,還在街上見過他發革命傳單。沈老闆有所不知,現下年輕人都要戀愛自由、婚姻自由。可不是您年輕時候那一套了。”

沈聞斜了沈仲民一眼,那眼神裡皆是不滿。

“我同他講不要去摻和那些事情,仲民自是聽的。只有些時候抵不過同學哀求,才幫幫忙而已。這下子已經被我叫回家了,熟悉熟悉廠裡的運作,畢竟還要繼承家業。”

“這樣啊,沈少爺意下如何呢?”

那沈仲民自從進了周宅,一聲不吱,今日可見他沒穿中山裝。少年人器宇軒昂的,穿長衫也是端正斯文。

“我自是聽從父親安排。”

嘖,這個場合若是讓程美珍看到,定要暗自抹淚。

說好的民主與自由,怎的就變成全聽父親安排,可憐可憐。

周之南只心道,是誰說錢是髒東西。那上面附著再多細菌,仍舊是人人爭奪的金貴寶貝。

輕而易舉能讓沈仲民甘願被舊社會婚姻制度擺佈。

當初是誰冒失鬼一般在周宅教訓阮蘿?

不是如今乖乖沈仲民,是曾經的革命沈仲民。過去的我已經不再是現下的我,與我無關。

周之南當為他鼓掌,比川劇變臉都要靈活幾分。

把沈聞開啟的匣子扣上,周之南有些後悔今天穿毛衣,這讓他看起來太溫和,沈聞和沈仲民壓根看不出來其中真正情緒。

“沈老闆請回吧,這門親事談不成。”

“這……周老闆,可有個原由?”

原由?周之南有些煩躁,沈聞明顯是被有心之人慫恿,他定要抓出來背後那個人。

至於沈聞父子,真真也讓他不想多看一眼。虧他還因為阮蘿從車窗看沈仲民而“吃醋”。

這時樓梯傳來走動聲音,周之南特意叮囑下人別上樓打擾到阮蘿,那這腳步聲,定是阮蘿的了。

剛睡醒的人披了個厚實披肩,走到沙發前倒了下去,整個人摟著周之南,縮在他懷裡。

“周之南,你還沒走啊。讓我抱抱,今日穿的可真俏。”

她早就想這麼做了,奈何那會太困太餓。

上海商界翻手雲覆手雨的周之南,在家裡穿乳白色柔軟毛衣,真真是嬌死個人。

她一番舉動讓周之南很是受用,給她扯了扯亂髮。

再抬頭回應沈聞,“見諒,她被我寵壞了。”

沈聞表情尷尬,雖說西洋習俗傳進上海,但兄妹之間這般親暱,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沈仲民偏頭,他自是瞧不起阮蘿的,要不是受制於人,他斷然不屑前來。

阮蘿驟然驚覺,廳子裡是還有人的。她趕緊起身頭也不回地又向樓上跑。

周之南對著樓梯叮囑,“快些穿好衣裳,生病了又要惱。”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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