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火握了握拳頭，抓緊時間對藪虞說道：“大祭司和城主對所有人都有了安排，你安心等在這裡。”

祁白和狼澤是等到兔芽他們登記得差不多了才來到城外，與他們一起來的，還有狐火帶領的工司。

工司這次分成了五個小隊，每個小隊都有一個隊長和五十名角獸人成員，他們要在五族分到土地之後，帶領一個部落進行建設，這五支隊伍既是建房指導隊伍又是守備力量。

本還有些洋洋得意的須狐祭司，只是對上狼澤一個輕描淡寫的眼神，便立刻慫了下去，站在一旁再也不敢抬頭。

雖然喊來的是五族的祭司和族長，但實際上來到祁白和狼澤面前的只有八個人，有兩個部落只來了族長。

其中，東夷宿羊部落是一個沒有祭司的小部落，而淮夷祝馬部落的祭司在遷徙途中死了，此時部落中祭司的位置是空著的。

“城主大人。”

“大祭司大人。”

八人恭恭敬敬地對祁白和狼澤行了禮。

祁白衝狐宵點點頭，狐宵便將五張字條擺在了桌子上。

“這五張字條，分別代表了五個位置，你們每個部落派一個人過來抓鬮，抓到哪個位置，你們以後就待在哪裡。”

“從今往後，你們便是黑耀的附庸，一切聽從黑耀的命令。”

至於不想成為附庸，不好意思，沒有這個選項。

第315章

抓鬮的結果很快便出來了。

以出城主路為中心, 宿羊、潭犬和祝馬三個部落被分到了西面，須狐和鍾驢兩個部落則被分到了東面。

得知兩個部落被分到一起，須狐和鍾驢兩個部落的祭司臉色都算不上好。

可字條是他們自己伸手抓的, 上面的位置畫得清清楚楚, 他們兩個分到一起已經成為了事實，就算是再給他們幾個膽子，也不敢在城主和大祭司面前反悔。

拿在手裡的紙條, 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製成的, 竟比獸皮還要薄上一些，幾人恭恭敬敬地將紙條重新疊好, 準備歸還給守在旁邊的狐宵。

狐宵卻沒有伸手去接：“這是你們分得土地的契約, 上面會記錄上你們各村落的來歷、人數與土地, 以後每年你們都需要拿著契約到城池核對。”

沒錯, 狐宵所謂的字條，其實並不是簡單的數字紙條, 而是一張記載著文字和地圖的戶口總簿, 以後隨著這總簿內容的不斷增加, 它們可以慢慢裝訂成冊, 成為一本記載本村重要資訊的大事記。

當然了, 現在的五族根本沒有人認識字，也根本不懂歷史記載的重要性, 只是聽到狐宵說這張紙每年都要用到，都無比小心地捧在掌心。

這之後，狐宵又給五族講述了城池交易、土地稅收等等政策。

潭犬族長偷偷擦了擦汗水, 城池中的規矩實在是太多, 而且大部分規矩都是他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 即便他已經努力記憶了, 可依舊一頭霧水。

尤其是狐宵強調的種植和畜牧，這兩件似乎是他們以後的主要工作，可什麼是種植，什麼是畜牧，他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啊，這要怎麼做？

狐宵總結道：“現在聽不懂沒關係，往後城池都會派人教給你們的，總之你們記住，只要按照城池的要求好好幹活，以後的日子一定是你們想象不到的好。”

這話讓所有人都呼吸急促，簡直不敢相信他們聽到的一切。

祁白衝幾人淡淡一笑：“黑耀之城慷慨仁慈，只要獻出你們的忠誠和勤勞，黑耀之城便會庇佑你們，終有一天，你們會成為黑耀子民。”

