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原來獸神之城也講究壓軸登場。
“雍神司,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扶神司看著被豹談攙扶著的雍神司,笑道,“您的年紀不小了,這個時候就應該留在獸神之城,度過溫暖的冬天才對。”
雍神司擠出一個笑容,這是這些天,他第二次聽到有人說起他的年齡,可他們說的都是事實,雍神司根本無從反駁。
他甩開豹談,將木杖拿在手裡,向前走了幾步:“我這個年紀,正是要到處看看,扶神司又怎麼會在這裡?”
扶神司指著寂,笑道:“我新得了一批上好的獸骨,拿來讓寂練練手,您或許還不知道,這孩子是冶的幼崽,一手鍛造技藝一點都不輸給他的父親。”
雍神司皮笑肉不笑:“那倒是,獸神之城的熾虎族,這些年在鍛造技藝上一直沒有什麼精進,你們確實得指望他了。”
這回輪到扶神司臉上的笑容僵住。
只能說,這兩位真不愧是共事多年的同事,互相插刀時刀刀都能直捅對方心口窩。
另一邊,被雍神司嫌棄的豹談,只得默默後退,轉頭看到已經坐下的豹奚,心中更是鬱悶。
這樣正式的會議場合,自然不是什麼人都能落座。
寂昭和駱束作為兩城之主就罷了,可豹奚憑什麼?
憑什麼他能受到迦的邀請坐在雍神司身旁,而自己卻只能站在冰椅後面?
豹談內心的不甘,並沒人在乎,因為就在這時,迦和紅豺的覃罔兩神司姍姍來遲。
見到這三人,已經無話可說的雍扶二人立刻分開,甚至懶得去追究迦為什麼來得比他們這兩個神司還慢,便徑直走向各自的座位。
待所有人落座,迦才開口說道:“彥阿峽谷不過是草原上一塊小小的貧瘠土地,這裡沒有肥美的獸群,沒有可以採集的食物,與大家的城池更是不相連。”
“諸位都是神殿神司,如果只是為了這一小塊領土發生衝突,著實不值當,不如現在就離開吧。”
迦的話一出,在場幾個神司的神情都變了變。
扶神司挑眉:“迦神使說的這些,是大神司的意思?”
迦作為一個神使,哪裡有資格召集神司,他們會應邀是礙於大神司的面子,然而迦開口卻帶著命令的語氣,自然引起了幾人的不滿。
迦淡淡道:“大神司遠在聖城,自然不會知曉這裡的情況,不過我擁有大神司骨牌,便能代表大神司,各位還是快快回到各自城池吧。”
“你算什麼東西!”罔神司怒道,“即便是大神司本人,與不會與我們這樣講話!”
覃神司依舊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樣,只是說出的話卻絲毫不讓:“迦神使明明知道黑耀殺害了倉神司與豺定貓服兩位神使,又何必勸我們撤兵。”
“不過,”覃神司笑道,“只要黑耀為他們的錯誤付出讓紅豺滿意的代價,我們也不會讓你為難。”
祁白好奇問道:“什麼樣的代價才算讓紅豺滿意?”
覃神司沒料到祁白關心的竟然是這個問題,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不過很快便恢復淡定:“你們的罪行不可饒恕,不過獸神仁慈,你們若是願意交出城池,我可以饒恕黑耀城主與你的性命,只殺死參與了那場戰役的角獸人。”
“噗嗤。”
祁白輕輕捂住嘴,好像剛剛只是不小心打了一個噴嚏。
罔神司喝道:“你笑什麼笑?”
祁白笑著擺擺手:“我只是有些不懂,黑耀不是打了勝仗嗎,怎麼還要付出戰敗的代價。”
“是否勝利,看的可不是眼前,”覃神司輕笑,“紅豺饒恕了你的族人,讓他們不必成為奴隸,這已經是莫大的恩賜。”
他看向狼澤:“黑耀城主,你要是足夠聰明,就應該明白這是黑耀最好的選擇。”
狼澤一手撐在冰椅扶手上,似乎對所有人的談話都不甚關心,聞言,只是漫不經心地吐出兩個字。
“做夢。”
罔神司一掌拍碎半個冰座:“你說什麼?”
