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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夜雨野寺(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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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老鼠徹底沒了氣息之後,野狼峰的雨也終於完全停了下來。

而一直守在野狼峰外面卻無法進入的海雲觀眾人,阻擋著他們的屏障也在烈烈晴陽下蒸發。

馬道長率先邁開腳步,踏進了這片被暴雨沖刷得溼潤鬆軟的土地上,瀰漫著的水汽帶著草木特有的清香,昨夜的陰寒冰冷蕩然無存。

時隔十幾年,他再一次走進了野狼峰山下的村莊,滿心複雜與感慨。

有著相同感受的,還有官方負責人。

工作聯絡電話不斷響起,有輿論負責小組的人來詢問要如何回覆網友們的問題、是否要將各大平臺上有關這檔節目發酵的話題度壓下來。也有醫療組的人來問是否有傷員需要救治,早早等在野狼峰外圍的救援隊也詢問是否需要他們過來,道路交通局的人也打電話來問通往野狼峰的路是否還要繼續封鎖下去……

在協調好各個方面的事情後,官方負責人趁著沒有電話打來的空檔,長舒一口氣,抬頭看向馬道長笑著問:“很懷念?”

馬道長苦笑:“只是忘不掉。”

他師父一直說他道心不穩,總有雜念,無法入定。

因為他始終都記得,當年尚年輕的他進入野狼峰村莊時看到的種種景象。人吃山,山吃人,人人相戮,死屍遍地行走……甚至如果不是村裡的神婆幫了他一把,就連他自己也會死在野狼峰。

野狼峰當年全員死亡的場景,一直像一塊大石壓在他的胸口上,可又偏偏無法解決,於是日夜焦慮沉思。

直到現在,燕時洵在誤入了野狼峰的情況下,憑一己之力將所有村民渾噩的魂魄送走,又殺了一直以來禍亂野狼峰的邪物,讓這片死了十幾年的土地重新有了生命的期待。

馬道長才覺得胸口那塊巨石被搬走,連呼吸都暢快了起來。

“官方一直都沒有忘記野狼峰的事情,當年停屍房裡一排排燒焦到看不出來原貌的屍體,一直都在我心裡揮之不去,夜晚都會驚醒。我們一直在找可以徹底解決野狼峰問題的辦法,之前半開放野狼峰,讓遊客前來,也是我們在與另一位方丈商議後嘗試的方法之一,想要用外來的生機調動起野狼峰自己的生氣來。”

官方負責人搖了搖頭:“雖然有所奏效,但是太慢了,太慢了,趕不上野狼峰衰敗的速度。我們接洽過的所有大師都說,如果照這個趨勢,野狼峰依舊會發生不可逆轉的災難。”

馬道長嘆息一聲,帶著後怕的道:“剛剛燕師弟特意問過我是否記得野狼峰是從哪天開始出現的異常。在他的提醒下我才意識到,野狼峰到明天為止,就是整二十年。”

“十為圓滿之數,到那時候,那邪物就算是真正霸佔住了山神神位,從邪崇變成正神,我們再想對付它就來不及了。恐怕到時候整個野狼峰連同附近的土地都會變成不受控制的土地,需要我們付出慘烈的代價,甚至大半個海雲觀的人都可能搭進去。”

馬道長看著越來越近的偽山神廟,神色忪怔的呢喃:“如果燕師弟沒有在機緣巧合之下來到這裡,又趕在二十年整數之前解決了一切……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就差一天,原本既定的死局就被盤活。

大道之下,永遠留有一線生機,不會徹底放棄一地不予理睬。

而這一局中的生機,就是燕時洵。

馬道長仰頭看著已經變得狼藉一片的偽山神廟,迎著晴朗光明的晨光,微微眯了眯眼,神色似有所動。

燕師弟,燕時洵……

以惡鬼入骨相成為驅鬼之人,明明帶著最凶煞的命格,卻偏偏是生機嗎。

燕時洵倒不在意眾人在想什麼。

在意識到自己的分屏直播一直開著忘了關之後,燕時洵就利落的關了分屏,站在陰寒之氣漸漸散去的地下神殿裡環視一圈,將那些醜陋的雕像盡收眼底,嗤笑了一聲,神情蔑然。

“山神是所有生靈共同的神,來自於生靈,也迴歸生靈。這個正位,天地承認。就算一時被掠奪走,也終究會被還回來,除非天地顛倒,否則總有人或事來阻止邪物奪位。而老鼠,就算披著神仙的衣服也蓋不住滿身的臭味,過街必喊打。”

