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陷入死寂,只留下車輪滾動地面的聲響。
無人瞧見,手串閃過不正常的光澤,好似同血漬徹底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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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邊,沈嫿搓了搓僵硬冰冷的胳膊。同剛回來的張嫂子打了招呼後回了梨園。
成媽媽早已備好了藥浴。
梨園落鎖。
夜色朦朧,折騰一番後,沈嫿才上榻,頂著床頂看了半響,睏意漸漸襲來,而她的身子卻越來越輕。
沈嫿看著自己飄了起來。
第二次離魂,她淡定不少。甚至去看榻上女娘蒼白的睡眼。
她真好看!
所以天妒紅顏?
還沒等她琢磨出點意思,身子被一種怪力提起,隨後扔向深淵。
再一睜眼,入目的是一條通體雪白,四爪朝天掙扎的貓兒。
它的爪子紅撲撲的呈心形。
小奶貓被養的圓滾滾的,以至於保持這個姿態,怎樣費勁都沒法翻身。
沈嫿嫌棄,想要伸手將她撥正,卻觸了個空。
“喵嗚。”雪團只能伸出短脖子,朝右側方向奶萌奶萌的呼喚。
而那邊站著兩個小女娘。
黛色羅裙那位是太夫人手帕交的親孫女。家道中落,長輩皆亡故。太夫人心疼她孤身一人,將其安頓府上。名薛疏月。
鵝黃羅裙那位來頭可就大了。是已故先夫人的親侄女,吳家小娘子,吳韶音。
吳家隔三差五總會將吳韶音送過來,偏偏崔宣氏不能送其回去,還得笑著迎。
先夫人明明死了,可吳家仗著這一點,無孔不入的在提醒侯爺崔暘莫忘記亡妻。
薛疏月驚喜:“這就是二表哥養的貓兒?平素他護的緊,愣是不曾得見。真可愛。”
不同於她的拘束,吳韶音卻是直接伸手摸了摸雪團。
她是吳家人,身份尊貴,自然不是薛疏月能比的。
薛疏月也好意思喊崔韞二表哥?要不是太夫人心善,她哪裡有資格站在這裡。
而她可是名正言順的親表妹!
崔宣氏得喊她姑母一身姐姐呢!逢年還得在姑母排位前奉茶。
“吳娘子,爺不喜旁人碰雪團。”
即馨跑過來,她頭上很隨便的紮了兩個揪揪。隨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的。
沈嫿眯了眯眼。將人認了出來。畢竟還賞過她銀錢。
可眼前的即清還很小。像是縮水了五六歲。
即馨就要抱起雪團,可吳韶音卻快她一步。
“喵喵喵!”
她手下沒個輕重,雪團毛都豎了起來,慘叫連連。偏偏叫聲卻很奶。
吳韶音還很得意。
“它很喜歡我。”
沈嫿一頓,沒忍住繞著吳韶音走了一圈。
喜歡沒瞧見,但你夠給臉上貼金的。
即馨急的都要哭了。
“吳娘子,您輕些,雪團它最是嬌貴了。”
薛疏月也小聲道:“吳姐姐,你將貓兒給她吧。”
吳韶音自小被吳家寵慣了。在陽陵侯府住下後,崔宣氏都沒同她說上一句重話,更是收拾出最好的院子給她住。
以至於,讓她以為自己多麼了不得。
她沒好氣的瞪了薛疏月一眼。
“我要如何,輪得到你插嘴?”
到底念著即馨是崔韞院子裡的奴婢,她也沒給對方太多難堪。只是鼻孔朝天。
“不就是一隻貓,總歸只是畜生。又不是什麼寶貝,也值得你如此?”
“在侯府我要什麼沒有?而他可是我表哥,回頭我提一聲,還能不會將貓兒給我養?哼!”
沈嫿見她盛氣凌人的德行,不由微微一愣。
這是!同類的味道。
但凡這吳韶音去豐州城呆幾日,那些難聽點罵名還有她沈嫿什麼事?
至少,沈家漾漾從來不屑奪人所好。
第80章 男人吶,也就這樣!
吳韶音抱著喵喵直叫的雪團趾高氣揚好不得意的走了。
即馨跺跺腳只能撒腿去找崔韞。
也不怪她如此,畢竟吳韶音在侯府的確特殊,她沒法硬氣的將臉甩過去。
沈嫿連忙追上去,迫不及待等著吳韶音遭殃。
而崔韞正在崔宣氏屋裡用茶點。
屋內點著安神香。
崔宣氏眉目含喜,笑著吩咐身邊伺候的婆子。
“你去大少夫人那裡跑一趟,她如今剛有身孕,就無需折騰再過來陪我用膳了,頭三月可得仔細些。”
“對了,將何婆子一併撥過去伺候,她懂藥膳。我當年有孕都是她伺候的,有她照顧阿姒,我也放心。”
婆子恭敬應:“是。”
她退下後,崔宣氏寬慰的呷了口茶水。
崔柏娶回來的新婦,她是真心喜歡。懂事又知進退。還最是孝心。
她這一生,只得兩子,崔柏忙碌,崔韞又是整日見不著影兒,好在如今喬姒日日陪著。
這哪裡是娶的兒媳,明明是多了個貼心的女兒。
崔柏和喬姒成親不過三月,便得了皇令同崔暘去了邊關。年少夫妻聚少離多,可喬姒沒有半點埋怨。
甚至在崔柏離去半個月後,診斷出了身孕。
如何讓她不喜?
崔宣氏看向崔韞。
崔韞坐姿慵懶,帶著股年少桀驁。在崔柏未出事前,他便是如此德行。
他冷不丁的出聲:“阿孃與其吩咐這些,倒不如讓人盯緊吳家那位。免得她跑到阿嫂跟前尋晦氣。”
“阿嫂是個好脾氣的,可別受了吳家那位的氣。”
崔宣氏一頓,面上有了愁色。
崔韞仿若再說一件可笑的事:“吳家特地寫信過來,通知阿孃,將人精貴養著。”
“她愛吃揚州菜,阿孃特地去揚州請了廚子,她穿衣挑剔,阿孃將宮裡賞賜的料子,全部給他做春衣。吳家人,可受得起?”
崔宣氏無奈嘆了口氣。
“不過是些小事,如何還傳到你耳裡了?”
她也不願縱著吳韶音。
崔暘還在盛京時,她也曾稍稍提過,吳韶音登門登的勤了些。可崔暘卻是當場指責他失了當家主母的風度。
——你同她一個小女娘計較這些作甚?她要什麼吩咐下人去做便是。這些小事,何須稟報本侯?
她哪裡是和吳韶音計較,她是和吳家計較。
可枕邊人都未曾體恤的站在她這邊。
崔韞嗤笑:“也是有趣,不知情的還以為,吳家是養不起女兒了。還是他們以為整個侯府是囊中之物?”
崔暘是武將粗人,也許念著亡妻故有所偏頗,也許只是處事不細膩。所以,從未察覺崔宣氏委屈而心下不暢快。
崔宣氏能忍,崔韞卻不想忍。
他起身,又抽出一塊糕點。咬了一口。提步朝外而去。
崔宣氏嗔他一眼:“去哪兒?”
“將人趕出去。”
就在這時,有婆子領著氣喘吁吁的即馨上前。
崔韞看過去,擰了擰眉。
即馨‘砰’一聲跪到地上。
“爺,吳家娘子將雪團搶走了。”
一個搶字,可見說話的精髓。
崔韞當即沉了臉,嘴角溢位一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