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這之外的話,就連這兩個字,牛辛幾人都還是第一次聽到。
這六個幼崽,從前就只會如野獸般咆哮和怒吼,看守他們的戰士一度認為這些幼崽不會說獸人的語言。
“錮金......錮金......”祁白喃喃地重複著這兩個字。
這是什麼意思?
是指的什麼東西?還是什麼人的名字?
突然,祁白抬起頭,與狼澤的視線撞在一起。
“那個粉末!”
“那個東西!”
第249章
祁白回了一趟家, 再次回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個木質小盒子。
馬菱幾個立刻提著火把湊上來,小盒子開啟, 裡面是幾小包用獸皮袋包裹的土黃色粉末。
這裡面的粉末, 正是狼澤在桑火部落的帳篷中找到的。
除了最開始在薊的獸皮中翻出來的一包,狼澤在桑屗和猴沛的帳篷中又找到幾袋,只不過數量都沒有薊手裡的多, 猴沛的那一袋更是幾乎只剩下了一個底。
牛辛好奇道:“這就是錮金?”
祁白覺得八九不離十。
因為要等雲景去尋找墟山部落的人, 狼澤他們在桑火部落待得時間不短,這期間, 四族的戰士可以說是將桑火部落翻了個底朝天。
除了一些他們叫不上名字的植物, 唯一還沒有弄清楚作用的, 就是這些有些類似金屬的土黃色粉末。
鹿間將粉末用手捻了一些, 又放在鼻尖聞了聞,最後搖了搖頭說道:“這東西鉅鹿部落從來都沒有見到過。”
這下問題就來了。
他們不知道這是不是錮金, 更不知道這東西的用法, 事情好像還是沒有什麼進展啊。
“把東西給我。”狼澤在山洞深處, 朝祁白伸了伸手, 祁白配合地將裝著粉末的木盒子遞了過去。
隨著狼澤的動作, 祁白也明白了他的打算。
他們不知道這東西的用途,可不代表這裡就沒有別人知道。
狼澤用竹片挑出指甲蓋大小的粉末, 放在了那個一直說著胡話的幼崽面前。
那幼崽像是聞到了無比誘人的香味,一直混沌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身上爆發出強大的力量, 一把搶過狼澤手中的竹片, 竟然將竹片上的粉末全部吞進了肚子。
這個桑蒙幼崽的動作, 驚住了山洞內的眾人。
黑山部落的大部分族人都煉過鐵, 也被祁白叮囑過,高爐中煉出來的礦渣是有毒不能吃的,所以他們壓根就沒有想過這渣子的用法是直接吞進肚子。
祁白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不管這種錮金是不是真的金子,只是憑藉獸人大陸的科技發展,祁白不相信這裡的金屬能被提純乾淨,而未提純的金屬礦裡會有很多重金屬,重金屬中毒可不是鬧著玩的。
這幼崽直接就這麼把粉末生吞了下去,怎麼可能不出問題。
然而更讓祁白震驚的還在後面。
因為就連吃下鉅鹿部落的活藥,都沒有完全恢復的幼崽,在嚥下指甲大的土黃色粉末之後,身上不自覺地抽搐停了下來,他抬頭朝四周望去,狀似是清醒了過來。
不過緊接著,祁白就明白了,對方不是清醒,而是進入了虛幻之中。
他胳膊上保暴漲出不應該出現的粗壯肌肉,手握成拳在虛空中不停地揮舞著,像是在對抗著所有人看不到的敵人,嘴中神經質地念叨著:“給我!給我!你們退開!不許跟我搶!都給我去死!去死!”
眾人慢慢向後退開,那幼崽揮動手臂,最終碰到了山洞的石壁。
似乎將阻礙他方向的石壁當成了假想敵,他用手一拳拳錘擊著牆面,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碰撞聲,深紅色的血液順著石壁往下流,可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痛楚。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不到十分鐘,那幼崽的身體就像是洩了氣的氣球,迅速乾癟了下去,最後如爛泥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祁白上前一步,將手指放在他的鼻子下面,隨後轉頭對眾人說道:“死了。”
鹿藤嘴巴張開又閉上,張開又閉上,饒是他作為祭司弟子,已經見識了許多事情,此時也被眼前這一幕嚇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這可不是鹿間活藥的功效,他們的藥粉頂多就能讓獸人多說幾句話,死得時候少一些痛苦而已。
好半晌,鹿藤才憋出來一句:“他......這是獸神的懲罰嗎?”
