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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冷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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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灘冬日到來之時,下了一場大雨,伴隨而來的是本年第一個噩耗。姑且不算林晚秋離開這件事,本就不算。

陸家公館見了血,陸太太小產。

彼時阮蘿和周之南正在書房裡,周之南為因大雨延誤到港的大批船隻面色深沉,阮蘿沒什麼心肝的靠在沙發上看一本世俗故事。

梅姨腳步聲亂而匆忙,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向門口。

悶悶的敲門聲響起,這雨下的讓人心煩,梅姨的聲音聽著都有些詭異而空冷的質感。

“先生,陸家公館出了事。”

周之南喚人進來,梅姨白著臉開口,“陸太太小產了。”

足夠驚人,足夠陰晦。

阮蘿的書落到地上,抬頭看向梅姨。

而周之南手裡那張信件被攥成團,這比生意事讓他皺眉更深,“怎的回事?”

“許是跟陸先生有關,陸老爺子發了怒。是近些日子才跟著陸先生打下手的那位吳小先生來報信,讓您快些去瞧。留了話就冒雨跑回去了,怕陸老爺子下手沒個輕重,也能幫著頂兩下……傘都沒拿,也是個可憐孩子……”

周之南起身,被阮蘿攔住,“你帶我一起去。”

“場面不好看,你留在家。”

實則阮蘿有些害怕,外面雷閃不斷,周宅有些潮溼的空曠,她唯一安全感來自周之南。

“我只跟著你,我自己在家害怕。”

周之南心軟,慶幸兩人沒換睡衣,套上外套下樓,汽車已經等在門口。

這幾日連綿不斷的雨,今夜下的最大,彷彿在無聲告訴你,悲劇將至。

到了陸家公館,大門敞開,是客廳酒架上的酒瓶砸碎了大半,地上紅的白的參雜,廳子裡好大酒氣。不得已才開著門散味,慶幸大雨無風,照直的往地上砸,也就門口溼了一片瓷磚。因是深色,不是很惹人注目,站著個可憐見的小丫頭,提醒你腳下有水,且要小心。

阮蘿緊貼了貼周之南,被他護在身後。“陸叔和漢聲呢?”

管家從一陣忙亂中抽身,“樓上書房。“

見周之南注意力放在地上狼藉,貼心開口。”不是大事,酒是少爺不小心撞上架子刮碰到的,老爺見廳子裡亂了套,且開著門太寒,拉著少爺上了樓。”

周之南點頭,瞧這樣子是動了手了,帶著阮蘿往樓上走。

還沒到書房門口,就聽到陸老爺子摔杯砸盞的聲音,他讓阮蘿等在書房外,自己進去。阮蘿知道事態嚴峻,乖巧應聲,等在門口。

陸家公館是純中式的裝修,不似周宅半中半洋,最初阮蘿平日裡找周之南茬的時候總拿這個來嘲他。但周之南愛穿長衫,陸漢聲卻愛西裝。彷彿自打第一次見陸漢聲,到如今,他從未穿過長衫。

她不瞭解陸漢聲,但聽說的皆是他的風流韻事,在上海灘無人不知。聽梅姨說的,陸太太流產,與他脫不了干係。可是,自己的妻子懷了孕,他又做了什麼會導致了她小產呢?

秋末的時候自打第一支繡球花進入周之南書房,那花瓶裡的花就沒斷過。周之南見她喜歡繡球花,特命人從江浙一帶進了些。那日阮蘿一到院子裡,見堆滿的的繡球頭都大了。周宅花棚早已放不下,就送了許多到陸家。

此時陸家公館的廳廊內,每隔幾步就是一盆繡球。阮蘿最喜粉白的,送到陸家公館的大多是藍紫色。在長而幽的廊裡,有些孤零零清幽幽的美感。只可惜陰雨半月,潮溼天氣讓人半點賞花的心思都沒。

她正對著眼前的一盆若有所思,傳來開門聲,是陸漢聲出來。

阮蘿結合聽到的聲音猜想,陸老爺子朝他扔了茶盞。此時陸漢聲額頭鮮紅的口子,同上次周之南被雞蛋砸出的差不多,但更嚴重些。

他頭髮淋了雨溼漉漉的,髮油定的型已經亂了,整個人看起來倉促而狼狽。

“陸漢聲,你還好嗎?”

周之南還沒出來,她問不得,只能問陸漢聲。

陸漢聲沒理,靠在牆上摸幾個口袋,拿出了一包香菸,點上一支自顧抽了起來。

阮蘿盯盯看著他,眼睛裡仍舊是少女的純。陸漢聲只覺得這般眸子,他也曾近在眼前的觀過。

但最終都被他摧毀。

所以此時,他又拿出了一支菸,遞給阮蘿,開口說第一句話。

“你也來一支?”