面對罔神司駭人的威勢,狼澤微微抬了抬眼皮,冷聲重複道:“我說你們在做夢。”
見罔神司要衝上前,覃神司伸手製止:“這麼說,我們的談判失敗了。”
覃神司眼睛微眯:“大神司已下令,讓我們用獸人大陸的規矩行事,黑耀既然自己要走向毀滅,就怪不了別人。”
“不過木迦有一點倒是沒有說錯。”覃神司環視一週,“你們確實與黑耀沒什麼瓜葛,我勸你們早點離開,以免染上紅豺的怒火。”
一直老神在在沒有出聲的雍神司,卻突然開口,他一雙如鷹的眼睛直直看向祁白和狼澤:“凌豹與黑耀究竟有沒有關係,還不好說,不是嗎?”
覃神司眉頭一皺,上一次在大神司面前,就是雍神司開口保了黑耀,如今又是這老東西出來攪局,如果凌豹真的與黑耀勾結在一起,局勢絕對會對他們不利。
讓覃神司始料未及的是,狼澤竟直接略過了雍神司的提議。
狼澤坐在冰座上,卻如居高臨下的君王:“黑耀人絕不認輸,你們想戰,那便戰。”
第360章
雍神司沉著臉, 緩緩站起身:“既然如此,也沒什麼繼續談下去的必要了。本神司乏了,就先離開了。”
豹奚站起身, 默默跟在雍神司身後, 經過迦神司的身邊時,他的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頓。
扶神司雙手交疊,姿態悠閒地看著憤然離場的雍神司, 他沒有注意到, 在狼澤話音落下的瞬間,坐在他一側的寂和昭悄悄對視了一眼。
六城會議的地點, 距離六城營地都有不短的距離, 雍神司回到營地,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在他邁入營地之時, 營地外卻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雍神司,請留步。”
雍神司站直身體, 不疾不徐地轉身望向來人:“覃神司, 你走錯了方向。”
覃神司笑了笑:“我是專程來見雍神司你的。”說完便隨手揮退了身邊的護衛。
雍神司頓了頓, 對身邊的豹談點了點頭。
只剩下兩人, 覃神司開門見山:“你我說話就不用遮遮掩掩了。”
“現在已經到了最緊要的關頭, 獸神之城隨時都會變天。那個位置本應該在你和我之間選出,偏偏卻有人不知死活地闖進來。”
雍神司:“你想怎麼樣?”
“黑耀。”
雍神司扯了扯眼皮:“黑耀不過是一座小城, 與聖山之巔有什麼關係,你跟我說他們做什麼?”
覃神司輕笑出聲:“看來雍神司還是不肯信任我。”
“木香族雖然有作為大神司的木惟,可他們到底不是七族之一, 只要木惟一死, 木香便無法調動獸神之城的護衛力量, 更何況, 木迦那個血脈低賤的奴僕永遠也成不了神司,他們連爭奪下一任大神司的資格都沒有。”
“至於熾虎族,早就不復三十多年前的輝煌,虎扶不過只擁有一座崧蕪,這兩人在我們面前本不值得一提。”
“紅豺與凌豹的局勢本已經定下,”覃神司臉上的笑意逐漸收攏,“可偏偏卻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一個黑耀。”
黑耀之與大神司之位,就像清池之於此時的六城,擁有財富和武器的黑耀,不論加入任何一方陣營,都會打破現有格局。
“想要吞下黑耀的,從來都不止紅豺和凌豹。”
“別忘了,木惟他親自拉攏黑耀,甚至不惜調動獸神之城的戰士,崧蕪的建立更是有黑耀的幫忙,一直到現在都與黑耀交往密切。黑耀今天當眾駁了我們的面子,就是在告訴我們,他們隨時都可能加入木香和熾虎。”
“到那時,我們再想動手就已經晚了。”
雍神司道:“你想要我與你一起討伐黑耀。”
“沒錯,與其讓黑耀落入其他人手中,不如我們聯手將黑耀平分,到那時,木香和熾虎是死是活便由我們說了算,他們兩族再也沒有與我們相爭的能力。”
