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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憶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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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之南二十八歲歸國,是抱著振興上海經濟的決心。同年與林家孤女林晚秋成婚,外人只見林家產業都歸了周之南,不知內情。

林晚秋三十仍未婚,是滬上名媛界的一個笑話。可見過她本人,保養得宜,仍如少女模樣,且待人接物又極得體,你定不會再說她一個字的不好。

何況林家雖然沒落,且到她父親這支到她這代沒了男丁,但資產仍在。林晚秋更是掌過一年的家,有些許打理生意的能力。不知那些逞嘴舌之快的人,有什麼可嘲笑人家的。

兩年過去,外人看來夫妻倆感情深厚。周之南有才幹,更是在西歐留學學過經濟,新式思想注入,周家愈發做大。

初遇阮蘿,也是這一年。

阮方友也是書香世家後人,上過幾年學堂,肚子裡有些許墨水。可後來沾染上了賭,便沒個好。到阮蘿記事,微薄祖產已被變賣了個光,還欠了一屁股的債,苟活在京郊的貧民區。

周之南父親有故交在京城放過幾年的貸,後來人走的突然,許多放出去的還沒收得回。故交獨身一人無後,便轉給了周家。周之南到京,低調為之辦了身後事。同時僱了當地打手,使了些手段去把錢收了回來,大多數家裡如今過得去的,幾棍子下去都還了錢,最後只剩阮方友。

他已經變成不要臉的破皮無賴,任是被打被罵,只扯著脖子同你嚷,“你隨便搜家裡,隨便拿。”

阮蘿看著冷笑,家裡砸地上有響的,只有阮方友視作命根子的小兒子。你瞧瞧,他如今這個樣子,居然還想著為阮家傳宗接代,真真是孝子賢孫。

周之南留京七天,直到最後一日,仍差阮方友一筆壞賬,而他計劃乘第二天上午的火車返滬。周之南不能接受這一缺口,他要親自去看。

西洋汽車開到滿是汙泥的破落貧民區,是周家少爺周之南人生前三十年沒見過的場面。下了車是撲面而來的腥臭味,還要接受周圍孩童、大人的眼神注視。周之南頭回恨自己的袍子太長,一灘不知是什麼的水輕易就濺到他衣尾,頓時眉頭皺的嚴肅。更可憐的是鞋,若不是情況不允,他恨不得現在就扔了。

低頭進了“阮家”,對上阮方友同趙芳混沌無光的眼,周之南忍不住嘆息。趙芳懷裡還抱著阮蘿弟弟,小娃娃咿呀咿呀的,鬧的人心煩。

“你是?”阮方友先開口。

“周之南。”

看阮方友不明白的樣子,他無奈繼續開口,髒亂的房間味道燻人。

“聽了手下人彙報給,知曉您也是個文化人。因此不想再同您動什麼武力,但我明日返滬,這筆賬今日須得有個結算。”

“我沒錢,你看我家這副樣子,有想要的你自己拿啊。”

周之南冷笑,料想到他這幅破皮無賴樣。

“我看他是最值錢的,不如你拿他抵債。”

他指的是趙芳懷裡的男娃娃,這可不行。這是阮家未來之光,是貧民區阮家最寶貴的財富,阮方友一聲尖叫否決。

“你沒得選。”周之南能看出來阮方有多寶貝他這個兒子,他不是什麼聖人,若是阮方友今日拿不出錢還貸,他不介意幫他賣了兒子換錢。

跟來的打手見他眼色,立馬上去搶了孩子,趙芳害怕只能扒著阮方友哭哭啼啼,阮方友沒了那股無賴勁,有些發怵。

“我......我還......有個女兒!我把女兒給你.....女兒給你......”

“女娃娃可沒有這個值錢。”周之南拿出手巾擦了擦汗,想盡快離開這裡。看這樣子阮方友是真的沒錢,今天怕是真要做賣孩子的事了,有些罪孽。

趙芳跟著開口,“我們家女娃娃很漂亮的,今年16正好,許多人來家裡說媒......”