祁白的這個笑容是跟羊羅學的，高貴中帶著一絲親切，親切中又保有一絲神性，在白髮和雪白大祭司服的襯托之下，祁白本就姣好的面容更加神秘有說服力。

聽著祁白悠揚而悅耳的聲音，幾個祭司和族長都有些激動，尤其是兩個從未有過祭司的宿羊和祝馬部落族長，此時更是感動得熱淚盈眶。

他們有祭司了，他們有大祭司了，從今以後，他們再也不是被其他部落嫌棄的野蠻部落了。

不過激動歸激動，五族都知道成為黑耀子民絕不容易，站在大祭司身側披著黑色大氅的城主，更在時刻提醒著他們，黑耀有的可不僅僅是溫和的大祭司，更有威嚴的軍隊。

這時，馬菱報告道：“城主，大祭司，我們已經找出了五族的所有幼崽。”

五族隊伍前面，高高矮矮的幼崽站成長長一排，他們身後的黑耀戰士們組成了一道屏障，將情緒不穩定的其他獸人隔開。

見到祁白和狼澤，黑耀戰士後的獸人更加激動。

幾個獸人使勁推動面前戰士的胳膊：“放我出去，帶我走吧，不要傷害我的幼崽，不要讓我的幼崽成為奴隸，她還太小了啊！”

一獸人紅著眼睛，似乎隨時要變成獸形進行戰鬥：“我跟你們拼了！”

狼澤皺了皺眉頭，祁白卻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

祁白走到那個情緒激動的獸人面前，或許是祁白的神情太過淡定，又或者是祁白大膽的靠近讓他們震驚，只一瞬間，周圍便安靜了下來。

“城池不會傷害任何人，”祁白柔和的聲音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畔，“我會從幼崽中找到獸神選中的孩子，這些孩子將會進入城池，學習獸神賜予黑耀的知識。”

聽清楚祁白的話，人群一陣譁然。

學習......知識？

黑耀之城竟然要教導他們知識！

這在任何部落中，都是隻有祭司弟子才能學習到的東西，他們的幼崽竟然也可以學習！

從看到族人們在鬧事，幾個祭司和族長就害怕得雙腿發軟，族人們還不知道大祭司對他們的承諾，他們這樣鬧，幾人真害怕黑耀城主動手將他們的部落滅了。

獸人戰士不應該畏懼死亡，可這麼死去未免也太不值得。

個子不算高的宿羊族長，使勁倒騰自己的雙腿，對著幾個還維持著推搡動作的獸人就是一巴掌。

“誰讓你們鬧騰的！黑耀已經決定讓我們成為附庸，還要教導我們重建部落，你們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嗎？這是多麼大的一份榮耀，你們竟然還不知足！”

這幾個被打的年輕人不懂附庸是什麼，可隊伍中幾個年紀稍大一些的獸人卻知道。

那是可以進入城池，受到城池庇佑的存在，那可是隻有大部落才有資格成為的啊......

“真......真的嗎？”一個滿臉褶皺的老獸人顫聲問道。

“什麼真的假的！”宿羊族長高聲道，“我現在像是在跟你們說笑嗎！還不快讓族人都安靜下來，衝撞了大祭司和城主，絕不是我們能承擔的後果！”

幾個老獸人連忙答應：“哎！哎！”