當然覃神司真正擔心的還是凌豹戰士。
紅豺從稷城調來四萬軍隊,加上豪熊三族的三萬角獸人,此時一共有七萬獸人戰士。
這些兵力對上黑耀的兩萬散兵,甚至踏平北洲都綽綽有餘。
可哪知,他和罔到了彥阿才發現,這裡不僅有木迦帶來的五萬聖城戰士,竟還有凌豹族的八萬獸人。
如此一來,紅豺便不得不小心,而解決凌豹族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們變成自己的盟友。
哪怕在這之後,他們兩族將重新陷入戰爭,也都是後話了。
覃神司道:“您的一個承諾,便可以決定我們的成敗。”
雍神司遙遙望著黑耀只有一道虛影的營地,目光逐漸沉了下去。
稷城營地內。
一侍從裝扮的獸人捏著鼻子,走到近前才鬆開手,皺著眉頭嫌惡地說道:“豪熊、劍虎和葛悍的獸人,聽好了,明天天不亮,神司就要攻打黑耀,我們要在天亮之前將他們全部殺光,告訴你們那些獸人,不要拖神司的後腿!”
來報信的神殿侍從一走,虎洪便一腳將跪在身邊給他上藥的奴隸踹飛:“不過是神殿裡最卑賤的侍從,竟然也敢這樣跟我說話!”
“不用在意他們,等神司重回神殿,殺死他們比碾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熊盤冷冷望著那侍從的背影,“重要的是明天的戰鬥,我們一定要將黑耀帶給我們的恥辱統統還給他們。”
虎洪將裝著草藥的石碗打碎:“罔神司根本靠不住,我們不能完全聽他的。”
虎洪身上的傷,是他們與黑耀交手時留下的。轉眼五十天快過去,他每天都用著神殿治療神使的草藥,傷勢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傷口中不斷流出帶著惡臭的黃白膿液,這味道連他自己都覺得難以忍受。
熊盤耐著性子看向坐在一旁的葛悍族長,卻見他根本沒有聽兩人的對話,一雙如冷血動物的眼睛,正緊緊盯著被虎洪踢開的奴隸。
下一刻,葛悍族長喉間發出意義不明的呵呵聲,拎起這奴隸的後頸,便將他扔到了火堆邊。
“大人......大人救命......大人放過我吧......啊啊啊啊!”
面對目光冰冷的葛悍人,奴隸驚恐大叫,很快,尖銳痛苦的叫聲戛然而止。
隱藏在黑暗中的狐喬眉頭皺起,衝同伴點了點頭,兩人離開,只留地上一道淺痕很快被風雪掩埋。
黑耀營地遠看一片星火,可一旦進入便會發現營地內並沒有多少人,只有枯柴在空蕩蕩的帳篷前噼裡啪啦的燃燒。
狐喬一路跑進主帳,連水都來不及喝,就連忙將紅豺的計劃像眾人說了一遍。
“那兩個神司的帳篷守衛太多,我們沒辦法靠近,倒是給虎洪送藥的時候,順路聽到了這個訊息。”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狐喬在紅豺的時候便順手給豪熊三族的傷藥里加了一點料,那虎洪一個人霸佔著傷藥,他的傷能好就怪了。
狼澤拍了拍狐喬的肩膀:“做得好。”
狐喬嘿嘿一笑,趕緊湊到被油燈照亮的桌子前。
桌上正擺著一幅地圖,狼澤撐著桌面:“一切按照計劃進行。”
他既然敢故意激怒紅豺,就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現在只等紅豺人自投羅網。
天色昏暗,寒風肅殺。
緊貼在地面上的火焰灰燼輕輕顫動,似是有什麼沉重的東西在不斷靠近。
一聲口哨從矮樹林間響起,瞬間傳遍整個黑耀營地。
就在豺罔以為自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殺入營地時,他見到的卻是整裝待發的黑耀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