“別瞎猜,獸神他老人家忙得很,沒工夫管桑蒙部落的一個幼崽。”祁白打斷鹿藤的話。
祁白不可能讓獸人們放棄對獸神的信仰,他也從來都沒有這樣打算過。
獸人大陸上玄而又玄的東西太多了,祁白的穿越更是無法說清楚的,所以即便祁白從來都沒有直接接觸到獸神的存在,但他心中始終保持著敬畏。
不過祁白也不想讓大家動不動就將事情歸結到獸神身上,一句獸神的懲罰,就可以糊弄過去很多無法解釋清楚的現象,這完全就是扼殺了族人的探索與求知精神,只會讓獸人對世界的瞭解原地踏步。
鹿間的手杖重重敲了一下鹿藤的後腦勺,鹿藤被打了一下,很快冷靜了下來,理智也漸漸回籠。
沒錯,雖然這個桑蒙幼崽的行為很詭異,可也不是無跡可尋的,他們是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幼崽吃了粉末之後才變成這樣的。
鹿藤往旁邊看了看,就發現面對這個幼崽的瘋狂,馬菱幾人的神情要淡定許多,顯然對眼前的情況適應良好,他還是太不穩重了。
馬菱當然會淡定,這幼崽的樣子算不了什麼,他還見過從嘴裡吐出骷髏形狀黑氣的獸人呢,現在這些都是小場面了。
牛成和牛辛雖然加入部落晚,沒有見過馬力剛剛見到黑山圍牆的樣子,不過他們牛族一向沉穩,就連平時咋咋呼呼的牛辛,心智也是這個年紀角獸人中少有的堅定。
他們不管這裡發生了什麼,只認準自己的職責,只要祁白和狼澤沒有吩咐,他們就不會害怕和後退。
所以說,牛族可以這麼受狼澤的器重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這一個幼崽的變化並沒有改變大家的計劃,畢竟一直這麼下去,等待這幾個幼崽的便是暴斃而亡,只不過狼澤接下來取出的錮金分量就更加謹慎了。
第二天一早,熬了一晚上的一行人從山洞中走了出來。
吩咐好過來交班的牛朔和犀晝時刻盯著山洞內的情況,祁白和狼澤才往決策小組的辦公室走去。
羊羅和猴巖兩人早上醒來才收到訊息,聽說祁白和狼澤在辦公室,就急忙跑了過來。
在壓抑的山洞中熬了一夜,祁白和狼澤的精神都不是很好。
見到羊羅和猴巖,祁白掐了掐鼻間:“這粉末應該就是錮金無疑了。”
狼澤點頭:“那三個幼崽跟桑蒙部落的猴沛一樣,生前骨頭變得如飛鳥般堅硬,死後骨頭卻像是沙子一碰就會散架,應該都是因為吃了錮金的緣故。”
狼澤本想將猴沛的骨頭取出來幾塊帶回部落檢視,也是那時候他才發現了猴沛骨頭死後的異常,不過碎成渣子的骨頭顯然沒有帶回部落的價值了,狼澤便將這六個幼崽帶了回來。
聽到這些人死後的慘狀,羊羅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那幾個幼崽都死了?”
