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林搖頭說道:“我要是有黑山部落這樣的鄰居,我也恨不得天天跑去呢。”
眾人聞言都笑了起來,誰說不是呢。
大家拉著板車推著手推車,順著山路一起回到部落。
狼澤跟著大家一起去排隊打飯,祁白則先一步朝家走去。
雖然山上有更涼爽的山洞,不過那裡畢竟離族人們和圍牆的距離遠,而且他們平日的生活用品都在磚房裡,在現在這樣忙碌,族人們隨時可能會來找他們的時候,兩人就沒有往山上去,而是住在山下的磚房中。
祁白先是去狼澤屋子裡在陶鍋中倒滿山泉水,早上燒好的水都被灌進了水壺,一天下來早就已經喝光了,他現在得燒些晚上喝的。
他們的灶臺都是連著火牆和火炕的,雖然入春之後祁白就將通往火牆的通道給堵死了,但是通往火炕的通道卻沒法堵。
那個通道是在灶臺裡面的,想要封住就得將已經用黃泥封上的陶鍋取下來,這一來一回,祁白十分懷疑他們那並不算瓷實的陶鍋能不能經得住,也就沒有折騰。
反正兩人有兩個屋子,一個屋子用來燒火做一些簡單的食物,另一個房間用來睡覺,部落現在都是吃大鍋飯,這樣安排倒是也很方便。
祁白動作十分麻利,添上柴火將鍋蓋一蓋,轉頭就回了自己家,大字形往炕上一趴。
炕面上鋪著厚厚的竹蓆子,將被曬得發燙的面板貼在涼蓆上,就別提多舒服了。
狼澤端著一個大托盤進屋的時候,就看到祁白在炕上跟烙餅似的翻著身。
沒辦法,在同一個位置躺得太久涼蓆就變熱了,得換換位置才能一直涼快。
見狼澤回家,祁白一骨碌爬起來,湊到托盤前面:“今天吃什麼啊?”
狼澤將大托盤往前遞了遞,好讓祁白看得更清楚一些。
只見大木托盤上,兩個大竹碗裡裝著撒著蔥末的牛肉丸子湯,旁邊的陶碟裡裝著六塊糯根餅,和四根烤得微焦的長肋排。
黑山部落的食堂絕對是放心單位,那丸子湯分量給得可是足足的,牛肉丸子擠擠挨挨地湊在竹碗中,都快要看不清楚丸子下的湯汁了。
祁白乾了一天的活,早就餓得不行,此時看到晚飯立刻雙眼放光。
他挪到炕邊,穿上乾草編織的涼鞋,聲音清亮地說道:“我再去拌兩個冷盤,一會兒就好。”說著便跑回隔壁屋中。
此時陶鍋中的泉水已經燒開了,祁白先是用竹提子將兩人喝水的大水壺裝滿,然後將海帶扔進了鍋中。
海帶是冬天的時候曬得海帶幹,祁白早上出門前泡上的,此時已經完全泡發開。
趁著煮海帶的工夫,祁白將姜蒜切末,小香蔥葉子切成小段,又把回部落的路上順手摘的野草洗乾淨,這種野草的葉片有些像鋸齒,部落中的族人們一般稱它為齒菜。
煮熟的海帶撈出來過一遍涼水,和齒菜分別切成細絲,撒上蔥薑蒜,再加一點鹽、糖、蠔油和醬油。
前後不過十分鐘,涼拌海帶絲和涼拌齒菜兩道爽口的小菜就已經做好了。
看著狼澤進門,祁白用手抓了一小塊海帶絲,喂到狼澤唇邊,然後期待地說道:“味道怎麼樣,用不用再加點鹽?”
