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到老活到老,姬霍沉默幾秒,掏出紙和墨筆,歪歪斜斜的努力記下罵人的話。
顏宓驚訝張張唇,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此話雖不中聽了些,也的確……沒錯。阿孃總不能活成老妖精。
“你,沈娘子是吧。”衛國公夫人連忙又站出來。
“今兒到底是顏家來看我兒的日子。你卻鬧成這般模樣,可是陽陵侯府對衛家還有偏見?”
沈嫿將舞臺讓給姬霍,低頭吶吶繼續捂住心口。
姬霍怒:“此事起因可是她?你不說提督夫人也就算了,合著一個兩個當著我的面欺負我的人?”
姬紇提醒:“……崔韞的人。”
自然得到無視。
“衛熙恆不就在榻上癱著麼,可是我攔著不讓探了。”
衛熙恆恨的不行卻輕咳一聲,頂著一張腫脹的臉還在保持文人雅士的姿態。
“世子多慮,我自會無礙。”
根都壞了,嘴還不說實話。
說著,他歉意對提督夫人道:“晚輩失禮,無法請安。”
他這般,倒讓提督夫人氣順了些。
“無妨,將養身子為重。我怎麼會怪之於你。”
姬霍‘不湊巧’的摔了茶盞。
‘哐當’一聲。
提督夫人以長輩的姿態作以關懷:“這次過來,帶了些許補品,只盼著你早些康復,屆時再商量兩家婚事。”
姬霍又很不湊巧的摔了角落的花瓶。
‘唰啦’巨響。
“我的意思是將婚期提前,儘早操辦,宓姐兒也最是擔憂你,這件事我也同她提了。”
顏宓一滯。
“阿孃,你何時——”
提督夫人睨她一眼,眼裡充斥著警告:“女娘家臉薄,可她也是願意的。”
衛國公夫人喜:“這自然是好的。”
此事,衛熙恆也得到了莫大的滿足。隨後他聽姬霍道:“你人就算沒了,這岳母大慈大悲都願意將女兒嫁過來。”
“要我說嫁什麼女兒?不若夫人找顏提督要了休書,再吹羅打鼓嫁入衛國公府好了。本世子回頭親自給你主持婚儀。”
“世子,您慎言!”
“別嚷嚷,老子拳頭硬了。”
“夫人!”管家大步而來。一改先前的喪氣。
被他引入內的是熟人——即清。
即清入內,只給沈嫿行了禮:“娘子,侯爺在外等您。”
沈嫿哦一聲:“那就讓他等著。”
聞言,姬霍登時高興了:“哈哈哈。他也有今天!”
“霍世子。”
即清得體的看過去:“若是沒記錯,您上回尋我們爺借的五百兩至今未還。”
姬霍:……
即清又看向姬紇。
姬紇害怕。
他一個激靈。
“沈妹妹,這就你不對了,你怎好讓崔韞在外頭等你?”
“走走走,我送你出去!”
國公府門前,男子身姿如玉,肅肅清清。一身緋袍襯的眉眼添幾許瀲灩。
沈嫿剛跨過門檻,他像是有所感應的看過來。女娘緩步下臺階,最後才離崔韞一尺遠頓足。
“你來做甚?”
“晌午小憩片刻,做了個夢。”
崔韞朝沈嫿溫聲道:“夢見女兒想爹了。”
還以為他是來興師問罪的沈嫿:……
年紀輕輕,他還挺會做夢。
女娘繃著臉:“是嗎?”
他凝視又道:“也夢見你了。”
女娘不意外。
“你將心思打在我身上,夢見我也是應該的。”
即清搬來踩腳凳,她高貴冷豔很給面子的爬上馬車。
等車輪碾過地面,女娘瞥他一眼,繡花鞋從裙襬探出頭來,悠悠閒閒的畫著圓。似很不經意的問:“你……你夢見我什麼了?”
崔韞倒不隱瞞,他說的很慢:“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沈嫿倏然瞪大了眼。她人撲過去一把捂住崔韞的唇。凶神惡煞道:“你若還說這種不正經的話,我遲早用針把你的嘴給縫起來。”
很快,她又察覺不妥忙訕訕把手縮回去。
“沈娘子莫不是以為這世上真有正人君子?”
沈嫿:“這世上的男子無非兩種,色令智昏還有正人君子,是我識人不清原以為你是。”
他眸光裡頭是多看幾眼就能讓人沉淪的幽深,垂眸啞聲道:“色令智昏?”
崔韞倒沒反駁。
“錯了,世上的男子分兩種,該是朝秦暮楚和情之所鍾。後者才再細分。”
“分什麼?”
他把人拉到身前,額抵著她的。女娘下意識屏住呼吸,緊張的一時間忘了推開。
眸色繾綣,一寸一寸的從女娘精緻的眉眼往下滑,挺翹的鼻,最後落在嫣紅的唇瓣上,他低低道:“在外坐懷不亂,在內色令智昏。”
“沈嫿,你合該給個期限。總不能再過幾月後分娩,女兒都入宗譜了。”
沈嫿有些心慌,慌得她指尖攥緊又泛白,她身子往後仰。戲精的敬業讓她艱難的吐出一句話來:“有……有沒有可能,我懷了個哪吒。”
第327章 真相
漫漫天外,雲捲雲舒。
馬車駛的方向卻不是回陽陵侯府。沈嫿從旖旎中脫身,很快察覺出不對。
“我曾茶樓聽說書先生講過一則故事,故事裡頭的貴公子求而不得,為此洩憤將女娘拉去亂葬崗活埋。”
崔韞的眉心一蹙,果不其然,女娘一臉嚴肅問。
“這件事,你如何看?”
崔韞:……
他鬆開女娘,身子靠著車壁,有一次沒一下的撫平沈嫿衣襬的褶皺。不鹹不淡道。
“哪吒的阿孃,如何能在亂葬崗埋著,我定給你尋塊風水寶地。”
他是故意拿話賭她的!
沈嫿鼓了鼓腮幫子,轉頭撩開車簾。可眼前的景象卻是愈發的眼熟。女娘狠狠一顫。
——是清桐巷。
她看到了不遠處等候多時的謝珣。
沈嫿倏然轉頭去看崔韞。
她聽到男子淡淡道:“來此並非敘舊。”
“有些實情得讓你知曉。你阿兄為此糾結數日,還是決定坦白與你嚴明。思來想去他生怕對你殘忍了些,可我覺得,人活一世總不能被表象騙一輩子。”
崔韞安撫的蹭了蹭她瓷白的臉。
“謝世子既已決定,那就輪到你了,可以下車,也可以迴避。”
這一番話,讓沈嫿惴惴不安。
尤箐,阿兄,殘忍,表象。
這幾個字眼讓她從最壞的角度去揣測。
馬車已停下,車外車內沒有人催她。
女娘小幅度小幅度的將身子貼近崔韞,她仰頭去看他,眼眸中的信任和依賴騙不了人。小手緊緊扯著崔韞的袖子:“你同我說。”
她屏住呼吸,隱隱有了猜測,說的有些恍惚:“是不是我阿爹?”
很快,她從崔韞的表情裡,尋到了答案。
指骨分明的手如玉,覆在沈嫿發涼的手背上。握上最後再緊緊包裹住。
沈嫿小心翼翼的問:“那你陪我一起嗎?”
“你既然都發話了,我自然是要應的。”
沈嫿也察覺了,今日的崔韞所言,中聽讓她冒出愉悅的泡泡,女娘壓下心底的怪異後,努力剋制著嘴角就要往上揚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