恰巧周之南此時出來,見此情形,打掉了陸漢聲舉著的煙。再把他向後一頂,陸漢聲咣的一聲被砸到牆上。周之南冰著臉,“別犯渾。”

可他一副破罐子破摔樣,笑的蒼涼而不羈,“我犯完渾了,現在痛快的緊。”

你看,禍亂時代,人心惶惶。他陸漢聲也病變,剛失了養在肚中的陸家長孫,他親生孩兒,他講他痛快。

周之南鬆手,拉著陸漢聲往臥室走。

陸漢聲語氣輕佻開口,“你帶我去見她,能把她氣死。”

阮蘿靜靜地跟著,周之南執意拉著陸漢聲過去。

三個人進了臥房,許是大雨原因這片的電壓不穩定,只覺得房間裡開著燈也昏暗暗的。

陸太太鄭以瑟臉色蒼白躺在床上,額頭還包著個老式的纏頭。她素來有偏頭痛的毛病,此時更是脆弱,不定什麼時候疼起來。

鄭以瑟是典型的滬上名媛做派,樣貌也是一等一的,菱形臉、柳葉眉、細鳳眼、挺翹鼻,還有一張櫻桃小嘴。滿滿一股子江南女子柔腸之感,見陸漢聲進來強偏了頭,不想看他。

阮蘿不知,若是鄭以瑟長得不漂亮,家室不顯赫,陸漢聲可不會娶。正如她剛懷孕,阮蘿和周之南到陸家公館吃飯慶賀之時,阮蘿覺得陸漢聲仍會日日風流,鄭以瑟駕馭不住這匹野馬。

今日宣佈應驗。雖早已是不爭的事實,無需甚的應驗。

下人把鄭以瑟不喝了的補品撤下去,一切都是無聲進行,碗放在盤子上的聲音都顯得擾亂寧靜。終於房間裡只剩他們四人,還沒等周之南開口,門又被打開了。

是陸老爺子。

周之南和陸漢聲被叫到門外,留阮蘿同鄭以瑟短暫獨處。

即便家裡長孫剛沒,兒媳虛弱臥床,只陸漢聲好好的陸家就沒甚的大事。陸老爺子到時間就要入睡,路過叮囑周之南處理好一切,一切輕飄飄幾句話帶過。

周之南自會處理,只這處理辦法是怎樣的,就不得而知了。

同時阮蘿卻在度秒如年。鄭以瑟,或者說任何一個地道上海世家的小姐,都不會看得起阮蘿。她在周之南身邊是一個奇怪存在,女人比男人小家子氣,肚子裡平白多生了些尖酸刻薄。男人們在外不敢說周之南如何,更別提之前出了事的趙老闆作前車之鑑。女人們私底下喝下午茶,難免高談闊論一番自己見解:周蘿可是個不明不白的低賤貨,且讓家裡的姊妹囡囡離得遠些。

她心裡不暢快,總要遷怒別人。

“周老闆也不說給你個名分。”她聲音同樣無力,虛無縹緲的感覺,在雨聲中更難聽的清。

阮蘿心道,是她自己不願要。她不說話,只靜靜坐在沙發上等周之南迴來,她答應他只跟著,便不會惹出旁的有的沒的。

“你這般也好,省去了我這長房太太的煩憂苦楚。但你身份上不了檯面,我這種世家出身的,自是做不了你這種沒名沒分跟著人混日子的事。”

阮蘿笑著,端著,看著。鄭以瑟只覺得阮蘿對她滿眼憐憫,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

“我勸你少說話,多在心裡唸經文,還能活的久一些。”阮蘿心中為自己破天荒的鎮定驚訝。

周之南同陸漢聲進門,鄭以瑟的喪鐘敲響。

……

陸漢聲仍是那副亂著頭髮掛著血淋淋傷口的樣子,送周之南和阮蘿下樓。阮蘿心中若有所思,下樓走得慢些。周之南已經下完最後一層樓梯,她仍在磨蹭。

“蘿兒,快些。”他張開手臂,等她走下來攬住她。

然阮蘿心中不明不白的,細微些許抗拒。腳下沒小心,最後三個臺階直接撲了下去。

“啊……”

慶幸周之南把她抱了個滿懷。

“周之南,我腿軟……”

她以為周之南會攙扶她走,卻不想被他直接抱起來。如今不是在周宅,而是陸家,都是外人,他不是最要面子。

她小聲在他耳邊說,“我自己能走。”

“門口有水,怕你再摔著。”

阮蘿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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