燕時洵漠然掃過屍體已經開始僵硬的邪物,眼裡沒有一絲憐憫:“因果迴圈,從來沒有例外。你將那些村民做成稻草人,用竹竿插.著擺在田裡為你看守糧食的時候,有想過你也會以同樣的姿態死去嗎?你因為自己獲得了一點力量而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可以跳出五行輪迴,但你也只是大道之下的一點微塵而已,你想要奪得的東西不是你的,就註定拿不到。”

天地不仁,卻反而是最深厚的溫柔,從不偏倚任何存在。

在此之下,任何的存在都由冥冥之中存在著的規則,牽引向既定的軌道。

就算近在咫尺又如何?還有十幾個小時就會到這邪物的誕辰,二十年整大圓滿,這邪物的正神神位就會變成被天地認可的地位,再沒有任何人能夠質疑,除非下一個邪物再將這邪神拉下神位來。

可惜,不到最後一秒鐘,世事永遠流動變化,永遠留有最後的生機。

燕時洵收回看向那巨鼠屍體的目光。

到此為止,山神的委託全部完結,山神借給他的神名與力量也都被他使用在解決野狼峰大地上的邪物身上,所有的因果了結,形成閉環,陰陽契完結。

這次的委託,他已經解決。

至於酬金……那年輕婦人臨走前含淚的感謝,就算是野狼峰所有生靈支付他的報酬了。

一個從未做過惡事的善良魂魄所說出口的祝福,是最珍貴之物。

“燕時洵,你上不來了嗎?”

地下神殿的光線忽然一暗,男人高大的身軀在牆壁破開的大洞旁屈膝蹲了下來,出聲向燕時洵問道:“我拉你上來。”

“不用。”燕時洵漫不經心的仰頭看向洞口,正好與男人對上了視線:“你只需要讓開那塊地方就可以了,我自己可以跳上去,這才幾米。”

只是在轉身的時候,燕時洵忽然想起這裡除了他和那死掉了的老鼠,還有另外一個人存在。

被砸昏過去的安東尼。

因為之前安東尼一直像個停不下來的小喇叭一樣,像是放著聒噪而沒有實際內容的廣告詞的車載頻道,讓人忍不住下意識把他遮蔽掉只當做嘈雜的背景音。

而燕時洵此時才恍然想起來,剛剛好像一直都是令人愉悅的安靜,像是那個聒噪吵鬧的喇叭被人一拳砸碎了,他也就順勢忽略了這件事。

現在才想起來,是因為安東尼從一開始就被砸昏在了一旁啊。

安東尼現在的形象看上去可憐極了,本來就因為被那邪物拿走了陽氣而形容枯槁憔悴,又被石頭砸得倒在灰塵和土塊之中,灰撲撲的一點也看不出之前驕傲野心的模樣。

燕時洵稍一思索,就挑了挑眉,直接轉身向洞口走去,放任安東尼躺在原地沒有理會。

他可不是以德報怨的聖人,只是個壞脾氣的凡人而已。

這傢伙幾次三番的辱罵詆譭他的事,他雖然不在意,但可都一直記著呢。想讓他把這麼一大坨拎上去?呵,做夢做得挺美。

反正他臨時起卦算了一下,安東尼沒有生命危險,呼吸聽上去也很平穩,那就交給一會兒會趕來的官方處理吧。

當然,安東尼的狀態也只止於沒有生命危險而已。

被邪物拿走了幾乎所有的陽氣,還聽信了蠱惑,又與那些邪物一直待在一起,安東尼無論是生氣還是運勢都降到了最低點,離開這裡之後運氣都會很差,身體虛弱不說,氣運低迷的情況下也很容易招來髒東西。