先是給他們食物吃，現在又要讓他們的幼崽學習知識，黑耀之城的慷慨讓所有人都像做夢一樣，他們從不敢想大陸上會有這樣的存在，更不敢想這樣的城池竟被他們遇上。

祁白當然不是隻做好事的“聖人”。

在騷亂平息之後，祁白重新走到了幼崽的佇列，幼崽們此時也放下了戒備，更多的是對黑耀大祭司的好奇。

祁白在他們身前一一走過，每走上幾步，便會停下來，將手放在孩子髒兮兮的頭頂上，低唱一句“獸神庇佑”。

在他離開之後，跟在他身後的狐宵和馬菱便會將幼崽向前帶出幾步。

祁白的挑選看似隨意，但實際上卻十分規律。

小於十歲，身後有眼神殷切獸人看著的，是祁白的首要選擇。

其實這兩個條件本質上並不衝突。

這麼小的孩子能在艱難的遷徙途中活下來，沒有至親的保護幾乎不可能。

而祁白之所以會這麼選擇，一則是因為年紀小的幼崽學習和接受新鮮事物的能力要更強，這些孩子在學院學成，回到村落中，能更好地將黑耀的精神傳遞下去。

二則是因為這些進入城池學習的幼崽，同樣是城池和村落之間的紐帶。

說句不好聽的，五族如果有異心，這些城中的幼崽便是質子，五族不論做什麼，都要先掂量掂量他們能不能保全自己的幼崽。

祁白一共從五族挑選出了九十八名孩子。

也就是說，近兩千人的隊伍，十歲以下的幼崽竟然只有九十多個，這還是整個部落全力保護下來的，足以看出獸人遷徙途中的傷亡有多麼慘重。

為了不讓五族獸人多想，祁白對幾個族長和祭司說道：“進入城池，只是修行的開始，他們之中，只有最出色的幾人，才能獲得祭司殿的全部傳承，其他人到了時間便會被送回部落。”

眾人趕緊點頭，心中不免都有了一份緊迫感，他們的幼崽一定要爭氣，決不能被其他部族比下去。

須狐族長嚥了咽口水，硬著頭皮說道：“大祭司，這是我的幼崽狐賓，他平時很聰明，而且已經跟著部落祭司學過許多知識，大祭司您能不能讓他也進入城池學習。”

祁白也注意到了這個身上帶著擦傷的狼狽角獸人幼崽，在所有人甚至須狐族長都十分消瘦的時候，狐賓臉上的橫肉還堆在那裡，只憑這一點，這幼崽的品性便可見一斑。

“須狐族長是在否定我？”

祁白臉上帶笑，說出來的話卻讓所有人後背一寒。

“這個是你須狐族長的幼崽，那個又是祝馬族長的幼崽，他是不是也要進入城池？”祁白淡淡道，“怎麼？黑耀之城難不成是替你們照看幼崽的地方？”

祝馬族長立刻拍拍胸脯表忠心：“大祭司放心，我們祝馬族完全聽從大祭司指引。”

祁白瞥了須狐族長一眼，他連連後退，再也不敢多說一句。

神色不一的五族獸人，讓祁白有種熟悉感，他們盼望幼崽進入城池的樣子，像極了現代的父母盼望孩子進入一個好的學校。

祁白能夠理解他們的心情，但特權的口子絕不能開，既然現在無法讓五族的所有獸人進入城池學習，那就要保持公平。

一開始便立下的嚴格規矩，才會成為不可打破的習慣。

五族獸人的家當都在這裡，離別不需要多做準備，所有幼崽都只能跟家人短暫交代幾句，隨即便在豬朱的帶領下排著長長的隊伍進入城池。

他們將會是黑耀學院的第一批寄宿學生，每兩個月才能回村落一趟。

剩下的人，也不會在城牆外過多停留，他們馬上要在五個工司建築隊的帶領下，前往各自分得的土地。

然而在所有人離開之前，狐火卻單獨找到了狼澤和祁白。

“怎麼了？”

身邊沒有其他人，祁白對狐火說話十分隨意，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狐火這麼不穩重的樣子。

“我知道城池現在不輕易接納外族加入，”狐火語速很快，“可這些部族不會善待奴隸，那些奴隸要怎麼辦？”

祁白和狼澤愣了一下。

五族隊伍中幾乎看不到有奴隸印記的人，兩人差點把這茬給忘了。

其實就算他們忘了也沒有關係，五支工司隊伍會留在五族，他們早晚會發現奴隸的存在，到時再向他們申明黑耀的規矩也就可以了。

不過狐火既然提了出來，五族的獸人又恰好都在這裡，順便將這個問題解決了也不是難事。

狼澤道：“你去將五族的所有奴隸找出來。”

知道狼澤要出面，狐火很是高興，立刻轉頭去辦。

祁白探頭：“你打算怎麼安置那些奴隸？”

狼澤道：“先讓他們留在城主府，之後再看看他們的表現。”

祁白點點頭，這個法子倒是不錯。

五族與黑耀之城畢竟不同，五族的族人不會分散開來，將奴隸留在五族建立的村落中，即便奴隸獲得了城池的認可，也難保其他獸人不會欺負他們。

暫時把他們留在城主府，等這些人符合了羊羅他們最新制定的入籍規定，再加入城池，倒是個不錯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