狼澤搖頭:“不用加,現在正好。”
對狼澤來說,祁白做出來的東西就是最好吃的,哪怕是綠色的植物都要比別人做得香。
祁白自己嚐了嚐涼拌齒菜。
齒菜微苦,但在加了一點糖之後,苦味被中和掉,反而有一種獨特的青草香味。
最重要的是,剛剛才摘下來的野菜,這清脆的口感簡直絕啦。
兩人端著小冷盤,提著大水壺,回到裡屋,將小菜放下,終於可以美美地享受這一頓豐盛的晚餐了。
接下來的幾天,祁白和狼澤每天一大早就要趕到打穀場。
狼澤要負責修建打穀場旁的小木屋,祁白則是要時時注意著打穀場上的葙稞。
時不時翻曬,一遍遍用石碾在葙稞稈上碾壓,直到第三天上午,祁白用指尖使勁掐了掐結實的葙稞粒,站起身朝大夥喊道:“差不多行了,準備收葙稞啦。”
第198章
打穀場上的房子已經搭建得差不多了, 除了一個休息間,還有一大間敞開的遮陽棚。
雖然遮陽棚右邊的房頂還沒有完工,但已經可以使用了。
用大耙子摟出來的葙稞稈全部堆在了遮陽棚前面, 十幾個亞獸人便麻利地將它們歸攏整齊, 最後再抽出長條的秸稈當成草繩,將葙稞稈一捆捆纏繞起來。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 他們得時刻注意著葙稞稈裡面有沒有沒有抖落乾淨的葙稞粒, 只要看見了,就得將這些葙稞從秸稈中扒拉出來, 對於族人們來說, 他們辛勤耕種出來的每一粒葙稞都是珍貴的, 絕對不能浪費。
而成捆成捆的秸稈, 更是十分耐儲存的飼料,雖然現在暫時還用不上, 但大家也要將它們好好儲存起來, 當做四耳羊們冬天的口糧。
除了忙忙碌碌的遮陽棚, 此時最熱鬧的地方, 就要屬打穀場的中間了。
幾個力氣大的角獸人正杵著木鍁站在成堆的葙稞旁邊, 只等有風吹過,就立刻用木鍁剷起葙稞, 用力向上揚去。
沉甸甸的葙稞因為重力掉落在地上,而輕飄飄的葙稞殼則會隨風飄出去老遠,這樣的動作要反覆好幾遍, 才能將葙稞和葙稞殼完全分開。
祁白已經好久都沒有看到這樣的場景了。
在藍星上, 全自動收割機從田間哐哐開過, 麥稈和小麥直接就能分開, 別說三十畝,就算一百畝一臺機器一天都能給收完,也不需要這麼多複雜的脫粒過程,收割機就能同時完成,很多地方的農民早就不用這樣原始的辦法進行收割了。
不過樸素的方法,也有質樸的歡樂。
部落中的小孩子們此刻就玩得開心得不得了。
收割葙稞這幾天,包括祁白兔芽鼠林在內的老師們都忙著幹活,部落的學堂自然就停課了幾天,而這些生活在獸世的幼崽們也終於體驗到了放假的快樂。
放假好啊,放假的時候感覺玩得都比平時暢快。
只見他們手拉著手站在下風處,隨著大人們揚葙稞的動作,飄飄揚揚的葙稞殼便能撒得他們一頭一臉。
旁邊等著掃葙稞殼的大掃帚打橫掃過來,小崽子們又大笑著跑開。
“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哈!”
孩童帶有穿透性的笑聲,瞬間就能擴散到整個打穀場。
不論是正站在房頂綁竹片的角獸人,還是坐在遮陽棚下捆著秸稈的亞獸人,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笑意。
在獸人大陸上的生活艱難,他們好像從來都沒有這樣肆意玩鬧的時候。
年紀稍微大一些,每天天一亮就得跟著大人們外出採集和狩獵,但這樣並不代表他們就能有許多食物,往往幹了一天活,晚上還要餓著肚子睡覺。
不是他們不想玩,而是沒有那個力氣,沒有那個精力玩耍。
幾個冬天才剛剛生下幼崽的亞獸人,更是不自覺地往部落的方向望了望,只是看著在打穀場中間玩鬧的幼崽們,他們就能想象得到以後那些小傢伙長大之後的樣子。
他們的幼崽很幸運,出生在這樣富足和平的部落中。
將打穀場上的葙稞和殼皮掃成堆,分別裝在鋪著獸皮的大藤筐中,滿滿當當地裝了兩大板車。
沒錯,黑山部落收穫的這一茬葙稞,從頭到腳都被收回了部落。
比起藍星上畝產千餘斤的高產良種,黑山部落現在種植的野生葙稞果粒並不是特別飽滿,許多葙稞殼中還有空殼的出現,祁白估計可能連現代的三分之二收成都沒有。
不過這畢竟是黑山部落第一次大規模種植,祁白對他們這一次的收穫還是很滿意的。
反正他們別的沒有,就是土地和幹活的力氣多,畝產低沒什麼可怕的,他們可以透過種更多的土地將這些彌補上來。
拉著葙稞的板車進了部落,羊羅蹲在板車旁,雙手捧起大把大把的葙稞,嘴角都要咧到耳朵上去了:“好,好,好。”
羊羅一連說了三聲好,頭也不抬地問祁白道:“這些要收到哪裡?”