就希望安東尼足夠大膽吧,不會被夜晚出現的東西嚇到,也不會因為噩夢裡看到的邪物嚇得睡不著覺。

畢竟從安東尼這個程度來看,如果沒有懂行的人願意幫他,恐怕沒個幾年時間他是恢復不到正常人的氣運程度了。

燕時洵輕笑著,轉頭便將安東尼像是處理不需要的廢棄記憶垃圾那樣,直接扔到了一邊。

他抬手抓住了碎裂後凹凸不平的粗糲牆體,猛然發力踏著牆體上凸出的石塊,幾個躍身就輕盈敏捷的衝到了洞口的位置,穩穩的落在了地面上。

金色的陽光灑了燕時洵滿身。

剛從光線昏暗的地方出來,還沒有習慣強光直.射.的眼眸滲出生理性的淚水,微微眯了起來。

但很快一片陰影就擋了過來,讓燕時洵的眼眸避免太強的照射,舒服了不少。

男人高大結實的身軀擋住了陽光,垂眸專注的看向燕時洵的鬢角。他抬起手,在燕時洵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撫上了他的臉側:“這裡,受傷了。”

沒有一絲溫度的手掌冰得燕時洵下意識躲了一下,然後也抬手摸向自己的臉頰,才發現是剛剛踹開牆壁的時候石塊飛濺,也劃破了他自己的側臉,幾道血痕半隱在鬢角的黑髮下面,只有一點順著流淌下來的血液在面容上,被鄴澧用冰涼的指腹擦了去。

“眼神挺好?”燕時洵挑眉掃了他一眼,隨即退後半步拉開距離,沒有放在心上。

“只是……”

燕時洵環視周圍,有些疑惑的喃喃道:“本來以為那些追安南原他們的老鼠也會跑過來,怎麼一隻都沒看到?這些邪崇這麼沒有義氣嗎?直接扔下同伴就逃跑了?”

鄴澧面不改色:“應該是。”

在他身後碎裂的青石板地面上,隱約可見一點焦黑痕跡,和周圍散去的煙霧。

像是剛有雷劈下來燒了什麼東西,留下的痕跡。

而不遠處也傳來了穩健的腳步聲,一聽便是有過修行之人。

馬道長一進中庭,就滿臉驚喜的笑容直接衝燕時洵走了過來:“燕師弟這次是幫我們解決了一個大麻煩,李師叔說的沒錯,果然是青出於藍勝於藍,不愧是乘雲居士的親傳。”

“我本來還擔心燕師弟擔心得不行,怕燕師弟年輕處理不過來,沒想到燕師弟做到的事情遠比我想的多多了。從分屏直播裡看燕師弟的時候,我這一晚都擔心師弟要是出了事,李師叔怕不是要揍人了,心臟提了一夜。還好還好,這下李師叔應該高興了。”

馬道長看到燕時洵一身的灰塵和打鬥過的痕跡,關切的問道:“師弟受傷了嗎?官方的醫療隊馬上就到,要不要做個檢查,看看有沒有暗傷也好及時治療?”

馬道長提到的“乘雲居士”讓燕時洵微微晃了下神,隨即搖了搖頭,直接指向自己身後狼藉一片的正殿。

“你要留著看的邪物就在下面,順著洞口進入就能看到。裡面還有個節目的嘉賓也在裡面,都交給你們了。”

燕時洵露出一個社交式的假笑,衝隨後趕來的官方負責人道:“畢竟我是個剛遇險脫困的柔弱普通人,既搬不動也沒精力顧及下面倒著的那個,也很正常吧?”

官方負責人嚴肅的點點頭:“感謝燕先生在野狼峰的所為,其他的交給我們來吧,您先壓壓驚去休息一下。”

很快,偽山神廟和野狼峰附近的村子都被官方的人接了手,救援隊也在大路上找到了之前失散的導演車和後勤車。

雖然後勤車的人看起來受了驚嚇,但總體而言精神面貌很好,像是一夜好眠後的精神抖擻,讓救援隊的人看到了嘖嘖稱奇。

至於導演車的人,除了導演不在,全員都在。按照他們自己所說,在導演下車去找燕時洵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手機也打不通。

他們一時擔心導演回來找不到他們,也不知道在下著暴雨的晚上應該去哪。於是只好膽戰心驚的停在大路邊上待了一夜,直到燕時洵給他們打了電話,他們才知道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一時後怕不已。

被救援隊找到後,導演車的人狀態明顯憔悴了一些,但每個人都平安無事,除了焦慮失眠了一整晚,完全沒有問題。

倒是導演本人……

救援隊在進入已經荒廢了的村落之後,按照燕時洵所告訴他們的,直接去了村落邊上的山神廟,從破敗坍塌的山神廟裡將慫成一團的張無病攙了出來。

“都,都結束了?”

