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與汐水部落進行交換,並不需要很快就做出選擇。
畢竟馬松和馬田兩人的身體狀態實在太差,如果現在就讓他們離開,也堅持不到回到汐水部落,兩人至少還要在部落中待上幾天。
而在這段時間之中,部落中族人們要怎麼分配,部落的工作要怎麼進行,一切都需要更詳盡地安排。
等祁白和狼澤從集體山洞中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兩個小時之後。
月朗星稀。
祁白心不在焉地在雪地上尋找著沒有被踩踏過的雪面,跳躍著前進。
狼澤跟在祁白的身後,在祁白沒有站穩時,伸手扶住了他的腰。
“即便你想要跟他們交換也不用擔心。”狼澤側頭看著祁白凍得紅紅的耳廓。
祁白撓了撓頭,他知道狼澤一向心思細膩,自己的擔憂和猶豫果然沒有逃過狼澤的眼睛:“如果我們不跟他們交換,汐水部落的一兩百人可能都要死掉。”
說到這又有些垂頭喪氣地說道:“可是我又有些擔心,如果因為我的疏忽和心軟,會為部落招來災難。”
“我之前就說過,只是他們一個部落不足以成為我們的敵人。”
“可是他們有很多人。”
狼澤看著祁白仍然搖搖欲墜的身體,索性雙手掐住了他的腰,將他直接提到了遠處一塊完整的雪面上。
“真正的戰士,從來都不是依靠數量來取勝,他們可以以一敵十,更可以以一敵百。”
祁白輕笑著出聲:“那怎麼可能。”
“當然可以,所以這些戰鬥的事情,教給我們這些角獸人戰士就可以了。”
狼澤的眼睛跟著他一起彎了起來,他微微低頭看著祁白,聲音有些委屈:“我餓了。”
“糟了!”祁白一下子停止了動作,“我的陶罐中還燉著肉呢!”
說完就拉著狼澤,衝著山洞跑去。
第56章
第二天清早,祁白一開門就看到了正坐在山洞外剝著獸皮的狼澤。
祁白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這是哪裡弄來的獵物?”
“剛剛去抓回來的,只是個頭小了一點。”狼澤頓了頓才說道,“你說過要給我做烤肉吃的。”
昨天回到山洞的時候,祁白不出意料地收穫了破碎的陶罐和半罐焦炭。兩人只好隨便對付了一口,也正是那個時候答應了要幫狼澤做一頓美味的烤肉吃。
只是祁白哪能想到狼澤如此雨吸湪隊。的雷厲風行,他只是睡了一覺,狼澤就已經將獵物帶回了部落。
要不是大家昨天就已經商量好了,狼澤今天白天要留在部落中警戒,祁白差點以為他是逃班開小灶來了。
“烤烤烤!”祁白兩眼放光,畢竟誰能拒絕一隻新鮮的烤狍子呢。
狼澤帶回來的這隻狍子,雖然個頭不大,但是在山洞中也是施展不開的。祁白便將石臺上的雪清理乾淨,在地上整整齊齊地堆上木炭,然後將木棍交叉纏在一起,支在地上做了兩個支架。
等狼澤將狍子清理乾淨,兩人就用一根長長的木棍,將整隻狍子放在支架之上,一邊塗抹著調料,一邊旋轉著木棍翻烤。
不一會兒,石臺的邊緣就露出了半張圓圓的小臉,滿眼豔羨地問道:“你們在做什麼新的食物嗎,好香呀!”
祁白衝他笑了笑,舉著手中的油刷說道:“不是新的食物,只是在烤肉的外面刷了一點油和調料。”
鼠林吸了吸鼻子,慢慢地降落了下去,然後祁白就聽到了他焦急的聲音:“我們的肉呢?我們也來做一點油!”
祁白聽著鼠林和熊風的吵吵鬧鬧,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不對啊,他們兩家的平臺之間,至少有三四米高吧,他剛剛是怎麼出現在那個位置的?