部落的食物越來越多,部落倉庫旁的幾個山洞也都派上了用場,並且劃分了不同的用途,就比如說原本豬朱的山洞,現在就專門用來放置奶豆腐和酥油,旁邊原本象榆的房子則用來裝曬好的筍乾。
祁白打量了一下,找了一間朝陽的山洞說道:“先放那個山洞吧,正好把這些葙稞殼子也一起放在那。”
隨後轉頭朝犬烈喊道:“犬烈爺爺,咱們先前準備的石缸呢,得把它們搬出來裝葙稞了。”
犬烈答應道:“在我家裡放著呢,我現在就找人去搬。”
羊羅捏了捏有些硬的葙稞殼:“這個要怎麼吃?”
羊羅已經很有經驗了,現在他看到這些稀奇古怪的食物都不是先驚訝,而是直接問怎麼吃,說不定祁白就能說出更有意思的吃法。
不過這次祁白讓羊羅失望了,祁白一邊往下卸藤筐,一邊說道:“這些殼子留著不是給咱們吃的,嗯......也不能這麼說,要是實在沒有可以吃的東西了,它們也能用來墊墊肚子。”
羊羅聽了個開頭就知道了,也就是說正常情況下,這些葙稞殼是用來做飼料的,但如果他們沒有別的食物,這些殼子也能當儲備糧,總之存起來就對了。
黃澄澄的葙稞倒進石缸中,黑山部落的第一輪收穫終於順利完成,不過忙碌的日子卻沒有結束,因為杏林的杏子也熟了。
這就是收穫時節的日常,忙完這頭就要忙另一頭,不過這些都是甜蜜的煩惱,沒有任何人會抱怨。
橙紅色的杏子掛滿枝頭,一陣微風吹過,迎面吹來帶著點桂花香味的杏香。
這一次和黑山部落一起到杏林的,還有許多巨風族的獸人們。
到杏林來摘杏子前,祁白和狼澤特意提前一天摘了一小筐杏子,讓葳帶回石林給他們的巫嚐嚐。
這樣大的一片杏林,光是黑山部落自己,哪怕是忙活到杏子的果期結束也收不過來。
而且不知道是因為天氣太過乾旱,又或者是野生的果子天生就有落果的習性,祁白和狼澤過來的時候,杏林的地上就已經掉落了大量的果子,許多都是連著樹枝一大片一大片地掉下來,大部分掉在地上的果子都還沒有完全成熟。
所以說與其讓果子爛在樹上,還不如讓黑山部落的鄰居一起分一些果子。
收杏、曬杏幹,打穀場長總是有獸人在忙忙碌碌。
在黑山部落的第二茬蘿蔔成熟的時候,牛朔和狼季帶領的交易隊,才終於到達了墟山交易日。
眾人找到了上一次藏身的山洞,將板車藏好,才背起裝著鹽的獸皮袋,衝著被木柵欄圍住的交易日走去。
交易日果然如同祁白和狼澤預料的那樣提前開始了,然而還沒等隊伍中年輕的獸人們激動起來,牛朔幾人就發現了不對勁。
往常年的墟山交易日,雖然也不允許進入交易日的獸人隨意外出,但還是有許多部落帶著交易日的木牌進出狩獵,否則大家吃什麼喝什麼,總不能全部都在交易日上換,大部分部落都沒有那樣的財力。
但今年的交易日外卻異常安靜。
烏雲蔽日,被木柵欄圍住的交易日被籠罩在墟山的陰影之中,像是一個巨大的牢籠,莫名有一股詭異的肅寂之感。
狼季腳步微頓,倏然轉頭望向一側。
猴巖察覺到狼季緊繃的情緒:“怎麼了?”
狼季沒有說話,只是淡淡搖了搖頭,隨即望向前方從木柵欄後走出來的一小隊獸人。
對方態度囂張,在看清了牛朔身後強壯的角獸人戰士後,才有些戒備地問道:“你們是什麼部落?”
牛朔回道:“我們是黑山部落。”
那人皺了皺眉頭:“黑山部落是什麼部落?我怎麼沒有聽說過?”
猴巖向前走了一步,臉上帶著從容的笑容:“我們是大洪水遷徙過來的部落,去年的時候我們參加了交易日,當時負責交易日的部落是麻布部落。”
在對方打量的神情中,猴巖繼續說道:“我們來參加今年的墟山交易日,如果交易日不開放,我們現在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