張無病緊緊握著手機,螢幕一直停留在撥號給燕時洵的介面,顯然是準備隨時遇到危險時撥給燕時洵求助。在看到救援人員時,他還頗有些不真實感,用顫抖的聲音恍惚的向救援人員確認著。

他的臉上帶著之前哭出來的一道道的淚痕,混合著昨晚逃命時蹭上的黑灰,很像個滑稽的小花貓。身上的衣服到處都是被劃開的口子和沾到的灰塵泥巴,雖然沒有受傷,但看上去也悽慘得很。

之前找到那兩輛車的人時還覺得這次救援任務很輕鬆,幾乎什麼都沒做的救援人員,在看到張無病這個形象時吃了一驚。隨即同情的看著他點了點頭,給了他肯定的答案:“都結束了,好像是燕先生那邊解決了問題。請放心吧。”

張無病愣了好幾秒,才幹嚎著張開雙臂激動的抱住了救援人員,雖然沒哭出來,但他哽咽著嚎出來的昨晚的經歷,還是讓救援人員聽得渾身汗毛直立。

也有參與過上次鬼山救援的救援人員一邊同情的看著張無病,一邊沒忍住問道:“張導演,您這也太倒黴了,我記得上次在規山的時候,您好像也挺慘的。這次……”

好像兩輛車裡,就你是最慘的。

後面半句,救援人員善良的沒有說出來,怕刺激到張無病。

但他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張無病嚎得更大聲了。

在接到電話說是張無病被找到了,並且沒有受傷後,燕時洵這才算徹底放下了心。

中庭和正殿裡都是官方的人,除了海雲觀的道長,官方還請了幾位民俗專家來,準備對正殿裡的那些壁畫和神像進行考證和留檔,以便研究,並且盡力找到下次遇到這種情況的應對方法。

雖然近些年一片太平,人人生活得幸福,新聞報紙上也從來沒有相關的報道。

但是暗地裡,在被官方人員以身鑄成的防線之外,這種邪崇作祟的事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像野狼峰這樣以目前的術法和技術手段無法解決而暫時擱置一旁的事件,並不在少數,它們都被官方以各種原因封鎖了道路,或是派了人加以看管,謹防路過的無辜民眾被傷害。

只是這樣治標不治本,也失去了主動權,只能跟在邪物後面到處救火,讓官方負責這些非科學事件的部門疲憊不堪。

近些年越發頻出的邪物作祟,它們越來越活躍的動作也讓官方很是頭疼,卻找不到根本原因,也不知該如何根除。

這次野狼峰險些徹底變成死地的事,更是讓官方負責人出了一身冷汗。而被成功解決的高危事件,也具有標誌性和學習性,讓官方很是重視,除了原本救援節目組的人以外,還請了民俗和文物專家、各方道觀廟宇常合作解決事情的大師,前來野狼峰觀摩。

此時正殿和中庭裡,擠得都是形形色色的人,人們低聲交談的聲音響成一片雜亂的聲音。

不喜歡在這樣相對正式的場合裡,像個雕像一樣被其他人用驚歎的目光圍觀讚賞的燕時洵,隨便找個理由就準備從中庭離開。

“什麼邪神?啊,我是當做田裡偷吃糧食成了精的老鼠精打的,其他的不清楚。”

“沒什麼過人之處,我一個野路子出來的和各位比不了,無門無派,我師父也不是哪個寺廟道觀的,是個雲遊居士。我也沒什麼名氣,不是什麼大師,平時走街串巷幫人驅驅邪賺點小錢而已。”

“想多了,應該是我運氣好吧。或者天地覺得這件事該解決了,正好我在這而已。就算不是我,也會是其他人。”

“雖然我殺了老鼠,但和我無關,可能各位得去問三清才行。”

被各位得道大師圍著問的燕時洵眼尖的看到另一邊的馬道長,立刻眼眸一亮,指著馬道長說:“那邊是海雲觀的馬道長,十幾年前就是馬道長第一個發現的野狼峰的事情,各位如果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去問他,他知道的比我一個半路出家的清楚多了。”