然而一旁的狼澤根本就不關心鼠林是怎麼出現又是怎麼消失的,他用骨刀切下來一塊狍子的後腿肉,看到祁白仍在伸著脖子檢視,就直接將烤好的肉放到了祁白的嘴邊。
祁白滿臉疑惑,但仍是乖乖地接受了狼澤的投餵,狼澤這才滿意地收回手,繼續片著烤肉。
這一天的早上,不僅僅是鼠林,烤肉的香味瀰漫了整個山谷,所有人都聞著香味跟著流口水。
這件事情說起來也是奇怪,明明都是差不多的食材,祁白做的好像就是要比其他人好吃一些,這或許就是每個人不同的天賦吧。
當然,祁白和狼澤不僅僅做了烤肉,他們可沒有忘記馬菱的山洞中,還躺著兩個汐水部落的人呢。
祁白沒忍住打了一個小噴嚏,他現在正在為兩個凍傷的傷員煮薑湯。
其實前世的祁白還挺喜歡喝薑湯的,當然他指的是加了冰糖和紅棗的那種,至於這不新增任何雜質的薑湯,還是送給更需要它的人比較好。
祁白將平時用來打水的大竹筒取了出來,倒入了滿滿的熱薑湯,和狼澤兩人一起來到了馬菱的山洞中。
祁白走進山洞的時候,就看到兩人正眼睛一眨不眨地跟隨著正在一旁攪拌著石鍋的猞慄,嘴中還不停地吞嚥著口水。
這時石鍋中的燉菜已經熟了,只是猞慄在燉菜盛出來之前,特意從獸皮袋中捻了一小撮鹽撒在了石鍋之中。
那兩人的呼吸似乎都跟著那一點鹽而停止,不是起了搶奪之心,而是一種情不自禁地期盼。
猞慄拿起兩個竹碗,給他們兩個人分別盛了一大碗。
祁白留心看了一眼,碗中基本都是水,只有一些肉絲和幾塊蘿根。
然而僅僅是這樣,兩人仍舊視若珍寶地捧著竹碗,年紀大一些的角獸人馬田用他還有些顫抖的手將熱湯送到了嘴邊,只稍微抿了一小口,就聲音沙啞地連聲說道:“獸神庇佑,獸神庇佑。”
祁白突然就想到了剛剛才到黑山時候的自己,對他們的態度不知不覺地就緩和了不少。
“這是我們部落祭司為你們準備的藥湯,”祁白指了指手中的竹筒,“我把這些藥湯倒在石鍋之中,你們今天要把這些喝完。”石鍋下面就是木炭可以一直保持著薑湯的溫度。
他們沒有想到黑山部落不僅願意給他們食物,這裡的祭司大人,甚至還願意賜予他們藥湯,兩人連連點頭,當即就將祁白遞給他們的熱湯喝完。
這藥湯剛一入口,馬松只覺得嘴巴和喉嚨都跟著痛,他忍著這疼痛,將藥湯吞到了肚子中,沒一會兒,渾身就開始發燙,連原本有些癢的四肢,都緩解了不少。
獸人世界的祭司,可不僅僅是與神靈溝通的媒介,他們往往身兼數職。
只看羊羅就可以知道了,他不僅瞭解數學和地理,更是掌握了醫學和簡單的歷法,在沒有文字的時代,這些知識只能依靠著祭司之間一代一代地口口相傳。
因此一個部落如果沒有祭司的傳承,不易於在黑暗中奔跑,根本找不到前進的方向。
馬松有些呆愣地看著前方,他的鼻頭有些酸澀,他並不知道這薑湯是祁白給他們做的,只以為一切真的都是祭司的本領。
同樣都是生活在北方的部落,黑山部落因為有了一位偉大的祭司而過上了富足的生活,而他們的汐水部落卻已經如奄奄一息的老人。
即便是黑山部落幫助了他們,讓他們渡過了這次的難關,那麼以後呢?汐水部落的未來又在哪裡呢?
誰都不知道,一碗小小的薑湯,竟然能在馬松的心中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記,當然誰也想不到,也正是因為這小小的印記,徹底改變了整個汐水部落的命運。
祁白看到馬松喝完薑湯後,就一直盯著自己看,他眨了眨眼睛,剛想問問馬松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站在一旁的狼澤卻直接拉住他的胳膊:“走吧,我們今天還有很多事情。”
“哎?”