只她夫妻倆同對方價格沒談攏,他們想把女兒賣個更高價。

“對對,你要是喜歡,就帶到家裡做個妾。不然賣到窯子裡也行,你說了算。”

如今上海已經不準一夫多妻,況且他留洋歸來,決計不會做納妾這碼子事的,只難免覺得阮方友這個女兒有些可憐。

夫妻倆見周之南沉默,當這事有轉機。阮蘿弟弟在兇悍的打手懷裡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他們須得再爭取下。

阮方友推了趙芳一下,趙芳趕緊說,“我......我帶您去看看我們家女孩,您先看看。”

趙芳走到外面拉了個路過的孩子問阮蘿在哪,那孩子說在浴房洗澡。說是浴房,其實就是臨時在外面搭的一個小空間,大多數時候水供不上,也沒什麼人過去。

“沒.......沒幾步路,您跟我來。”

這是阮蘿第一眼見周之南,老天爺胡鬧,讓她半分尊嚴沒有,被迫露面登場,同她親生父母唱這齣戲。她跟一幫孩子在外面玩,發現浴房有稀稀疏疏不斷的水,她身上髒的厲害,讓人在外面給她看著,鑽進去洗澡。

門口的孩子見到趙芳帶著一群陌生人來,剛要把門開個縫隙告訴阮蘿,就被趙芳扯到了一邊。打手扯著孩子站在不遠處,趙芳帶著周之南走近。

她一把拽開了門,狹小且僅能容得下一人的空間裡,阮蘿赤果側對著門,見門被開啟,她眉目帶著怒轉頭,看到周之南。

彼時阮蘿頭髮打溼,上面初初發育兩團,身形柴瘦。周之南看得到她的蝴蝶骨,還有後腰兩枚淺淺腰窩。

那雙眼怒視他,剛要開口,就被趙芳打斷。是市儈的母親帶著討好的語調,問周之南,“您看怎麼樣?”

他心想,阮蘿弟弟可以留在這破落地方了。

而阮蘿,在他眼中如落了水的青鳥,翠生生的。不知怎麼,心窩子軟了片刻。

他在英國那幾年,看過些歐洲古典油畫,滿是赤果的女/體,周圍的歐洲同學都抱著欣賞的眼神,覺得美極了。可他只覺得沒什麼什麼感覺,美則美矣,不是他喜好的那種。

可看了阮蘿的,他覺得她是他心中的亞洲壁畫,少女是油畫中走出來的靈魂繆斯。她不屬於這裡,她當穿秦記裁縫鋪的蠶絲旗袍,坐西洋轎車,到大世界聽戲,或是讓林晚秋帶她去法租界的外國餐廳喝下午茶......她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可絕不會有一件是在這般骯髒地方洗澡。

次日,周之南多購一張火車票,阮蘿到滬。

阮方友的賬平了,三百銀元買斷阮蘿的一生。商人直道,是個好價。

............

周之南覺得那種感覺是心動,可陸漢聲見過了阮蘿,直罵他病態。

阮蘿入周宅頭一年,周之南都是抱著矛盾的心態。他知她逃跑,也不阻攔,但很快把她捉回去。時間一久,他確定了自己不是一時興起,心安了不少。

那年除夕,吃過年夜飯他帶著阮蘿在周宅陽臺看僕人放的花炮,煙火綻放在上空,阮蘿笑得天真無邪。你站在樓上看煙火,看煙火的人在身側看你,周之南眼裡她比煙火炫麗。

阮蘿,你前十六年的人生我無法改變,但你今後所有大好風光、富貴榮華,我必陪伴在旁。

回憶醇醇沉沉,周之南在情場上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兩年搞不定一個阮蘿。

這夜從書房出來,他需開瓶紅酒,飲上一杯才好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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