大師們和專家不疑有他,下意識順著燕時洵指的方向看過去,重新圍住了馬道長。

剛把昏迷不醒的安東尼,從地下神殿裡背上來交給醫療隊的馬道長氣喘吁吁,氣還沒喘勻,一抬頭就看到一群前輩同齡向自己圍過來。

“欸?”馬道長一臉茫然。

燕時洵趁機迅速離開中庭。

一直倚在牆邊靜靜注視著燕時洵的鄴澧,也笑著放下環抱在胸膛前的手臂,跟了上去。

他與眾人擦肩而過,滿院高僧大德,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的離開。

不,應該說,甚至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有他的存在。

明明鄴澧絕對出眾的長相和身材,足以讓他身處任何地方時都被人關注到。但是當他不想自己被發現時,便收斂了所有氣息,將存在感降到了最低,幾乎與空氣融為一體。

除了燕時洵,他對其他的人間驅鬼者沒有興趣。

鄴澧目不斜視的從眾人身邊走過,沒有分給其他人哪怕一個眼神,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燕時洵挺拔不折的背影上。

無論是僧是道,在千年間他都見過了太多。

如果說最開始的那百十來年他還曾有過期待,但隨著他的尋找和遇見,卻越來越失望,最後徹底放棄了尋找,變得冷漠。

人間無救。

鄴澧曾垂眸看著從大殿之下走過的惡鬼冤魂,如此想到。

那個他曾經為之奉獻出了所有的熱血和生命的人間,甚至滿身鮮血在戰場的死人堆裡爬出來時仍舊心懷有信任的人間,其實從來就沒有改變過。

從來就不值得被拯救。

明明應該是驅邪鎮鬼,替疏漏的陰曹行使人間的正義的驅鬼者,卻要麼隻眼看得到功名利祿金銀珠寶,為了一個人間的虛名而利用自身的天賦不斷向上爬,討好著權貴,完全違背了天地將這份天賦交給他的初衷,要麼就一板一眼的按照天地規則行事,不懂得變通,保護過惡人,也誅殺了好鬼。

令鄴澧原本的期待,都變成了冰冷的失望。

所以他再也沒有迴應過任何從人間傳來的請求,自然也更不準備讓這些僧道能看到自己的存在和形象。

鄴澧墨色的眼眸本來放在燕時洵被頭髮半遮著的脖頸,但一走神想起過往再回過神來後,他發現自己的目光竟然不受控制的被燕時洵的腰身吸引去了。

燕時洵修長的身軀處處線條流暢,帶著極致力量的美感。像是隨時都會爆發出強悍戰鬥力,一口就能咬中獵物的豹子,敏捷而銳利,但平時卻只是將尖銳的爪子收回在爪墊裡,懶洋洋提不起精神的躺在一邊甩著尾巴,脾氣暴躁的驅趕著湊過來嗡嗡說話的蒼蠅。

這樣的燕時洵在鄴澧看來,有趣又可愛極了。

誰會不喜歡充滿力量的貓科動物呢?戰鬥時一掌就能拍碎敵人的利爪,平時卻只是懶洋洋又好揉的爪墊,讓人心癢不已,想要壯著膽子上前摸一把。

只是,現在鄴澧卻忽然發現,燕時洵的身材真的是很好。就算他這樣對人類審美並沒有概念的,常年居住在人間之外的鬼地的,都忍不住被誘惑。

行走起來時的燕時洵比靜態時要來得更加吸引人,尤其從後面看去,當他邁開長腿時,臀.腿.上的.肌.肉.線條就繃出好看的弧度,帶著十足爆發力的力量美感,讓人不敢小覷他的實力,卻更加被強大的力量感吸引。

這線條與弧度從修身的長褲上透露出一點,卻更加引誘著人想要看到更多。

讓鄴澧移不開眼。

本來準備去往嘉賓們住著的房間的燕時洵,走著走著卻忽然感知到好像從後面有人在看著他,那目光灼熱得他渾身不自在,肩胛骨都不自覺崩了起來,黑色襯衫下肌肉繃起做出了隨時發力的準備。

燕時洵猛然回身,就看到跟在自己身後的男人絲毫不慌的移開視線,又在他轉身的時候看向他。

“怎麼了,忘記了什麼嗎。”鄴澧冷靜的問道。

燕時洵狐疑的看了他兩眼,又向四周掃去,但那道目光卻消失了,讓他找不出罪魁禍首。

“沒什麼。”燕時洵慢慢放鬆了肌肉,但還是不太自在的皺著眉。

然後他就發現,怎麼這男人一直跟在他身後?

昨晚在正殿時就跟著,後來去殺邪物的時候也是,現在也是。

幼稚園三歲小孩嗎?喜歡跟在別人身後走?