且不論馬松的心中現在是如何的驚濤駭浪,祁白走出了山洞也沒有心思去管他們的想法了,畢竟狼澤說的沒錯,不單單是今天,應該說是今後的每一天,大家都要更加地忙碌了。
因為他們偉大的祭司大人羊羅已經下了決心,要在兩個十天之內將圍牆完全修建起來。
祁白在心中默默地計算了一下,原本他們一天要燒出兩個批次的磚塊,現在工作量直接要翻倍,當然這些的前提,都建立在他趕緊修建出一個更大的磚窯出來。
祁白對於這一點倒是沒有什麼異議,早一些建造起一個大的磚窯也算是未雨綢繆了。
雖然大家現在都覺得還是住在山上更安全,不用擔心洪水的衝擊。但是大洪水畢竟不可能每年都會發生,再看著族人們對窯場泥屋的滿意程度,成功勸服大家建造房屋只是遲早的事情。
窯場上的泥屋,就是祁白早就打算著要加固的木棚,只是因著羊圈的事情耽誤了許多天。
直接在木棚草簾的內外糊上和著乾草的黏土,因著屋子中一直生著火堆,後建成的泥屋看起來比羊圈中的窩棚乾燥得還要快上一些。
當然這過程中,泥牆上被火堆燻出來的煙氣,大家都選擇性地視而不見了,畢竟即便是嗆人了一些,但是架不住屋子裡面暖和啊。
更有一些幼崽們,還會專門跑到漏煙的地方去聞那股泥土和乾草的味道。
當然這還僅僅是窯場的工作,除此之外,他們還要為羊群準備食物,製作部落巨大的木門,狩獵隊們還要外出狩獵。
總之,哪怕部落之外是千里冰封的一片雪地,但是黑山部落中卻有著能融化冰雪的幹勁。
而馬松和馬田則彷彿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一個不會因為冬天而安靜沉悶的世界。
山洞外不曾停歇敲擊木頭的聲音,亞獸人外出採集成群結伴的聲音,小亞獸人們呼喊玩鬧的聲音……
當然令他們再也忍不住好奇心,掙扎著也要起身檢視的,就是此時部落中震天的歡呼聲。
這時,已經是他們來到黑山部落的第三天下午,馬松拉開許久都沒有開啟的竹門,先是被山中的雪光刺了一下眼睛,緊接著就被他看到的場景驚在了原地。
只見十幾個強壯的角獸人,正將兩隻巨大的獵物拖拽著進入了部落的空地之上。
在汐水部落的角獸人們因為食物的缺乏幾乎無法狩獵的日子裡,黑山部落的角獸人們不僅帶回了獵物,並且竟然只出動了十幾個人的狩獵小隊。
他們每個人的獸形上都沾滿了鮮血,但是馬松知道,那是獵物的鮮血,因為馬松可以看到他們每個人的眼中,沒有痛苦,反而全是戰鬥之後的酣暢淋漓。
而在角獸人之中,馬松一眼就看到了那匹黑色的駿馬。他知道那是馬菱,同樣都是獸形為馬的獸人,這一刻,他的內心中充滿了不確定。
即便是汐水部落中最強大的獸人,他身為族長的父親,也遠遠沒有馬菱這樣駭人的氣魄與優美的身姿。
而馬菱在黑山部落中,卻只是一個最普通的角獸人,他連狩獵隊的隊長都不是。
看著因為食物而激動不已的黑山部落的族人,馬松不禁就想到了自己的族人,他轉頭對著沉默著的馬田說道:“已經到了我們要離開的時候了。”
對於汐水部落兩個人要離開的訊息,祁白並不感覺到驚奇,也沒有因為他們的傷還沒有好就挽留他們。
如果是黑山部落的族人們正在遭受著寒冷和飢餓,他肯定也無法在一個溫暖的山洞中心安理得地養傷。
只是再一次提出換鹽的時候,兩人都露出了窘迫的神情:“我們原本是帶著部落中積攢下來的獸皮出行的,只是這些獸皮已經在風雪中丟失了,可不可以……”
馬松咬了咬牙懇求道:“可不可以,先給我們一點鹽,一點點就夠了,我們回到部落之後,會立刻帶上更多的獸皮和獸骨,回到黑山部落來的。”
羊羅深深地看著他們,就在馬松和馬田兩人坐立不安的時候,他轉頭衝洞口的兩人點了點頭。
馬菱和馬菽就從洞外將那兩大卷獸皮拖進了山洞。
羊羅揮了揮手,說道:“這些,可是你們的獸皮?”
馬田撲跪在了獸皮前,痛哭出聲:“是,族長將部落中的獸皮分成了四份,將最後一點帶著鹽的食物分給我們八個人,讓我們朝著四個不同的方向去尋找鹽,這是我們部落積攢了一年的獸皮啊,我還以為我們將這些獸皮弄丟了……”
祁白笑著說道:“如果你們用這些獸皮作為交換,祭司大人和族長大人同意交給你們兩個竹筒的鹽,以及可以吃十天的肉乾,這些足夠你們回到汐水部落了。”
馬松和馬田就是因為獸皮掉落之後,在雪地中尋找的時候暈倒的。馬松也曾偷偷地想過,黑山部落既然發現了他們,是否也能找到獸皮。
但是對於獸人們來說,只有強者才有談判的資格,黑山部落的人救了他們,即便將他們的獸皮藏匿起來,他和馬田兩人也沒有任何可以反抗的能力。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這麼多獸皮,竟然在他們要離開的這一天,全部都還給了他們。
馬松在心中嘆道:是的,黑山部落是一個如此強大的部落,一定有數不盡的獸皮,又怎麼會貪圖汐水部落的獸皮呢?