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仗著身份,誰也不放在眼裡。眼下又裝柔弱。
心比天高,可笑還想叫囂沈娘子。
影五就沒見過沈嫿在誰手下吃過虧。
適才那一翻話,是丁點沒給吳韶音留面子。若非瞧著興致不高,想來罵的更狠。
人拖遠了,影五含糊的嗓音依舊傳來:“吳娘子,你若識趣些,便給你留些體面,若不識趣,也別怪屬下勁兒大,弄疼了你。”
這事實在是猝不及防了些。
有吳韶音的前車之鑑,薛疏月指尖都在發抖。一面是激動,一面是兔死狐悲。
眼下,她自該告辭逃之夭夭。可沈嫿是她同盟,自該守些義氣。
她很是痛苦,愣是不曾挪動腳步。只能目睹崔韞緩步走近沈嫿。
他抬手,觸了觸藥碗。
“不燙了。”
沈嫿:“手痠。”
很顯然,這幾日她開始不配合吃藥。總有藉口逃避。
“給你主子喂藥。”崔韞吩咐倚翠。
倚翠不敢違抗:“是。”
沈嫿逆反,憤憤道:“你怎麼不喂?”
女娘黑潤清亮的眼眸帶著顯而易見的惱怒。
崔韞面上閃過輕微的詫異。眼底多了一份探究的意味。
薛疏月心驚膽戰。
糟糕!
她已經能想到沈嫿要跟著吳韶音一起滾蛋了。
然,下一瞬。
崔韞端起藥碗,藥碗青玉瓷白,他指骨分明,被襯的十分好看。
崔韞餵過人。
他指腹摩挲著玉勺,稍一轉動間,瓷器相撞,發出清脆入耳的聲響。
他一言不發的看了沈嫿半響。
“脾氣隨你鬧,可藥還得吃。”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薛疏月:!!!
她愣是揉了揉眼。
這時,崔韞輕飄飄的視線落過來。
義氣的薛疏月一個激靈。
“我突然念起屋裡有許多事不曾做,記性實在不行,這便走。”
崔韞淡淡的應了一聲。
“不送。”
像是有人在身後追她似的,薛疏月幾個快步朝外去,等跨出門檻的那一瞬間,她鬼使神差的回首。
屋內,女娘的臉無疑是精緻的,可卻渡上一層懨懨。
而冷清無雙的崔韞不疾不徐的彎身靠近,他淡然自若的將藥勺送到女娘唇瓣。
男子嗓音寡淡:“張嘴。”
薛疏月:!!!
她猛跑出去,心裡跳的厲害。出了東院後,久久不得平靜。
悟了!
是她錯了!
竟沒瞧出沈嫿道行這般深。
也是,吳韶音在崔韞面前裝柔弱,這麼多年皆不得迴應,足以證明,崔韞不吃吳韶音那套。
她跟著柔弱有什麼用。
眼下,來了個與眾不同的沈嫿,如何不耀眼,甚至足以火燒燎原!
念及此,薛疏月痛心疾首,她一拳砸向自己的腦袋。
“娘子。”
身後,她的婢女驚呼。
“您別惱。”
薛疏月:“我沒惱。”
她只是看開了。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沈嫿費勁去爭寵,最好這新夫人一進門,表哥的心思都在沈嫿身上。”
“她剛才都那樣了,表哥竟然沒發怒,可見有妖豔賤貨的本事。”
正說著,她腳步從沉重變得輕快。
“難怪她能否認寄人籬下,今兒是喂藥,保不齊改明兒就能是沈姨娘了。”
她得藉著這個機會,好好同沈嫿交好才是。
她的心思,自然無人在意。
沈嫿苦悶的喝下崔韞送來的那一勺藥。
不知怎麼,總覺得怪怪的。偏偏是種無法言明的感受
大概,不是新兄長。
表的就是表的。
眼看著崔韞還要再喂,沈嫿身子不由向後仰。
她伸手去擋。
“手還酸嗎?”
沈嫿憋屈:“不酸了。”
不等崔韞再問。
她幽幽說:“我自己能喝。”
崔韞將藥碗送到她手上,轉身落座。
沈嫿將藥勺取出,放一旁擱下,板著臉將溼潤的唇對到碗沿。
看她用下,崔韞也不曾動筷。
“下回自覺些,吃藥也要讓人盯著,連絨姐兒也不如。”
放到往前,沈嫿早就反駁了。
此刻,她只是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從崔韞一入屋,她便不對勁了。
崔韞眯了眯眼,到底沒多問。
桌上的幾道菜,眼下有些涼了。
沈嫿也沒挑剔,她撿起玉筷,隨意夾了最近的幾道菜。
“東院若住著不順心,不妨自個兒在府內挑一處院子。”崔韞淡聲問。
沈嫿:“不了。”
左右等她待夠了盛京,就要離開。大好河山,總要去瞧一瞧。
崔韞頷首。
“明兒我去宣府,你可要一同?”
沈嫿看他一眼。
“不去。”
兩人再無話。
只留下燭火燃燒的噼裡啪啦聲響,並無其他。
等用了晚膳後,奴才過來撤菜。
崔韞起身,就要離去。
“你——”
沈嫿出聲。
“今日為何過來陪我用膳?”
崔韞轉身,審視的視線落在女娘身上,屬於她的低落好似無處遁形。
他的嗓音總算有了些許波動。
他沒應。
只是問。
“那你又是為何如此愁眉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