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麼問,是因為他知道,那是很痛的。
錐心剜骨之痛,在麻木絕望之痛前,其實根本不值一提。
謝清呈自己經歷過那種能壓垮巨人的痛苦——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覺得自己一無所用,沒有任何先驅者曾經活著走出過這片泥沼,不得不在這泥沼中了此殘生。
這些他都知道。
但他不能和賀予說,這是很疼的。
他只能問。
他記得從前那個醫生,是怎樣安慰滿手鮮血的自己。他只能拙劣模仿,然後以一個正常人的面目,去抱起瑟縮的幼龍。
他知道賀予想要一個伴,想要一點來自同類的鼓舞。
他不是沒有絲毫的憐憫。
但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他對自己尚且殘忍至此,又何況對賀予?他唯一的溫柔成了他在賀繼威聘書上籤下的俊秀文字。
在他還力所能及的時候,以一個心理醫生的身份陪伴他,開導他,他能給他的,也就這麼一些幫助了。
這是謝清呈剩下的最後一點精力。
不多。
可他全部都給賀予了。
他為了真相,失去了夢想。
為了妹妹,失去了健康。
他為了戰勝疾病,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
又為了活下去的意義,失去了自己的平靜和安詳。
他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半父,失去了好不容易找到的新的歸宿,失去了警銜後又失去了白衣,為了保護那些甚至都不識得他的師弟師妹們,他甚至連最後容身的講壇也要被驅逐下,連一張書桌都要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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