祁白搖頭,或許是因為吃了活藥,又或者是因為吃了過量的錮金,除了第一個幼崽死了,剩下的三個吃了少量錮金的幼崽都活了下來,已經超過了鹿間的估計。
不過祁白並不覺得是鹿間判斷失誤,他說出了自己的猜想:“這種錮金,應該是一種可以改變獸人體質的金屬,並且具有依賴性和成癮性。”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猴沛會有錮金粉末,以及他的精神為什麼會時好時不好了,只有吃上一點錮金,他的神志才會清醒一段時間。
而山洞中的那六個幼崽,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正是因為從桑火部落滅亡之後,他們就再也沒能吃上錮金。
不過即便知道了這些,這幾個幼崽也活不了多久,現在給他們餵食錮金也不過就是吊著一口命。
想到這裡,祁白後背一陣發涼,因為不論從哪種跡象來看,桑蒙部落都像是一個被犧牲的實驗品。
不知道他們是如何發現錮金作用的,但愚昧無知以及對力量的盲目追求,讓桑屗和薊喪心病狂地對普通獸人下手,他們甚至可能將錮金宣揚為一種聖藥,否則桑蒙部落的族長也不會以身試險。
羊羅更是聽得心驚肉跳,從前只知道一些植物和野獸的肉是有毒的,怎麼現在連土和石頭都變得這麼恐怖了。
他回頭可得好好跟族人們說說,千萬要管好自己的幼崽,除了部落中提供的食物,可千萬不能亂吃東西了,尤其是不能直接從黃泥中抓蟲子吃。
猴巖眉頭緊皺,他是個喜歡幼崽的,在得知這些幼崽就這麼平白死去了,他心中也湧起了一股怒火:“馬菱他們對薊和桑屗的審訊怎麼樣了?”
從狼澤他們回到部落,已經過去十來天了,這期間馬菱一直沒有停止對兩人的審問,所用的手段也越來越厲害,不過這兩個人還算是硬氣,一直到現在也沒有說出什麼有用的。
祁白想著隨時都可能死亡的三個桑蒙幼崽:“不能再等了。”
狼澤點頭:“試試那個方法吧。”
羊羅和猴巖相互看了看,不知道祁白和狼澤在打什麼啞謎。
不過祁白和狼澤也沒打算瞞著羊羅和猴巖,畢竟這一次的行動,還需要兩人的配合。
羊羅聽著祁白一通安排,臉色變了幾變,最後忍不住看向狼澤,這麼損的招數,肯定是狼澤想出來的。
祁白並不知道狼澤又替他背了黑鍋,兩人跟猴巖和羊羅交代完,就趕緊回了家,他們要趕緊休息一下,下午還有一場大戲要演呢。
第250章
兩人回家簡單對付了一口早飯, 往灶臺下面添了一些柴火,就爬上炕頭抵著頭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狼澤在睡夢中發現懷中一空, 他睜開雙眼, 看到了坐在炕邊的祁白。
狼澤也坐起身,將下巴抵在祁白肩頭:“睡不著?”
祁白聽到聲響,側頭問道:“只是睡得有點不踏實, 我吵醒你了?”
“我也睡得差不多了, ”狼澤搖搖頭,“怎麼還在看這個?”
祁白手中拿著的, 正是那兩把玄鳥骨頭做成的小骨刀。
祁白將骨刀舉在面前, 雙手晃了晃:“乍一看兩個骨刀很像, 可放在一起的時候, 還是能發現有些不同。”
狼澤從薊帳篷中找到的這把骨刀,似乎要更加秀氣一些, 骨頭也被盤得光亮, 顯然是一直被小心保管著。
兩人正討論著, 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祁白原本就坐在炕邊, 趕緊踢上鞋去了外間。
門外站著的是犰柏, 犰柏應該是一路小跑著過來的,此時還有些微微喘著氣:“豹白, 東西都準備得差不多了。”
祁白點頭:“行,我們馬上就過去。”
被門口突然照進來的光線刺了眼睛,薊轉過頭朝山洞內側縮了縮。
自從被關進了這個山洞, 他就只能透過竹門中間的縫隙, 看到一點光亮, 一直到現在, 他都不知道自己人在哪裡。
此時的薊,完全看不出在桑火部落時的滋潤,也沒有了剛剛來到黑山時的傲氣,就是一個形容枯槁的老頭子。
不過,因為不能讓薊和桑屗那麼容易就死了,薊的身上雖然有一些傷痕,但都不致命,一些傷口上還有使用過藥粉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