燕時洵是這樣想的,也就毫不客氣的問了。

他可還一直記得這導演助理帶給他的違和感,一直都沒放鬆過對男人的戒備,自然態度也就不會像對張無病那樣放鬆。況且他本來就不是說話溫和的人。

鄴澧因為剛剛想起往事而冰冷的眼眸,在聽到燕時洵的問話時,漸漸染上了笑意。

“你因為什麼離開的,我就是因為什麼離開的。”鄴澧表情自然得看不出一點不對,漫不經心的道:“你很討厭被一群人圍著看不是嗎?我也一樣。”

除了被你看著。

“放心,我沒有跟在你後面,燕時洵小朋友不用擔心,我不是會抓走幼稚園小朋友的壞人。”

鄴澧低低的笑出聲,胸膛一片震動:“不用對我這麼戒備,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是目的地和你一樣而已,才巧合的同行。”

因為之前的探查而對山神廟很熟悉的燕時洵,倒是知道要從中庭到嘉賓們休息的那邊,只有這一條相對較為好走的路。

其餘的路線都因為暴雨而變得泥濘,踏進去就會踩一腳泥,只有這條風雨連廊因為有屋簷擋雨又有地磚鋪地,所以很好走,人會選這條路也可以理解。

但他怎麼就下意識的覺得,這個叫夜厲的導演助理跟在他身後的感覺這麼奇怪……

燕時洵上下打量了男人幾眼,目光中帶著懷疑。

但是這路就在這,他也不能霸道蠻不講理的說除了他別人不能走,於是只好作罷,繼續向前走去。

只是燕時洵卻沒有了剛才平靜淡漠的心境,本來因為馬道長提到他師父的名號而陷入了沉思的思緒也拔.了出來。他每走幾步,就猛然回頭用懷疑的目光看著男人,想要抓到他做壞事的那一幕。

鄴澧只覺得眼前機警的貓科動物不斷回頭,用那雙漂亮的眼眸打量著自己,似乎想對自己瞭解更多。

他鋒利的長眉微挑,眼眸裡的笑意卻越發濃厚。一直面無表情得像一尊雕像的俊容,也難得出現了不同的表情,變得鮮活又人氣了一些。

鄴澧無辜的攤了下手,示意自己真的什麼都沒有做。

燕時洵懷疑的收回目光,慢慢轉過身繼續向前走。

原本漫長得足夠一個人在獨行時陷入深思的風雨連廊,就在兩人你回頭我停,你走我走,你懷疑我無辜的相互過程中,變得不再冷漠寂靜,而是鮮活了不少。

直到走到了嘉賓們的住處,燕時洵心裡的懷疑都還沒有弱下去,總覺得自己好像錯漏了什麼。

這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雖然早已經發覺他不可能只是一個導演助理,但也太奇怪了……

“燕哥,你們回來了。”

一直掛念著燕時洵的安南原,第一個眼尖的發現了燕時洵的身影,興奮的叫著燕時洵:“我看了燕哥的分屏了,燕哥真是太牛了!燕哥你是怎麼做到的,一腳就把牆踹碎的那一幕真是太帥了,燕哥你是不是會功夫啊?就像電影裡演的那樣。能教教我嗎?我也想學這個。”

安南原毫不掩藏興奮的聲音,將燕時洵從思考中拉回了注意力。

燕時洵抬起頭,看向院子裡。

醫療隊的人已經接手了這裡,像是受傷相對較重的男演員趙真已經被擔架抬出去,送到醫療車上進行細緻的診斷消毒和包紮了。

其餘的嘉賓們雖然都被昨晚的經歷驚嚇到,有些魂不守舍,但總體而言身體並不大礙,現在正在接受醫療人員的詢問和檢查,怕有暗傷沒有檢查出來。

本來安南原正笑眯眯的在接受醫療人員的詢問,一看到燕時洵,立刻騰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向燕時洵迎了過來,醫療人員按都沒來得及按住,只能看著剛才還放鬆著神經只是強打起精神的安南原,此時滿臉興奮的圍在燕時洵身邊問著問題。

燕時洵瞥了安南原一眼,心裡就對他的身體狀態有了底數。

既然沒什麼大礙,只是受驚嚇後有些魂魄不穩,那他只需要後續給安南原一張安神符掛身上就行,其餘的不需要他再擔心。

“你想學啊?”脫離了之前戰鬥狀態的燕時洵被陽光曬得暖洋洋的,也懶洋洋的隨口問著。

安南原的眼睛“噌!”的一下亮了,瘋狂點頭。

哪個孩子小的時候沒有個功夫夢武俠夢呢?像電影裡那樣會功夫鏟兇除惡的豪氣,他也想要擁有啊。

尤其是剛剛在分屏直播裡,看到燕時洵在地下神殿裡和那邪物對峙的那一幕時,安南原被燕時洵利落而力道十足的身姿驚得屏住了呼吸,興奮得心潮澎湃,連血液都要沸騰了起來,守在螢幕前為燕時洵拼命加油叫好。

此時忽然聽到燕時洵的問話,他還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頓時激動得不行。

但燕時洵只是用磁性低沉的聲線,懶散道:“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每日10點睡5點起規律生活,起床鍛鍊先跑個負重五十公里,再練拳練劍,刀槍棍棒斧鉞鉤叉……”

安南原被驚得嘴巴張開就合不上了,隨著燕時洵的話,他剛剛的激動之情,忽然就像是被一盆水撲滅的火焰,只冒出了一縷白煙就滅得無影無蹤。

“是我想多了qaq,其實我當偶像多練練舞蹈就行,等,等哪天我能跑下來馬拉松了再找燕哥學吧。”安南原慫慫的縮了縮。

他雖然常年跳舞,力量不低,但那夜只是對普通人而言的。

像燕時洵舉例的這種……他怕是要當場猝死!

燕時洵見安南原自己退縮了,便也輕呵了一聲。

——其實他也不是每天都練的,剛剛只是單純舉個例子,話沒說完安南原就打斷了他,他也沒辦法不是,這不叫騙人,這叫舉例中止。

況且,他其實是因為從小和鬼打架揍鬼練出來的,都是衝著要害去的殺鬼術,就不誤人子弟了。

“燕哥的分屏直播真的太帥了,我截了好幾張當做屏保,準備以後就用這個驅邪了。”白霜也剋制著激動的道:“不僅是我,好多燕麥都截屏當了屏保。”

燕時洵捕捉到一個詞:“燕麥?”

白霜:“呃……就,就是早餐燕麥……”

燕時洵聲音淡淡的反問:“嗯?”

白霜:“qaq是,是因為喜歡燕哥而在網路上起的暱稱。”

對,對不住了燕麥們,都怪我一時口快被燕哥聽到了粉絲名,但是真的不是我保守不住秘密,我努力過了!只是燕哥的氣勢太強了,我真的招架不住嗚嗚嗚。

況且她在娛樂圈這麼多年了,還真沒見過誰家正主連自家粉絲叫什麼都不知道的!

這合理嗎,合理嗎!

就算白霜的內心戲再多再悲憤壯烈,但她還是被燕時洵這氣勢驚人的一聲“嗯?”嚇得慫成一團,躲在醫療人員身後,生怕燕時洵生氣一樣暗中觀察。

燕時洵挑了挑眉,從白霜給出的這一句話裡,很快就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怕不是因為上次安南原發的動態於是關注他的那些人,上一期結束後的末位淘汰投票,就因為這個才讓他的排名過高,沒能順利被淘汰。

連暱稱都有了,看來這群人也算是初具規模。

但這樣一來,他這期節目結束後的末位淘汰,就又懸了。

大意了。

燕時洵覺得自己之前,就不應該上了張無病的當,答應他末位淘汰之後才走。要不然委託早就能形成閉環,他早就已經可以回家了。

安南原看出氣氛的尷尬,只好硬著頭皮上前找話救隊友。

“說起來燕哥,節目評論區好像有人覺得你太兇了,你要不要表現得溫和點?以我在選秀節目裡混出來的經驗,溫和有禮貌很漲粉絲的。”

燕時洵哼了一聲:“我要粉絲幹什麼?”

“況且。”他微微抬眸,眼眸銳利而明亮:“人不兇,如何鎮惡鬼。”

面對惡鬼要什麼禮貌?難道他以後殺鬼之前還得先問一句“你好,我能送你去死嗎”?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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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湧上心頭。

這是哪?

隨後,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後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才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麼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著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床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下載愛閱小說app,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麼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後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鑑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後一本你是怎麼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湧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實習寵獸飼養員。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為您提供大神宗年的被迫玄學出道後我紅了

御獸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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